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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田大壯揭榜

看到招工啟事前,田大壯正在為田小北的學費發愁。田小北高考過了二本分數線,當大紅的錄取通知書寄到家時,田大壯喜得兩手不知放什麼地方好,可是一萬塊錢的學費卻讓他蹙緊了眉頭。

就在他沿著護城河想轍時,那張招水泥搬運工的啟事映入了眼帘:「招聘搬運工一名,把水泥背上五樓,一袋工錢三元,按件計酬,多勞多得。有意者請與安康花園工程部聯繫。」

這則啟事寫得有些煽情,啟事貼出的第一天擠了不少人看,第二天就只剩了路過的人好奇地瞅上幾眼。到第三天,啟事被田大壯揭下來卷在手裡時,桔黃色的油光紙依然整潔簇新。

田大壯揭了啟事感到挺意外,這麼簡單的活居然沒人接。把水泥背到五樓不算多麼困難的事。只要有力氣就成,而他田大壯就有一身好力氣。

他手裡攥著那張油光紙,心裡噼哩叭拉算了一遍:一個小時背四趟,就是12元,一天干10個小時是120元,一個月下來就是3600元。再向親戚朋友借一點,小北的學費就夠了。

這樣一算,田大壯的信心就像「安康花園」那些拔地而起的大樓高漲起來。

那些大樓外部裝飾已經完成,刷了橙色的牆漆,已經引得那些買房的一遍遍跑來看。為了趕在中秋節交鑰匙,內裝也在馬不停蹄地進行。他的工作就是把內裝需要的水泥從一樓背上五樓。

田大壯是個零工,但也發了頂安全帽,戴在頭上就很像個建築工人的樣子了。上工時,他穿了件肩頭開花的工作服,一塊墊肩的毛巾搭在右肩上,腰裡系了一塊擦汗的毛巾。人們都說田大壯有把子力氣。兩手一掄,水泥就上了肩。田大壯只是笑一笑,不說話,他怕說話多了浪費了力氣。浪費了力氣也就是糟蹋了錢。

幹了一個月,田大壯已經賺了3800元。第二天是伏季的中伏,他想在這一天賺滿4000元。他算了一下,只要到中午12點背完34袋,他就能賺滿4000了。早晨五點半,田大壯就出了門。太陽剛剛出來,天氣就有些熱,好像身後有一隻無形的炭火盆。第一個小時他背了5袋,第二個小時背了6袋,他放下水泥時,氣喘如牛,渾身像洗過了澡,那條擦汗的毛巾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那些搞內裝的民工都說,田大壯你悠著點,中伏天可不是鬧著玩的。過了十二點鐘,田大壯的頻率明顯慢了下來。在背第31袋時,意外發生了。已經爬到四樓的田大壯眼前發黑,一下子從樓梯上栽了下去。

田大壯到底沒能攢夠4000元,他從樓梯上摔下去再也沒能站起來。有人批評田大壯太不把生命當回事了,怎麼能這麼蠻幹呢。不管咋說,生命也是革命的本錢。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田小北跨進大學校園。田大壯不知道,田小北已經被區里列為救助對象。本來是上午要搞一個捐助儀式,因區里一位領導臨時有事改成了下午。下午三點鐘,當工作人員找到田大壯所在的社區時,才知道田大壯出事了。因為那筆救助金,田小北的學費順利解決。

報紙上刊登了田小北接受救助金和撫恤金的大幅照片。記者拍照時,見田小北一副憂傷的神情就說,你這樣怎麼行呢,好像不樂意接受救助似的。於是照片上的田小北就擠出了一絲笑。

田大壯死後一個月,安康花園舉行了落成典禮。工地上彩旗招展,禮炮轟響,作為特約嘉賓的各級領導胸佩紅花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居民代表拿著象徵幸福的樓房鑰匙一臉燦爛。

這樣的喜慶場景下,自然不會有人再記得田大壯。只有區氣象部門還記得這一天,並在新編的《異常天氣記錄》里專門記了一筆:七月二十三日,晴,最高氣溫攝氏37.5度,發生在午後一點,為本區50年來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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