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真 | 風歸自遠

文化 09-15

月真法師

1991年於天台山石樑方廣寺出家
隨傳印長老學習天台教觀，為天台宗第四十七世傳人

1997年任天台山佛學研究社、天台山佛學院教務長
2003年至杭州復建永福寺、韜光寺
現任中國佛教協會理事
浙江省佛教協會副會長
杭州市政協常委
杭州市佛教協會常務副會長
杭州永福禪寺都監
杭州韜光寺住持
天台山古方廣寺住持

（一）

廿七年前，吾初謁月真上人於天台山，聞其幼即事佛，發諸本性，竊奇之；目其趨止有度，談笑晏如，乃肅然起敬。越十年，上人來杭主事永福禪寺，開拓梵林，弘法利生,焚膏繼晷,不憚操勞；又雅好筆翰，擅長書法,與吾有同嗜也，於是相過遂密。

佛教經義崇幽，吾愧莫能探知。然自忖修佛悟道者，初則誦經守律，發大宏願；繼則自覺覺他，利樂有情；終則眾生普度，覺行圓滿。此與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說，當無二致。

或曰：「書者，如也」。歷觀月真上人之所經行者,其樹立也正,其遵守也嚴，其容納也寬，其表揚也清，譬如池蓮淨植，成於教化而歸乎本根，斯固吾一孔之所見，抑亦佛教之本義乎？今味月真上人書，點畫之間，心性通明，一如其治事禮佛。由是吾申之曰：月真上人書者，真如也！

戊戌夏仲明廬金鑒才謹稿

行書臨楊凝式《韭花帖》

水墨紙本立軸尺寸 / 43.5X36.1cm

（二）

在中國，書法與佛教，自古密不可分。大量翰墨精品，出於寺廟；很多巍巍高僧，即是書法大家。

原因之一,佛教初播,伴隨著大規模的寫經、抄經、刻碑等活動,每一項皆關乎書法；之二，學佛之人潛心寫經，是一種非常有效的修心方式，由此產生了很多終身不息的執筆之人；之三，在書法的最高層級上，濾盡雜念、自如自在、提頓舒展, 正與佛理相合，因而出現了相得益彰的至美境界。

在我看來,作為王羲之直系後裔的一代高僧智永,首度將書法和佛法進行了「頂峰交會」。另一位高僧懷仁，則以《集聖教序碑》，實現了書法和佛法的二度「交會」。又逾百年,那位以一已之筆墨開創中國書法史重要篇章並彪炳青史的僧人,名曰懷素。其實, 除懷素之外,當時還有不少第一流的僧侶書法家，例如高閑、貫休、亞棲等等。

這種在寺廟裡發生的翰墨盛世,影響甚巨,即便是到中國學佛的異國僧人，也能順便把書法寫得很好。例如公元九世紀初期，西渡大唐的日本僧人空海，後來就成了東瀛頂級書法家。我多次在日本觀其遺墨，一派魏晉高風,不禁讚歎連連。

書法和佛法互相印證的傳統，是貫穿下來了。限於篇幅,此不細述, 總之在宋、元、明、清書法史上，很多重大的筆墨間, 都回蕩著氤氳佛氣。直到現代，還出現了一位別開生面的書法大家弘一法師；另有深研佛法的趙朴初居士, 一手蘇體書法也令人稱道。

當代僧人中，能書者不在少數。杭州韜光寺住持月真法師,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月真法師之書法，端然雅靜、張合有度、筆觸雋秀，一望就知極具根底。他顯然很尊重「佛法」和「書法」共用的那個「法」字，也就是承上啟下的基本法度。尋找基本法度, 並投以足夠的虔誠和朝拜，這是趨近佛法和書法的共同門徑。尋找基本法度，需要選擇母本，我覺他似乎從鍾繇、王羲之的楷體中得過氣，然後主要是研習趙孟頫，同時亦習楊凝式和柯九思。

除了恭敬地追慕既有之法，月真法師的筆墨還有一種可貴的輕鬆和飄逸。我想，這一定與他執筆時的心態有關。他寫字，就像他聽泉、看山、喝茶，有一種摒棄世俗目的舒展心懷。這種心懷無拘無束、無羈無絆，因此從研墨到運筆都能體驗一種覺悟後的安適與從容,這或許就是佛家所講的「明心見性」吧。

如是，他也就在虔誠中獲得了自如，在法度中獲得了瀟洒。這恰恰正是佛教的旨意,禪宗的境界。

而且,這種筆墨不會閉鎖於密篋之內，而是會形至於外，傳之於人，因此，書寫時法師的個人「明心見性」的功夫又對他人產生潛移默化的感染。月真法師之書識者甚多，蘊藉其中的禪心與墨香,想來早已傳諸久遠。

故我獻詩曰：筆跡端恭寫大藏，且移宣紙執禪杖。一領袈裟牽晉唐,梵鍾法鼓皆墨香。

作者

/ 余秋雨

（三）

釋門與書道淵源久矣。書持佛典，行願成就，為十法行之首要。故《論》有云：「有十法行，書持謂於佛所說之經律論文，書寫流通而不使斷也。」又云：「書持諷誦般若波羅蜜者，便具足五波羅蜜，當知是為佛事。」是以研習盡美，自利利他，同趣佛道,其所成就者亦在在有也。若智永之退筆成塚，懷仁之妙嗣二王,懷素之驟風掣電，宋元以降，淄流大德之能書畫者愈眾，巨然、雪庵，八大、石濤，俱皆超乎時流，垂範藝苑。而永福東皋越禪師又總其成，舉凡詩文、書畫、篆刻、音樂無不能擅,康熙年間東渡扶桑，遂開東國近世藝文之傳,影響所及，至今稱盛焉。

越禪師後三百餘年，主韜光、永福為月真上人。上人早志空門，會悟玄旨，弘教宣道之餘，專力於書法一藝，亦所謂持書法行者也。積有年歲，褎然有成。其書秀潤勁挺，空明靈澈，不主於法而法具在焉，蓋出其夙所蓄蘊者也。

上人踵其先賢遺迹以弘佛法，成就行願，利樂眾生，几几乎古人境地！而越禪師垂教之遺意，不且愈昭乎！

戊戌夏至,教下後學合澂錢偉強敬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