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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愚:父親陳佩斯教我的事兒

文 ∣ 張大拿

你想對大家說點什麼?

5秒鐘的停頓,他低頭想了想,緊接著誠懇地說,「白水煮雞蛋加點醋有螃蟹味兒」,導演、編劇、演員陳大愚說。

這是當天採訪的最後一個問題,這個答案太「陳大愚」了。

我們的採訪在位於朝陽孫河的大道戲劇谷進行,一進大門赫然看到陳大愚父親陳佩斯用甲骨文書寫的「招牌」和從各地搜集來的「儺面」。

這裡是陳佩斯心心念念的「一塊地兒」,是他們一磚一瓦建造起來的排練廳,這裡遠離城區,綠樹掩映,深呼吸甚至能聞到山野間的氣息。置身其中,時光彷彿會漏拍,一下子便有了有豐子愷筆下「小桌呼朋三面坐,留將一面與梅花」的澄明心境。

採訪中,我幾度晃神兒,陳大愚的聲音、神態、笑聲都跟他父親太像了。稍顯不同的是,陳佩斯身上是「一蓑煙雨任平生」的不羈和孤傲,而陳大愚則更多了幾分「且放白鹿青涯間」的洒脫與自由。

前不久由陳大愚編劇、導演、主演的喜劇《春宵保衛戰》在北京喜劇院成功演出。

很多人認為這是陳佩斯將「喜劇」事業交接給兒子,退居二線的舉動。而陳大愚對此一笑置之,也許在他心裡,這一切就如同他的微博簽名:

只是一個凡人;吃飯、睡覺、上廁所,演個戲而已

《春宵保衛戰》

中間為陳佩斯兒子陳大愚

人活著,要有情趣而且乾淨

在陳大愚眼裡,祖父陳強、父親陳佩斯同自己是「一類人」,都是隨性、張揚,不會端著架子的人。在父親陳佩斯的世界裡沒有條條框框,開心不開心都寫在臉上。

陳大愚跟父親在一起會很隨意、自由。在他的記憶里,父親唯一會板起臉教育他的事情就是立規矩:飯桌上的規矩、遇到長輩的規矩、見人稱呼「您」的規矩等等。陳佩斯用「身教」的方式讓兒子知道有些老規矩不能丟。

「我們祖孫三代都相信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這也決定了我們後來的很多人生選擇。他們就像早已熟知人生的悲喜,不會有大開大合的面目。生活的強大與薄弱處,皆有了人之常情做底,無論舞台上還是生活中,他們選擇與『小人物』站在一起」。

在陳大愚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他們一家三口開車去郊區旅遊,路上目睹碰到了一場車禍,兩車相撞,導致一車撞樹,司機生命垂危。父親二話不說就下車救人,之後又把渾身是血的傷者拉去了醫院。

「說真的,那時候我是懵的,看到好多血還有點害怕。長大後才漸漸懂了他們舉動的意義是什麼」,回憶往事的陳大愚聲音溫和、堅定。

「我父親真的很常救人,類似的事件不止一次。從小,他在我心裡就是一個正直、勇敢的人」。

老舍先生曾說:一個真正認識自己的人,就沒法不謙虛。謙虛使人的心縮小,像一個小卵石,雖然小,而極結實。結實才能誠實。

多年後,陳大愚放棄在美國學習的生物科學專業決定回國投身戲劇行業,父親就給了他一條忠告:做事情,最忌諱過度炒作、包裝。你必須通過你的作品去說話,有了好作品,大家自然會通過作品認識你,其他的途徑,沒必要。

陳佩斯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經過3年巡演,陳佩斯的話劇《戲台》獲得了豆瓣評分9.1,舞台劇有這個成績背後意味著要一場一場地演,一場一場地去掙觀眾的口碑,僅就內地話劇而言,評分唯一比《戲台》高的,僅有北京人藝的一部老舍名作《茶館》。

陳佩斯話劇《戲台》

陳佩斯對於這個社會的可貴之處就在於,他看透了自己,便不會輕易小看別人。多年來,他也用行動告訴兒子: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陳大愚特別拎得清。加入劇團後,他說自己就像是一塊磚,哪有需要往哪兒搬,燈光、音效、剪輯他每一樣都從基礎學起,迅速上手,幫劇團解決實際問題。

「我父親一直跟我說,做演員,不能僅僅會演戲,這樣遠遠不夠,你還要懂劇本,會導戲。知道如何調整燈光等等,這些都是能夠讓你不犯錯誤的真本領」。

說到生活的情趣,很多人都知道陳佩斯承包了「荒山」,愛種樹,卻不知道京郊的這片天地承載了陳大愚少年時代的很多快樂回憶。

「我小時候住校,有一次學校要組織郊遊,地方沒定下來,我就力薦大家到我們家的山上玩兒。後來一整個年級的同學真的全都去了。那時正值北京最美的秋天,山上的山楂樹全都紅了,遠遠看過去,像一盞盞小紅燈籠,掛滿了樹梢。」

