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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前世,不過是要今生如數償還(情感故事)

前世:

天空中飄落著大顆大顆的雪花,地上已經是一片白色。從街的這頭望向那頭,依見幾點稀疏的人影匆忙地移動著,離得近點的可以看清,他們戴著口罩,帽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雙眼睛看路,彷彿多留一點在外瞬間就會被凍僵。

她,剛從幾個孩子的手中逃脫,拖著被拉扯撕裂的軀體在靠近牆的路上蹲著。如果不是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誰都會把她當做被雪覆蓋了的東西,或者被哪個搗蛋孩子揉成的雪團。她是一隻流浪貓,兩個月前唯一疼愛她的主人壽終正寢,她還未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就已經被驅逐在外。她說過最喜歡她這身雪白的毛髮,總帶給人祥和和純凈,所以兩個月來即使整天遭人毆打,受資深流浪貓的欺凌,饑寒交迫,無力睜眼她依然不忘梳理她這身白毛。可是她凍爛的耳朵和被抓傷的鼻子明明就暴漏了她的落魄。

他,家在最深的那條巷子里。父母都已經下崗,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父親蹬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沿街吆喝賣饅頭了。一天三見炊煙,不算富裕的家庭卻始終散發著溫暖的氣息。父母對雖他疼愛但也嚴厲,學習時間,零花錢都嚴格控制著。

今天是他九歲生日,父母給了他幾塊錢讓他買點好吃的。雖然外面雪一直下,但他已經聞街西頭那家烤紅薯的香味很久了,他接到錢蹦噠著朝街西頭去了。回來的路上,捧著手裡的熱紅薯,看著紅薯上方上升的一道道煙,他一直聞著,一直聞著,就是不捨得吃。

她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當他走過她身邊差點蹦到她身上的時候,她聞到了香味,卻並沒有叫出聲,怕他非但不給她吃還會像其他孩子一樣玩弄她。她只是在後面一直跟著他,希望能撿到他扔下的皮。沒走多遠,他還是發現了身後的她,他停住了腳步蹲下身微笑著想要靠近她,她停住了腳步抬起頭膽怯地看著他手中的紅薯。他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咧嘴一笑,兩顆大門牙很可愛,笑容很溫暖很甜,像,她的主人。但她並沒有因此放鬆對他的警惕,她在乎的僅是他手裡的東西。男孩看到她那期待的眼神,打開紅薯袋子,不舍地剝開皮,撕下一塊放在離她近一點的地方。她立馬撲過去叼起就吃,吃完後還是同樣的眼神望著他。他看到她一個小精靈這麼可愛,又這麼可憐,心中全是心疼,不舍,又撕下一塊給了她……就這樣,用只有在生日的時候才能得到的恩惠一塊一塊地全部給了她。他和這塊紅薯的緣分就是捧著它走了一路聞了它一路的香,啃了啃皮上的肉。

在她幸福地吃著的時候,他一直認真地看著她。他從未見過任何一隻貓如此潔白,竟是和雪一樣的顏色,他也從未見過任何一個眼神能這樣堅定充滿情感,他真的是被這些感動了吧,不然不會為她忍痛割愛。他鼓足了勇氣伸過手去,想要摸一摸她潔白的身體,更想要將她抱在懷裡供她取暖。可是當她察覺到他的手將要觸碰自己的時候,立即抖動起了那一身的白毛,抬起頭瞬間轉變成仇恨的目光盯著他,她也只有靠這種力量保護自己了吧。

他頓時被嚇住了,同一個眼睛眼神怎麼能轉換這麼快,這個眼神里仇恨怎麼能這麼大,怎麼這麼凄涼…他的手懸在了半空中。趁此機會,她朝後扭轉身體,急忙跑開了,不一會就消失在了白皚皚的大雪中。他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任雪花在眼前肆無忌憚地飛舞,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再也忘不掉她那透徹的眼神,那一身的雪白,他時常站在門口朝街西頭張望,希望在某一個下雪天再看到她的身影,能用自己的溫暖感化她凄涼的眼神。他一直相信他能,一直在等。可是,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今生:

這些雪花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空中飛舞,很小。大學校園裡,很多學生已經把自己全部武裝起來,跑到空曠的操場,等待著雪越下越大,在地面上鋪上一層又一層,沒過鞋跟,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可是一直到傍晚的這個時候,雪還在下,還是星星點點地飄落,地面上沒見一點白色,只是濕潤了些許。

她,對雪有一種特殊的情愫,尤其是萬物皆白之時。她已經穿著一身雪白的棉裝在校園裡逛了一天,早上起就一直在等雪,等到了下午,晚上。眼看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而她卻還在等著。她說自己有一種預感,雪馬上就會下大,大地馬上就會成白茫茫的一片,她馬上就可以在雪中盡情地耍鬧。她很相信自己這種預感,就像相信自己一定和雪有某種聯繫一樣。從小到大,有雪她從不在屋子裡待著,非要跑到雪地里找尋這種無理由卻堅信著的靈感來源,只是到現在還沒結果。

