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家將參與敘利亞古迹修復 多件文物亟待拯救

「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巴爾夏明神廟被破壞的情景。」原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局長馬曼·阿卜杜勒卡里姆，曾在接受騰訊採訪時表示。

作為一個老考古學家，他用「巨大的震驚」，形容自己看到神廟被毀後的心情。

帕爾米拉古城的巴爾夏明神廟已經被摧毀成一片廢墟。來源 | Getty圖片

帕爾米拉古城中的貝爾神廟（Temple of Bel）被「伊斯蘭國」破壞前後。貝爾是古敘利亞的兩大原始神之一。來源 | Getty圖片

貝爾神廟被毀前後。來源 | Getty圖片

帕爾米拉古城標誌性建築凱旋門遭「伊斯蘭國」炸毀前後。來源 | Getty圖片

有兩千多年歷史的巴爾夏明神廟，是中東最重要的古廟之一，位於敘利亞中部的世界文化遺產帕米爾拉古城。2015年，帕爾米拉古城被「伊斯蘭國（IS）」控制，城內的貝爾神廟、四柱殿和羅馬劇院被破壞，巴爾夏明神廟被炸毀。

被炸毀前的帕爾米拉古城鳥瞰。

不止是帕爾米拉神廟。七年內戰，導致敘利亞的多處珍貴古迹被毀，其中包括大馬士革古城、阿勒頗古城、騎士堡等世界文化遺產。代爾祖爾、拉卡和有「沙漠中的龐貝」之稱的杜拉歐羅普斯的古迹，也被破壞。

敘利亞的文物工作者同樣命途多舛。2015年，因拒絕向IS透露文物保存地，82歲的敘利亞考古學家哈立德·阿薩德被斬首示眾。

這張拍攝於2002年的照片中，敘利亞學者哈立德·阿薩德正蹲在巴爾米拉的一個石棺前，石棺上雕刻有兩位公元一世紀的祭司形象。

敘利亞是世界上最古老文明的發源地之一，擁有眾多古迹。敘利亞內戰爆發前，在當地工作的國際和敘利亞修復團隊，就有一百四十多個。但因為戰爭，他們陸續停工、撤離。馬曼·阿卜杜勒卡里姆認為，在當下，這些工作很難再繼續了，而目前的燃眉之急，是修復被IS破壞的文物和古迹。

目前，已有多個國家參與到敘利亞的文物修復工程中來。

匈牙利的修復專家對騎士堡伸出了援手——早在1218年，匈牙利國王就造訪過騎士堡，並為騎士堡和附近的馬爾加特城堡捐贈了20公斤黃金，作為保護費用。因此，匈牙利與騎士堡淵源頗深。

波蘭、義大利和法國等國專家，參與了對帕爾米拉古城的修復。古城的地雷，被俄羅斯專家清除。在文物與新興電子技術領域處於世界領先地位的法國Art Graphique & Patrimoine公司，對古城中的貝爾神廟進行了三維掃描，為其留下高精度的永久數字化檔案，這些數據也將被用在這個神廟的虛擬修復方案中。

被毀壞前的貝爾神廟。

馬曼·阿卜杜勒卡里姆表示，對貝爾神廟和巴爾夏明神廟的修復，將依據「原物歸位」（Anastylosis）法，即儘可能地使用能找到的原物碎片，恢復古迹原貌。

修復的一個重要依據，來自上世紀五十年代瑞士考古學家保羅·克勞特的考古資料和照片。當時他帶隊對帕米拉的巴爾夏明神廟進行了發掘，並在當地拍攝了大量黑白照片。

「這些建築和古址值得被保護……它們具有審美和文化價值，作為藝術品本身就很重要，何況還是一段偉大文明的見證。它們的重要性超越了國界，保護它們不僅僅是它們所在國的責任，所有文明國家都應該負有責任。」 在當時提交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份報道中，克勞特這樣寫道。

他已經去世三十多年了。他一定沒有想到，今天，來自全世界的考古學家，正在響應他當年的呼籲，在一片廢墟中，修復古迹，還原歷史。

據悉，2019年夏天，帕米拉古城的修復工作將完成。此後，它可以像敘利亞內戰爆發前那樣，接待來自四面八方的遊客。而其他城市的修復計劃也在進行中，或將陸續啟動。

近日，圍繞敘利亞古迹的修復現狀，穀雨對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局長穆罕默德·哈穆德（Mahmoud Hammoud）進行了郵件採訪。以下為採訪內容。

如何修復一座已經被摧毀成塵土的古迹？

穀雨：目前在敘利亞境內，古迹被破壞的情況有多嚴重？

穆罕默德·哈穆德：我們的歷史和考古名城阿勒頗被數次轟炸，城內許多歷史性地標建築遭到破壞，老城內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建築中，有30%被毀。

帕爾米拉古城的多處文物古迹也被炸毀，包括巴爾夏明神廟、貝爾神廟、凱旋門等。

敘利亞東部重鎮代爾祖爾、北部城市拉卡，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有「沙漠中的龐貝」之稱的杜拉歐羅普斯幾乎全被摧毀。

半島電視台公布的古城被炸毀瞬間。

此外，敘利亞第三大都市霍姆斯也遭到了轟炸，城內的Um Al-Zennar大教堂和哈立德·伊本·瓦立德清真寺被毀。

穀雨：你們對這些古迹的修復工作進展到哪一步了？

穆罕默德·哈穆德：阿勒頗的修復工作正全面展開。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和阿勒頗城堡博物館聯手，在共同修復大倭馬亞清真寺。阿迦汗國際基金會對受破壞的建築和市場進行了統計，正在制定修復計劃。在一些重要古迹所在地，瓦礫的清理工作正在進行。