回憶這段時光的時候,陳大愚眼睛亮亮的,「那時候年級好幾百號人里只有我會爬樹,那種驕傲別提了。我就跟個小主人似的帶著大家轉山,大家撿起樹上掉下來的果子就吃,逍遙自在。成長在城市裡的同學們都玩的得很高興。看,能把自己喜歡的事情分享給別人,多有趣。」

這就是陳大愚,跟他交談,你會不自覺地被他的情緒感染、打動。人們都說給孩子最好的愛是「允許他們以自己的方式獲得快樂」。

陳大愚很幸運,他收穫了這樣的快樂。

陳大愚話劇《托兒》

憤怒與柔軟

採訪中,聊到下一個劇本,會探討關於「死亡」的話題,陳大愚問了記者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如果你生病了要花300萬治療,你會不會治?

就在記者認真思考的時候,陳大愚說:這其實就是一個黑洞問題,你能給出最好的答案就是「滾」。

兩個多小時的採訪中,聽到最多的是今年29歲的陳大愚多次形容自己是個內心憤怒的人。面對他認為不正確的事情他有一種「不吝」地抗爭到底的韌性。「不過我的家人很少會看到這一面,結婚4年,我幾乎沒有跟老婆吵過架。」

陳大愚與妻子是典型的「君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故事。初中同校,高中同學,大學各自出國留學後,經歷了「異國戀」的種種考驗,最終走到了一起,如今擁有了兩個美麗又可愛的小女兒。他們的愛情有點像侯孝賢的電影,鏡頭裡會有天空中的雲從一端緩慢地移動到另一端的平靜瞬間,沒有太多任何戲劇性的表達,卻溫潤綿長。

有意思的是,陳大愚還在知乎上回答了網友關於「高中愛情可以長久嗎?」的提問。

答案如下:「同學們!高中愛情可以長久的!我和我老婆在高三才好上,一直到現在孩子都打醬油了!我在高三出國留學,我老婆晚我一年才出的國。這期間我們算是異國戀吧,留過學的小朋友都知道,我倆一個在中部,一個在西部,這其實挺難長久的。之後造化弄人,我因為簽證問題被美國連續拒簽,只能去了加拿大,而我老婆則在美國。再之後我回了國,她還沒畢業。那幾年我們聚少離多,感覺我倆快把『異地戀』各種可能性湊齊召喚神龍了。但好在,熬了過來,終於走到了一起。最後,曬個娃吧。看這麼漂亮的娃,之前要經歷再苦也都值了。ps.總結一條經驗給大家:異地戀的時候,能視頻不語音,能語音不表情,能表情不文字。」這條回復,獲得了近500人的贊同。

如今,陳大愚的妻子也在大道工作,他們的家離戲劇谷不遠。「工作這麼忙,平常怎麼陪伴孩子呢?」

「帶來啊,當父母的一定要多陪伴孩子,我們經常會帶孩子來這裡跟大家玩。戲劇谷很適合孩子。4歲的大女兒已經明白了我的工作,拍戲的時候她會認真的地看。看累了,餓了,她就會自己去零食鋪拿吃的吃,或者去找其他小朋友玩。戲劇谷是個自由的天地。」

陳大愚說自己有時候還像個孩子,所以他更懂得小朋友的心態。下大雨的時候,別的家長會帶孩子趕緊往家跑,他們夫婦會反其道而行。會給孩子穿上小雨衣,小雨靴,帶她出來「踩雨」,「小孩子對大自然的神奇變化是很嚮往的。置身於大雨之中,她興奮開心極了。」

多年前的一個冬天陳大愚撿了一對兒被遺棄的幼貓,悉心照顧,如今兩隻小貓已經長成了英俊帥氣的「大貓」。夏日的午後,陳大愚每天都會帶它們出去散步(家在二樓),貓咪們走窗戶上搭的貓爬架子,陳大愚走樓道。7年之後,陳大愚的大女兒也可以出去遛彎了,這兩隻小貓變成了忠實的護衛,永遠跟在她身邊。「它們在家也是一直輪流守著小孩,當然會選擇在能看到孩子但又不會被輕易抓到尾巴的地方守著。」陳大愚不無驕傲地說。

聽到這裡,戲劇谷窗外的蟬鳴更響亮了。「大愚有他『憤青』的一面,也有他善良的底色,時不時還像個孩子,卻又能貼心地體諒、包容別人。」陳大愚多年的同事這樣評價他。

人的過往與流遷徙,最終也是一齣戲,導演是時日,演員是你。精神上,守住內心的「江河湖海」,卻試著用溪水般地溫柔對待身邊的人,29歲的小夥子,好樣的。

不謝幕的演出

木心說:「生活的最好狀態是冷冷清清的風風火火。」29歲的陳大愚深諳其中的道理。

「曾經我有一群和我一同成長的演員朋友,當時我們合作了很多戲,從零基礎到站在台上贏得掌聲,感情深厚。我自以為這群夥伴永遠不會分開,可是很快大家就散了,當時確實很難受。沒想到,多年後,我們陸陸續續又走到一起合作新戲。所以有時候離別是為了下次更好的相逢。我現在的人生信條就是『相聚言歡,離別念好。』」

