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讓開,說楊冪誰比我有資格
(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今天想先給你們看一張海報。
當初第一眼,Sir就把它納入了2018最「驚悚」照片之一。
準備好——
這個瞬間,你肯定有一百個問號湧上大腦。
這是誰?
等等,這是楊冪??
楊冪演文藝片,這是要拿(非野雞)影后???
再認真看一眼,更奇怪了……
監製侯孝賢,為什麼他要找楊冪?
導演劉傑是誰,怎麼沒聽過,楊冪怎麼會看上他?
入圍多倫多電影節,不是野雞電影節啊,這到底是部什麼片子?
不廢話。
Sir今天就來聊聊這部,讓我們充滿好奇的楊冪新片——
《寶貝兒》
電影,Sir已經看了。
但因為距離上映日期(10.19)還有一段時間,Sir不想劇透太多,只挑你們關心的幾個問題講。
首先,這是一部什麼電影?
在Sir看來,今年華語片中,它屬於值得重點關注的其中一部。
2018,是大導演集體發力的一年。
陳凱歌、張藝謀、姜文、賈樟柯,這些華語影壇的中堅力量,都交出了新作業。
但就目前來說,《寶貝兒》交出的東西,並不比他們差。
必須提到,電影入選了多倫多電影節的特別展映單元。
主創在多倫多電影節首映禮
這是個什麼電影節?
姜文的《邪不壓正》選擇這裡進行國際首映;張藝謀的《影》也將在多倫多舉行北美首映;
多倫多電影節,因為看中作品的藝術性、獨特性,近年影響力在國際上急速躥升。
雖然說特別展映單元是在主展映單元之下,但這個單元更注重作品的藝術成就。
比如今年口碑過硬的《燃燒》和《小偷家族》都入選了這個單元。
這也體現了《寶貝兒》一個鮮明的標籤——另類。
這是一部純粹的、非商業的、小眾電影。
前兩天多倫多首映後,國外影評人都給出了不錯的評價。
IMDb目前評分8.5;爛番茄三人打分,都是好評。
包括美國兩大權威媒體《好萊塢報道者》和《綜藝》。
《綜藝》:編劇兼導演劉傑的寫實風格,充滿了引人入勝的勇氣。
《好萊塢報道者》:快速的情緒冷卻,讓觀眾深入思考生活的價值。
另外,影片也已經入選國際五大電影節之一,西班牙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
華語電影能做到這等成績的,不多。
第二,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一個關於「棄嬰」的故事。
兩位主角,都是棄嬰——
江萌(楊冪 飾),一個因為嚴重先天缺陷而被父母拋棄的孤兒。
被拋棄後,她被福利機構接納。
治好了病,同時被寄養在一位老奶奶家。
長大後,她遇到另一個棄嬰——
同樣因為先天缺陷,被親生父母宣判「死刑」的嬰兒。
江萌誓要拯救這條跟自己同樣軌跡的生命。
這讓Sir聯想到陳可辛的《親愛的》。
兩者都是兒童現實題材,都是有關棄嬰的故事。
但兩位導演的眼光,卻是兩個極端。
陳可辛用嫻熟的技巧,做出了現實題材商業化的最好範本。
大眾煽情,私人表達,他聰明地做到了平衡。
當我們為田文軍一家丟失孩子的不幸產生無限同情後,故事突然急轉直下,向我們展現一個更可悲的家長李紅琴。
這個村婦對孩子注入了全部心血,最後卻被告知「兒子是丈夫拐來的」。
丈夫死了,孩子被搶了,她孤身一人進城打官司。
這一系列荒唐事件背後,我們感受到的不是一味的悲傷,而是造化弄人的無奈。
陳可辛用一個看似黑白分明的打拐題材告訴觀眾:
人性並非黑白對立,好人的對面不一定是壞人。
壞人,也不見得每個道德面都觸底。
就像被關在鐵柵欄後的人販子,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只拐女人
拐賣小孩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從來不幹
大家可能都知道,田文軍在尋人啟事里說過一句:「不要給他吃桃子,他桃子過敏。」
這是黃渤自己設計的台詞。
後來把孩子歸還後的李紅琴,跑到田文軍家,對他說了一樣的話:
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就是高級的煽情,經過設計的情緒渲染。
陳可辛對現實的表達是圓潤通達的,而這部《寶貝兒》呢?
