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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城市裡,總有一塊地方蹲在鄙視鏈下游


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心境。




人們的認知總要比城市變遷的歷史潮水慢半拍,而這種落差往往就造就無數的口水仗。衰老、崛起,合併、分離,城市的命運就像個人的命運,因此形成的種種鄙視鏈,就成了人們永遠道不盡的話題。從大都會到小縣城,類似的討論綿延不斷。



2017年初,一個傳聞一直籠罩在百年名校山東大學師生校友的頭上:

山大的主校區將從濟南市區搬去章丘。




終於,消息在官方的一紙說明中被確認,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議論,仔細聽一聽,其中大多是反對聲:「章丘那是什麼地方?一產大蔥,二產鐵鍋,能辦教育嗎?」「章丘也算濟南?山大走錯一步棋啊!」「章丘工業多,是不是污染嚴重啊?」




外地人聽了,

簡直都要懷疑章丘還是不是濟南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章丘夜景。/ 互動百科




在土地情結深重的國人心目中,大大小小的城市就像一顆又一顆洋蔥。在和其他洋蔥對比時,自己所在的洋蔥當然以一個整體出現,但在每個洋蔥內部,也有著一層一層的清晰分界線。

誰靠近核心,誰屬於邊緣,必要的關頭比如婚嫁、求職、購房,還是要把內部的各個區域分個明白。在一座城市生活得越久的人,心裡越有一本賬。



尤其在中國城市化進展最快的這幾十年,

縣改區,縣改市,大城市吞併小城市的例子屢見不鮮,每座城市的認同感也愈發混亂起來。

就拿上面的章丘來說,從解放初到現在,先後歸屬過淄博、泰安,幾經調整,才最終劃歸濟南。大明湖畔從來就沒有章丘人的身影,你說市區的「老師兒」(濟南常見的一種對別人的稱呼)能不對章丘有偏見嗎?




「市內歧視」相比於常見的地域歧視,恐怕是一種更隱晦、更深刻也更難以移除的偏見。

有時候,就算戶口本上白紙黑字地寫著你的名字,卻還是在自己的城市低人一頭,還有什麼比這更無奈的事情嗎?




每一座城市,都像一顆洋蔥,對外是一個整體,內部則還有著層層疊疊的區隔。2018年8月4日,廣州,從大塘村城中村遙望金融區CBD。






上海浦東:


昨天你愛答不理,今天你高攀不起



今天,站在上海的街頭,如果要對浦東新區的經濟控制力有所質疑,那多半會收到別人的白眼:外地寧?




浦東開發,早就被作為劃時代的例子寫進了教科書。

在這之前,大上海在南方風生水起的改革下稍顯黯淡,在這之後,整個上海圍繞浦東強勢崛起,穩穩坐在中國經濟中心的位置上。

可在成為轉折點之前的漫長歷史里,黃浦江東側這一大片地方,幾乎沒有被上海灘的男男女女放在眼裡。




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間房

」是那時候流傳甚廣的一句話,在大規模開發之前,想要從上海市區到浦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通常要在公交、輪渡、步行之間來回切換。甚至還有單位把新房分在浦東,遭到職工抗議的例子。不知道在心底里曾經自動忽略浦東的老上海們,現在會不會後悔沒有在有餘錢的時候,早早入手浦東的一間房?




「崇明來的?」新的調侃里,總有幾個地方要代替浦東過去在鄙視鏈上的位置。





東方明珠是陸家嘴的第一座高樓。/ 維基





北京南城:


「你是南城的吧?」




首都以外的人聽相聲,總有一個笑點很難理解:

每當一個演員表現得粗魯、俗氣時,另一個演員就要義正詞嚴地指著他的鼻子問道:「你是南城的吧?」




不說那些很晚才劃歸北京的偏遠郊縣,就是皇城根下的北京城南部,長久以來也被其他地區看低一眼。




傳統的南城一般指崇文區和宣武區,這兩個區目前已經消失,被劃入了東城區和西城區

。過去,北京民間一直流傳著「東城富西城闊,崇文窮宣武破」的說法。

明清以來,南城聚集了大量的底層人:倡優雲集的八大胡同,匯聚說書唱戲雜耍摔跤等江湖行當的天橋,都位於南城一帶。久而久之,「南城」就在相聲段子里成為一種市民性格的代名詞:蠻橫、講髒話、莽撞、無禮。




直到今天,同為北京人,出生在崇文區的大張偉和來自海淀區的鹿晗,仍是迥然相異的風格,不知道這與他們從小生長的城區環境有多大關係。




翻開地圖,凡是外地人能夠想到的作為首都標誌的現代建築、大型商圈,幾乎沒有一個位於北京城區南部。那裡有的,

是曾經的龍鬚溝和菜市口,是北京市中心最大的一塊地鐵空白區之一,還有無數尚未消失的老衚衕,以及不久前被媒體點名的「北京難站」。





北京南站。/ 百度






深圳關外:


