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民粹政府為何成立「中國特別工作組」

天下 09-15

世界說

謝雯雯

今年6月，在經歷近三個月的組閣嘗試後，義大利聯合政府終於宣布上台。新內閣由目前在議會佔據優勢的民粹主義黨派五星運動（Five Star Movement）和右翼黨派聯盟黨（The League）組成，兩黨黨魁分任副總理。總理一職則由兩黨共同推選的獨立人士、民事律師朱塞佩·孔特（Giuseppe Conte）擔任。

在聯合政府組建後的兩個月，義大利政府的經濟發展部在8月20日宣布牽頭成立「中國特別工作組」（Task Force China）。根據該工作組成立時的官方說明，這一機制旨在讓義大利政府更好地研究、認識中國，尋求與中國的合作機會，並使義大利成為歐洲國家參與「一帶一路」等倡議的領頭羊。

義大利政府的經濟發展部宣布牽頭成立「中國特別工作組」來源：視覺中國

義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經濟學家邁克?傑拉奇是這個中國特別工作組的負責人。傑拉奇曾在中國生活十餘年，還曾在浙江大學與寧波諾丁漢大學任教，在義大利政壇力推與中國進行更深入的經貿合作。在內閣組閣過程中，他還一度被北方聯盟黨主席薩爾維尼建議為總理人選。

在接受世界說專訪時，傑拉奇表示，過去在義大利政府的不同部門間，他們的中國政策缺乏明確的交流機制，政府內部並沒有統一的對華策略。但隨著中國對義大利的貿易夥伴關係愈發顯著，義大利政府應該形成統一的機制來處理與中國的經貿關係。中國特別工作組將作為一個跨部門的協調和決策工作組，來與中國政府和企業接觸。

傑拉奇在中國特別工作組任務的官方說明中提到，過去義大利部門分立、無組織的對華政策是「失敗」的，最有效率的方式是協調好各方，再與中國統一溝通。

義大利政府宣布成立中國特別工作組，促進與中方來源：視覺中國

在結構設置上，中國特別工作組有兩個層面，第一層面是義大利政府內不同部門間的平台，旨在形成一個統一的對華策略（common approach）；第二層面則是非政府領域，包含企業個體、工業協會、消費者協會、NGO、智庫和大學等參與中國經貿事務的群體。

工作組計劃每個月召開兩次常規會議，進行中國相關事務討論，參與各方將就某一特定議題，分享信息、經驗，並提出問題進行討論。政府部門則會根據討論結果，再做分析和最終決策。

想要如何引進中國投資？

在這個中國特別工作組9月份訪華期間，其溝通的對象包括中國商務部、國家發改委、提供一帶一路沿線項目投資的絲路基金、中國主權財富基金中投公司，以及中國銀行、工商銀行、中國國航、東方航空、寶鋼集團，也包括騰訊、華為、比亞迪等大型民營企業。

傑拉奇表示，義大利期待更多來自中國的創建投資（綠地投資）──即創建新企業和新項目的投資，而不希望中資只是對義大利的既有企業進行併購。

義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邁克·傑拉奇來源：財新

據這個中國特別工作組提供的數據顯示，過去十年中國對義大利的250億美元投資中，只有2億美元屬於創建投資。相比同期內中國對英國60億美元的創建投資、對德國的14億美元，甚至對希臘和匈牙利都分別有22億與18億的創建投資，中國對義大利投資中的收購項目佔比過重，而沒有對義大利帶來更多的附加價值、技術轉移與就業機會。

意方認為，擴大創建投資同時也能給中方提供更多價值。此前，傑拉奇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曾說，開展新的項目可以讓中國和歐洲的管理人員合併，增加中國企業在歐洲社會的運營和管理經驗，並藉助歐洲員工對非洲、中東市場了解，共同開拓第三方國家的新市場。