在克拉克的騎士堡，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對城堡破壞嚴重的部分進行了應急處理，那裡的瓦礫已經被小心翼翼地清理了。

在霍姆斯，對Um Al-Zennar大教堂和哈立德·伊本·瓦立德清真寺的修復工作已經完成。很快，我們就會啟動對阿勒頗貝爾神廟的緊急修復。

帕爾米拉古城博物館中被毀壞的雕像。

穀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敘利亞文物專家安妮·薩特-福里亞曾指出，修復貝爾神廟的希望渺茫。她的原話是：「如何修復一座已經被摧毀成塵土的古迹？」在神廟受損如此嚴重的情況下，修復工作如何進行？

穆罕默德·哈穆德：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會儘力汲取最有效、最成功的修復經驗，將它們用于貝爾神廟的修復工作，也會讓修復工作達到國際修復工作的標準。

我們會以同樣的標準來修復帕爾米拉古城三兄弟墓（The Tomb of the Three Brothers）的壁畫。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歡迎文物修復專家加盟。

亟需國際文物專家的意見

穀雨：在修復工作展開時，你認為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什麼？

穆罕默德·哈穆德：最大的挑戰是缺少修復資金。除此之外，我們還缺少修復所需的機械設備和維修材料，以及修復經驗。

穀雨：目前，古迹的修復資金主要來自哪裡？

穆罕默德·哈穆德：最主要的資金來自敘利亞政府。目前除了阿迦汗基金會對阿勒頗古城的修復資助，恢復和保護工作沒獲得多少外部資金。

阿勒頗城內設施戰前與戰後對比圖。來源 | 澎湃新聞

穀雨：在修復過程中，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具體做了哪些工作？

穆罕默德·哈穆德：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資助了對騎士堡和阿勒頗老城一些受損遺址的3D文件記錄工作，也資助了一些評估損害的設備。

此外，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呼籲召開國際學術會議，幫助敘利亞搭建與其他國際機構的關係，以促進敘利亞考古遺址的恢復和保護。

2014年3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啟動了「緊急保護敘利亞文化遺產」項目。在這個框架下，歐盟、比利時、國際博物館理事會和國際古迹遺址理事會合作，舉辦了相關的各種課程和會議。

穀雨：目前參與修復工作的，既有敘利亞專家，也有國際專家。敘利亞專家和國際專家是如何進行分工和合作的？

穆罕默德·哈穆德：遺址古迹的修復和保護工作，需要很長的時間。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完成了一些暫時性、緊急性的修復工作。博物館內的文物修復工作也在同時進行，比如在大馬士革國家博物館，敘利亞的文物修復專家正開始修復被破壞的石雕和其他文物，十多件文物已經被修復好了。

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資金援助下，借鑒波蘭文物修復經驗，敘利亞專家成功修復了帕爾米拉古城有兩千年歷史的「拉特女神之獅」雕像。

（註：這個雕像是1977年由一個波蘭考古小組在帕爾米拉古城發現的，波蘭修復專家目前也受邀在帕爾米拉指導工作。）

波蘭遺產專家在「拉特女神之獅」雕像修復現場。來源 | 法新社

阿勒頗的修復工作與巴爾米拉的不同。如何制定因地制宜的修復計劃，我們亟需國際文物專家的意見。

穀雨：修復工作是否獲得了其他國家、其他形式的國際援助？

穆罕默德·哈穆德：我們從日本獲得了大量的國際援助。他們舉辦了一系列培訓課程，幫助提高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工作人員的修復經驗。他們也為修復保護工作提供了必要的設備，比如運輸機和起重機。

德國考古研究所的專家也在培訓敘利亞的文物修復工作者，向他們傳授工作經驗和技能。

此外，捷克提供了大量修復工作所需的材料，比如石料。

計劃與中國簽署合作修復協議

穀雨：截止到目前，有多少人參與了修復工作？

穆罕默德·哈穆德：很難確定參與修復工作的總人數。在阿勒頗、霍姆斯和大馬士革等地，有數十名工程師和考古學家參與修復工作。

穀雨：有兩尊從帕爾米拉古城搶救回的半身像，曾被送往義大利進行修復，此後送還敘利亞。在什麼情況下，你們會將文物送往其他國家修復？類似的送修文物還包括哪些？

穆罕默德·哈穆德：敘利亞文物和博物館管理局啟動了同各國專家合作、共同恢復受損文物的項目。只要能夠按照最佳標準恢復、保護受損文物，我們不反對與任何人合作。

帕爾米拉古城博物館中的雕像碎塊。

穀雨：有報道稱，俄羅斯專家已經開始參與敘利亞古迹和文物修復，他們修復的具體內容有哪些？

穆罕默德·哈穆德：到目前為止，俄羅斯專家還沒有參與修復工作，但我們正在一起探討未來可能合作的一些項目，包括帕爾米拉古城的修復。

穀雨：是否有中國考古專家參與敘利亞文物修復工作？

穆罕默德·哈穆德：我們期待在不久的將來，會與中國有合作。在這個月，我們可能就會簽署一份合作協議。

撰文 |崔瑩 編輯 |紀晨

運營編輯 | 郭禕 校對 | 阿犁 運營統籌 | 迦沐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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