最新銳的城市,也有最老套的分層




眾所周知,改革開放之初在南海邊畫了一個圈,從此才有了日後的中國經濟一極深圳,但很多人還不知道,這個圈是從深圳中間划過去的。




今年初,深圳經濟特區管理線撤銷,這條近四十年歷史的分割線的消失還登上了新聞。

但對於年輕的新深圳人而言,零零星星幾個檢查站並不足以構成線條的實體,真正的分割線,存在於所有深圳人的眼裡、心裡。




過去的深圳,並不是全市都算特區,1982年6月,鐵絲網組成的一條管理線把深圳分為特區內和特區外,一般被市民稱為關內和關外。

儘管這條全長八十多公里的線早就失去了實際價值,但在今天依舊是「兩個深圳」的分界線

:關內的深圳聚集著金融和科技產業,繁華、潔凈,井然有序,關外的深圳分布著大部分工廠和城中村,生活著來此打工的無數「廠哥廠妹」。

儘管近幾年關外發展迅猛,但兩個地區間還是有相當大的差異。




1987年,辭職南下的潘石屹來到深圳,但卻因為沒有邊境通行證,被這道鐵絲網擋在特區之外。

他從身上僅有的八十塊里拿出五十塊,請人帶路,硬是從鐵絲網下的一個破洞偷爬進了深圳特區。




潘石屹一定想不到,自己多年之後會成為地產大佬,就像他想不到那道鐵絲網,會以更微妙的形式久久存在於這座城市。





關外龍崗區的老式房屋。/ 維基






廈門島外:


一個隱形的廈門




每年,都有很多學生會被全國最美大學廈門大學的美景吸引而來,但他們中的一部分乘坐火車飛機來到廈門之後,還要再乘車離開廈門島,向東北方向行駛四十公里,來到真正屬於他們的校園:廈門大學翔安校區。





美麗的廈大本部,距離翔安校區有四十公里。/ 廈大官網




1700平方公里的廈門,常常被外人道的,永遠是158平方公里的廈門島,以及旁邊不到兩平方公里的鼓浪嶼。

在這之外的廣袤地區,統統會被島內的廈門市民稱為「島外」。




農田、工廠、城鎮交錯分布的島外是一個寬泛而模糊的概念。去北站坐高鐵,也許是世世代代住在本島上的市民去往島外的僅有的幾個理由之一。

2017年,廈門的四千多億的GDP總量中,面積最小的本島上的思明和湖裡兩區,加起來貢獻了一半還多。




看看房價就知道,廈門島內外相隔的,遠不止一灣淺淺的海水。





海滄大橋的老照片,這座1996年通車的大橋連接島內島外。/ 維基






瀋陽鐵西區:


大歷史的小小縮影




「它就處在瀋陽的市區和郊區,是一片巨大的棚戶區,從空中俯瞰,像一盤大蚊香。」這是作家雙雪濤在一次演講中,對從小長大的艷粉街的描述。

這個在九十年代陷入貧窮和混亂的街區,是著名的鐵西區的一部分。




中國人說到鐵西區,總會想到一些悲觀的字眼:下崗、衰退、逃離等等。

如果非要具象地進行描述的話,在外地人心目中,鐵西區大概就充斥著電影《鋼的琴》里那種工業時代衰落的氣息。

但我們也許忘了,《鋼的琴》 的故事,還有沒拍出來的前半部分。

在那個時候,鐵水四濺,煙囪林立,所有工廠轟隆作響,所有工人意氣昂揚,那是他們最好的時代,也是鐵西區最好的時代。





荒廢的工廠,曾有繁榮的昨天。/ 電影《鋼的琴》




在1953到1957年的「一五」計劃中,鐵西區是全國最大的鋼鐵和機床生產地,瀋陽市近百家大型企業中,有九十家坐落在這裡。那時候,能生活在鐵西區無疑是一件光榮的事,瀋陽地鐵最早的一號線,有一半的車站分布在這裡。這裡的多數職工家庭,能夠享受煤氣、暖氣、自來水,上班時候孩子能送去公立的託兒所,周末還能和家人逛公園、動物園。

鐵西區,曾高高坐在瀋陽市鄙視鏈條的頂端。




跌落只發生在一瞬間,市場經濟時代到來,下崗狂潮席捲之下,一夜間生計無著的鐵西區工人迎來長久的噩夢。

那時瀋陽市人說起鐵西區,總是從一聲長長的嘆息開始。




今天的鐵西區,工業的痕迹幾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普通居民樓。

這段浮沉像是歷史進程的小小縮影,只是巨大的轉折,在這塊土地上呈現出格外劇烈的陣痛。





2018年6月25日,湖北襄陽,低矮破舊的民房與遠處高樓大廈形成鮮明對比。無數城市的鄙視鏈與這種建築的分布線緊密貼合,而在舊城改造和新城老去的過程中,鄙視鏈條也在更迭。/ 視覺中國 




此前,科幻作家郝景芳的一篇《北京摺疊》引發關注,「摺疊」也成為用來形容城市內部分化的熱詞。




人們的認知總要比城市變遷的歷史潮水慢半拍,而這種落差往往就造就無數的口水仗。衰老

、崛起,合併、分離,城市的命運就像個人的命運,因此形成的種種鄙視鏈,就成了人們永遠道不盡的話題。從大都會到小縣城,類似的討論綿延不斷。




從這個角度看,在中國,摺疊起來的城市又何止北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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