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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書、拍紀錄片,只為靠近同性戀媽媽


她,是性侵受害者,有一個同性戀的母親,她用屬於自己的方式溫柔地向過去告別。




她是黃惠偵,家人喚她阿偵。小學沒能畢業,就跟著母親做牽亡(台灣地區一種幾近消失的民俗喪葬陣頭),在不念書的那些年裡,漫畫出租店、有線電視、字典都是她的學校。



父親阿源是建築工地油漆工,他掙的錢從來進不了家門,全繳給了賭場和煙酒攤。阿源不但不養家糊口還常常毒打妻子。




母親有著最溫柔、最女性的名字,月女,熟識她的人都叫她阿女。




阿女出生在傳統社會,但性格和取向卻完全「不傳統」——喜歡同性,交往過很多女朋友,是牽亡歌陣的紅頭法師,抽煙、打牌、收集檳榔盒上的清涼美女圖,是她的興趣愛好。






我是不會愛你的




二十一歲那年,家人以拜訪親戚的名義為阿女安排了和阿源的相親,除了阿女,所有人都對阿源滿意。家庭壓力還帶著一點和分手女友賭氣的心情,她接受了這場婚姻。婚後不久,阿女向阿源宣告:「我是不可能會愛你的,有一天我會走掉。」




期待阿源能養家糊口,並想和他好好過下去的念頭破滅後,阿女真的走掉了。在一個平常不過的夏日午後,她帶著兩個女兒倉皇出逃。




逃離後,從熟識的人那裡得知,阿源身上帶著用報紙包住的刀瘋狂找她們。兩三年後阿偵見過阿源一次,阿源似乎沒有認出她來。再見卻是阿源上吊自殺後,她們回鄉「確認死亡之旅」。



阿偵對父親最強烈的印象不過是他毒打母親阿女的殘暴「影像」和他對自己深深傷害過的秘密。




母親本來拒絕參加喪禮,但阿偵堅持回去,她想通過這個悼亡儀式把怨恨放下。




看著存放阿源骨灰的地方,她說:「我忍不住想到大賣場里的置物櫃,覺得人生真荒謬。一霎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怨怪我父親了,關於他的惡、他的種種,好像就這樣揮發在帶有檀香的冰涼空氣中,消失了。」可阿女沒能放下,她依然在和阿源的影子纏鬥,更遺憾的是阿偵的那個秘密也沒找到合適的出口。







最熟悉的陌生人



即便和母親阿女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一起工作,看著她不斷戀愛、失戀,對於阿偵,母親阿女依然是那個熟悉的陌生人。




阿女在家不苟言笑,她的朋友卻說她在外很開朗;會親切叫女朋友「寶貝」的阿女,對阿偵和妹妹很兇。平常利落短髮、長褲、襯衫的阿女,跟舊照片上長發、穿緊身上衣、喇叭褲的那個她截然不同……




阿偵對母親阿女的了解和認識都只是憑藉著自己的觀察,以及阿女朋友所透露的片段拼湊、推測得來的。




她對母親有著太多太多的好奇了,可母親不肯說的,她也不敢問,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秘密」母親才不愛她。







為了得到答案,她將鏡頭對準母親、對準日常生活,拍成紀錄片,並剪輯成一長一短兩個版本。國際知名導演侯孝賢連樣片都沒看,就告訴她,「你只管專心創作,其他的我來。」




影片在海內外放映後掀起了很多討論,事關同性戀、親子關係、原生家庭、家庭暴力、自我和解、性暴力等多個維度。阿偵自己說,我想做的,只是對話。和母親對話,和自己對話,和那些不了解這些事情的人對話。




遲來的告白——我是很愛你的




影片中有一幕——阿女和阿偵分坐在餐桌的兩端,起初是相對無言的沉默,再是慢慢開啟的對話。







阿女說:「我也知道你很討厭我。」




「我其實不是討厭你,我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愛我,我覺得是你討厭我,但我還是很希望你知道,我是很愛你的。」阿偵回復到。




「媽,你為什麼從來都不曾問我,那時候我跟他一起睡,為什麼半夜都會自己跑回來?你都不想知道嗎?」阿偵抽泣著問母親。




「我告訴你好不好?」阿偵說。阿女在另一邊埋著頭、抱住膝蓋。




「我跟他一起睡的時候,他叫我摸他,拉著我的手叫我摸他那裡,有時候叫我用嘴,我就說不要,我當時不懂那是怎麼回事,只覺得那很恐怖、很骯髒,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問我?你都沒問,但我一直覺得你一定也知道。」




「這我想不到,我也真的不知道。」阿女聲量提高,做出回應後,再次沉默了下來,但頭垂得更低了。當阿偵說出:「可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的時候,阿女的眼角滾出了兩滴淚水。







朋友勸阿偵不要把這段放出來,害怕她再次受傷,她沒有接受這個建議,在她看來,這一步必須跨出來,她想同自己和解,最重要的是想搬開壓在母親身上的大石頭。




她在書里寫道:「在過去那些年,當我在心底怨懟她沒能阻止女兒被自己父親傷害的時候,當我因此懷疑她可能並不愛我的時候,她獨自承擔著的感受是什麼?那恐怕是無人能想像,也無人能為她分擔絲毫的愧疚感。我媽在心底所承擔的那些,不會比我實際經歷的苦痛少,而我,卻一直沒有看見。這個初為人母的新發現,讓我忍不住對母親感到歉疚,也讓我再一次為自己感到羞愧。」




被父親性侵的秘密一直折磨著她,這個秘密承載的不僅是她對父親的怨恨,更是關於對此不聞不問的母親是否真的愛自己的疑問。




她說:「好奇怪的,我的恨從來都不是因為父親對我做了什麼,而是來自我媽的不問。」她從小到大都在不停地演練當母親問起這個秘密時要怎麼開口,三十多年過去,這個演練始終沒派上用場。




是女兒的出生促使她真正走向母親,於是有了這場對話。







她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拍攝紀錄片、寫書都是為了向媽媽告白,為了讓她知道「我沒有不愛你。」阿女接受拍攝提議,和阿偵坐下來真正的對話,也是她對阿偵愛的回應。其實他們一直都愛著對方,只是從未讓對方聽到過!




或許,愛,真的要說出來才能被聽見。




黃惠偵,導演、作家。籌備至完成歷時18年的紀錄長片《日常對話》,2017年獲得柏林影展泰迪熊獎,以及台北電影節最佳紀錄片。著有《遲來的告白——我和我的媽媽》,本文部分文字摘自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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