希望中資進入哪些領域？

意政府認為，基礎設施建設與義大利傳統工業──特別是汽車業的綠色升級，是中國資本可以在義大利發揮最大效用的領域。

傑拉奇代表中國特別工作組表示，義大利的基礎設施領域，急需投資來進行修繕升級。歐盟委員會數據顯示，雖然2017年義大利在歐盟內（包括英國）的名義GDP生產總值排名維持在第四位，但在基建和交通設施的質量方面，義大利的鐵路基建設施質量排在歐盟第18位，港口質量排在第20位，公路質量排名第17位，全部低於歐盟平均水平。且義大利現有的財政情況，並不能支撐基建領域的修繕更新。

義大利托斯卡納碼頭的貨船來源：視覺中國

得益於地中海的戰略位置，義大利的港口是中國企業通過印度洋、蘇伊士運河進入歐洲的良好渠道。傑拉奇透露，中方對義大利北部、更靠近歐洲大陸國家市場的港口有濃厚的興趣，如的里雅斯特（Trieste）、熱那亞（Genoa）、威尼斯（Venice）等港口。

的里雅斯特港因為毗鄰巴爾幹半島上的斯洛維尼亞，是義大利距離中東歐各國最近的一個港口，後者也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重點布局的區域。

2017年12月，義大利當地媒體曾報道，中國交建希望參與的里雅斯特港的建設和管理，因其具有自由港地位，且擁有兩位數的通航量增長和良好的多式聯運潛力，可以對海運、陸港、鐵路的交通信息進行整合，更快捷地鏈接海運與中歐的陸運通道。

的里雅斯特港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除基礎設施，義大利政府的這個中國特別工作組，還把加強中國對義大利綠色經濟領域投資作為目標。傑拉奇說，意方希望藉助中國企業在新能源電動車（EV）、新能源動力電池上的經驗專長，因為中國的這兩個行業發展現狀良好，已形成更大規模。中企可以對義大利進行褐地投資──即對義大利已有的傳統汽車工業進行投資與改造，增加電動汽車生產線並擴大其規模。

另一方面，義大利在固廢垃圾、水污染處理、清潔天然氣生產等方面擁有領先技術，傑拉奇說，意政府也將幫助義大利相關企業，進入中國市場。

中資與本地企業享同等稅率

傑拉奇透露，義大利新政府正在協商，擬降低企業所得稅至15%─20%，以鼓勵新增投資。目前，義大利的企業所得稅稅率為24%，而在2016年，稅率為更高的31.4%。

當被問到是否會針對中國投資者出台特別的稅收優惠時，傑拉奇說，義大利政府不會對投資存在任何歧視和特殊對待；外來企業和義大利本土企業的稅率應該是一樣的。他認為，相比優惠的稅收政策，平等對待更能吸引外來投資。

「因為這樣一來，外國企業知道我們不會輕易改變規則，」他解釋道，「在平等對待的前提下，如果我們改變投資、貿易規則，本地企業也會受到影響。因此，平等對待原則，能為外來投資者提供一個清晰、長期穩定的義大利投資環境」。

和德國等歐盟國家有意加強對來自中國的投資併購審查相比，傑拉奇告訴財新記者，義大利目前對中國投資不存在涉及國家安全層面的焦慮。

據CNBC報道，目前義大利政府債務規模達2.31萬億歐元，是歐洲債務最高的國家，在全球範圍內僅次於美國、日本和中國，居世界第四。其債務佔國內生產總值的132%，這一比例是德國的兩倍，也遠高於歐元區87%的水平。瑞銀估計，義大利本屆政府把競選時承諾的國民基本收入政策付諸實行，將導致政府新增支出達GDP比重的 4.5%到 7%，觸及歐盟要求政府預算赤字不能超過GDP 3%的上限。

在這樣的政府財政狀況背景下，與中國進行更多的經貿合作，成為聯合政府的目標之一。在中國特別工作組成立的官方說明中，傑拉奇稱「現在已經到義大利需要抓住機會趕上中國浪潮的時候了，我們不能只站在一旁看著」。而中國特別工作組的戰略目標，是保證義大利在歐洲能以領頭羊的身份參與到中國的「一帶一路」「中國製造2025」等倡議中，「在世界的經濟中心向東轉時，避免做一個被動的旁觀者」。

（世界說張易萌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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