從21歲回國參加父親的喜劇學員班,到最早一開始幫著劇團錄像、改劇本、剪輯,再到第一次參加話劇《托兒》《老宅》的演出,直至如今可以挑大樑推出新劇,陳大愚的工作能力和內心一直在迅速成長著。「我比較好強,看到別人做什麼,我就想比他做得好,基本上教會我的人,在我學會之後就失業了。」說到這兒,他臉上掠過一絲驕傲。

「可能因為我跟我父母都是水瓶座,比較自我,所以我不會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影響自己做喜歡的事情。」

「當演員、做導演,是你喜歡的事情?」「可以這麼說,因為它的確帶給我很多快樂。」

「《托兒》是一部開放式的戲劇,演完前20分鐘後演員就要開始跟現場的觀眾交流,把故事給完成。」想像一下就可以知道,這對演員的臨場反應能力有很大的考驗。

記得有一次我們需要一名觀眾扮演警察,結果隨便叫上來的觀眾真的就是一名警察,隨手就把我給按在了地上,那感覺可怕又好笑,但是現場效果特別好。還無意間把喝醉的人叫了上來,他在台上就不太受控制。那場戲可把我們累壞了。

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把小孩的爸爸叫了上來。那個孩子很小,真的以為要把他爸爸抓走了,他就哭喊著不要抓我爸爸,爸爸在台上對他說『寶寶不怕,這是演戲,演戲!』後來那個寶寶就不哭了,觀眾在底下不停地笑。這些不可預知的碰撞讓我們儘管很辛苦,但又覺得很值得。」

陳佩斯《托兒》

跟陳大愚聊天,總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問他有什麼事情會碰觸他的底線?他會告訴你,演員排練不能穿拖鞋。當你以為會得到類似「這是對戲劇表演的尊重」之類的答案時,他則認真地告訴你:「穿拖鞋排練特別容易把大腳趾頭蓋給掀翻了,很疼,很麻煩的。」

當問他排練時幫演員一遍又一遍糾正演出細節,會不會覺得很枯燥,陳大愚則斬釘截鐵的說:「不會!折磨人哪裡會枯燥。」又是一個令人捧腹的答案。與其說玩笑,我更願意把這理解成一種「真」的智慧,拋卻刻意的深沉,也不偽裝,把沒有粉飾過的內心呈現給你。

這點,他像父親。

說到父親,陳大愚繞不開的標籤就是「陳佩斯的兒子」,這對他來說是幸運也是枷鎖。「比如上午的話劇彙報表演,同樣一齣戲,別的演員演大家會給很多鼓勵,但輪到我演,要求就會比較高,認為我應該做得更好。」在陳大愚的生活中,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當記者問他是否已經可以平心靜氣地接納這一切,他說「還沒有」。

現在陳大愚的心裡,有反抗、有叛逆、也有接納,他對於有個有名氣的家人還處於一種矛盾的狀況,他說他自己會在這其中摸索出一條「生存之道」。

「一方面我不想降低對自己的要求,這跟是誰的兒子沒關係,我就是想把事情都儘力做好。但同時在我做得不夠完美的時候在我聽到別人拿父親跟我對比的時候,我也會盡量寬慰、包容下自己。讓內心別有那麼大的壓力。總之,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說道這個話題,陳大愚稍顯嚴肅了起來。

「我是學理科出身的,從小就很理性。我覺得看待問題要實事求是,我知道自己什麼水平,也知道該怎麼努力,所以其實我不太會被外界的評價所裹挾和影響。長久以來,我的家人都很擺得清自己的位置,我也是。」

有時,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淵明。有時又覺得,人生的真實與豐富卻勝過無數句陶淵明。

陳大愚《托兒》

問道陳大愚目前最大的心愿是什麼:「盡量通過我的努力讓我身邊的人過得更好吧。」

可能誰都沒想到,二十幾年前東直門大院里跟小夥伴們淘氣翻自行車棚的小男孩,十幾年前那個自稱很膽小遇到事情就想躲到父母身後的少年,幾年前,從國外回來一切未知從新開始的大學生,如今走到了這一步,且義無反顧地還在堅定地走下去。

「生活就是那年夏天,我們在山上摘野果子吃,天氣晴朗,穿過層層樹林,可以望見山下點點星火。我們吃下去的酸酸甜甜的果子,沒有辜負和浪費,都變成了我們腦海里愉快的雀躍,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時而蹦蹦噠噠記起。」

大愚大朋友,願你永遠可以帶著生活的律動,帶著光和影,帶著雨和晴,把人間的滋味咂摸滲透在這變而不猛的曲折里。人間,值得!

* 作者介紹:張碩,資深人物記者。原文刊登於《婚姻與家庭》雜誌。麥子熟了經授權發布本文,轉載請聯繫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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