他,對雪的感情很複雜,甚至連自己都說不清。他剛從家裡回來,拉著行李箱在校園裡走著,盡量不讓雪花打在自己的臉上。他喜歡待在屋子裡透過窗戶看雪,房屋,樹木,世間萬物一片白色,很美,很夢幻,就像一份記憶猶存的夢境一般,令他心動,不舍。但是,他怕在雪中行走,那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總讓他感到不安,他總覺得下一秒就要失去心愛的東西。

確實,雪在夜色來臨後下大了。她高興壞了,他更怕了。他不停地擦拭著臉,跑的很急促,要儘快躲在不被雪淋著的地方。她走著跳著,玩著落在掌心的雪花,差一點撞住他。就在這時,她抬起了頭看著他,怎麼覺得他這麼熟悉,哪裡見過?而後立即看到了他眉間的不安,煩躁,甚至憎恨。她不知怎麼不捨得離開了……許久後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動作,故意把他的行李箱撞掉,然後拾起來遞到他手上,又奪過他手中的手機按下自己的號碼,說:雪很討厭嗎?我記下了你的電話,回去再給你普及知識。說完鄙視他兩眼走開了。他睜大眼睛愣的說不出一句話。他性格不算孤僻,卻很少與陌生人說話,這個過路女孩對自己的態度著實令他吃驚。

回去後,她給他發一條又一條簡訊講有關雪的美麗故事,雪的純潔,自己多麼喜歡雪……他只一個勁地「嗯」,從不發表任何一句看法。那天,等她說完了,他才說了一句:我並沒有說我不喜歡雪吧。

後來,她知道了他對雪的複雜情感,越發地好奇,一直追問,甚至還以「神探」的身份對他將近20年的身世進行調查……再後來,他們談論的話題多了,很多時候一直到深夜很晚很晚。他們見面,喝茶,看電影…

她也逐漸發現了他性格的柔和,與世無爭,話雖不多,卻是自己最好的傾聽者,很多時候想想他就很溫暖。她喜歡給他講生活中發生的事,自己的想法,在她看來他很耐心地在聽,很在乎和自己聊天的日子。不知怎麼地,那種對他的熟悉感在她的心裡越來越強烈,帶著虧欠的熟悉,像是對他的,又不可能是對他的,之前他們根本不認識。她一直把這種虧欠當做是最初對他的誤會帶來的或者是他身上有自己虧欠的東西的影子。

少言的他也懂得了關心她,開玩笑逗她開心,有時候會為她放棄一些東西,甚是難得。她對他很好,只要能為他做一件事,自己就能高興很久,因為這樣就能多看會他溫柔的眼神,燦爛的笑容,吸引著她的身影。

他們都以為自己會是彼此永遠的好朋友,就這樣一直下去。在下一個冬季來臨之前,她還是發現了自己內心情感的微妙變化。已經不再是虧欠,對他好,對他不舍,想念他,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她喜歡上了他。她不敢說出口,怕他不喜歡自己,就什麼都沒了。可是,一個人能夠騙得了自己的嘴巴,卻永遠騙不了自己的內心,話里字間都透漏了她無法自拔的情感。

他不會沒有看出來,要不怎麼漸漸地對她疏遠。她總覺得他們之間有緣分,他該喜歡自己,像自己喜歡他一樣。她不認輸,一次次否認他的變化,一次次為他的疏遠找借口,可是再自欺欺人,心還是會疲憊,現實就在那裡,不認不行。他開始什麼都答應她,是因比較陌生不好意思拒絕,對她的故事還存在一絲探索的慾望,僅此而已,後來時間長了,什麼都無所謂了。原來,至始至終,他對她,一直是空巷一樣的感情,無愛,亦無恨。僅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聽她講東道西,反正自己沒事可做,聽聽也無妨。而她,違背了遊戲規則,他白雪一樣的明眸,陽光一樣的笑容,雪中使她不忍眨眼的背影……

說了,什麼都沒了。就這樣也好,起碼在他心裡她還算一個朋友。偶爾說說話,問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他好她還是幸福的。她願靜靜地候著他的笑容一天又一天,看著他的身影一朝又一朝。等著,等他說一句「我喜歡你」或者待他表現在乎自己的時候,她親口說出這句話。她總是不承認自己在等,她覺得是心怎麼都不讓她放棄,她只是做了跟著自己的心走的事。

她愛他如初,依然對他的眼神痴迷,對他的笑容情有獨鍾,對他的身影一如既往憐惜。三年前,她再也忍不住,終於還是說出來那句話,只是已經久違了四年。他依然沉默無回答。

八年了,她看遍了世事繁華,卻唯獨沒有看透他的心。「這八年,我一直在等,你不會不知道。至始至終,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感情嗎?」她還是沒有感化他,他已經很多個下雪天沒有出現過了。

「前世你負我熾熱真心,今生我必償你以無愛無恨,緣深緣淺盡憑你一人言,我只當你我今生一過客。」翻過手中的解命牌,她終還是低下了頭。

<欠下的情,註定是要償還,要麼今生,要麼來世。今生償還,甘願忍受心痛,一生青燈為伴,為你誦佛。你不愛我,我不怪你,是帶有贖罪的低頭認輸。如若只能留在來世,自認與你遇見便是我前世長跪佛前的緣,況曾與你相知甚濃。不信緣盡,不信此為孽緣,傾其一生反抗,結果只是如數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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