導演劉傑,是極端的懷疑。
楊冪曾接受採訪說,導演劉傑為電影結局拍了七八個版本。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後出現的會是哪個。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區分商業與文藝的界限。
所謂文藝片、小眾片,必定對大部分觀眾是不友好的。
它不解決情緒,也不解決問題,只負責提出作者心中的疑問。
具體到《寶貝兒》,圍繞這個先天缺陷嚴重的嬰兒展開的故事,問題看似簡單——
救?還是不救?
站在江萌角度,她就是這樣的小孩,她被救過,所以她要救;
站在嬰兒父母角度,身為監護人,他們不想救。
為什麼不救?導演甚至沒有為我們揭曉他們的苦衷。
這只是兩方的撕扯嗎?
不止。
片方放出了電影其中一個片段,江萌和孩子的父親在派出所對罵、哭訴、哀求。
許多人說,這個片段就是電影衝突最強的片段,看完它都不用去看片了。
Sir不覺得。
這的確是衝突最強的時刻,但這個衝突,並不止來自對立雙方的各執一詞。
單單這一幕,背後就有N個陣營。
代表司法制度的警察,站在中間調和,他們依法辦事,卻束手無策。
父母決定放棄孩子,在理;江萌想救孩子,在情。
代表善意的福利機構領導,只能站在一邊,因為他們的職責只允許他們幫助沒有父母的棄嬰。
他們能做的,只有儘力勸解家長,沒有進一步的職能。
站在江萌旁邊的小軍(李鴻其 飾),是和她一起長大的棄嬰,是聾啞人。
他也代表著某種棄嬰的未來:
即使救活了,也只有能力在底層討生活。
誰錯了?誰都沒錯。
電影最高光的時刻,也是最令人難受的時刻。
它的衝擊來自於——
當所有人因為一個棄嬰而聚集起來時,竟然形成了巨大的、無解的黑洞。
這一刻你才意識到,編劇悄無聲息地,一步步把你拉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虛無深淵。
這就是忠於現實的電影,它不指引情緒的出口,不提供粉飾的臆想。
它抹開迷霧,把矛盾放大給你看。
導演之所以如此篤定地創作,可能還因為,這是一個現實的故事。
來源於導演朋友的真人真事。
接受《綜藝》採訪時,導演說自己曾有一位朋友,被醫生告知只有3天時間決定親生孩子的生死。
這樣的衝擊,讓劉傑對殘疾兒童的命運產生了巨大好奇。
2009年,劉傑親自去走訪過中國一個擁有600個家庭、1200名寄養兒童的村莊。
走訪後,他的疑問沒有解決,反而變得更大:
當我自己去調研去採訪的時候,發現我也無法獲得答案。 有些人會像醫生那樣接受孩子父母的決定,認為一個家庭不應承受因為這個孩子而可能帶來的不幸,有些人會像江萌那樣,認為無論多不完美的生命也值得活下來。
正因為沒答案,它才值得被創作出來,放到觀眾面前,放在人性的天秤上去稱一稱。
劉傑似乎一直對「無解的問題」特有興趣。
他是攝影師出身,擔任過王小帥《十七歲的單車》的攝影指導,拿了柏林電影節評審團獎。
雖然名氣不算頂級,但劉傑導演的作品質量都很高。
比如曾在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摘得「最佳影片」的《馬背上的法庭》。
在Sir眼中,這是一部被嚴重低估的作品。
電影講述三個農村法官,把法庭帶到了深山裡的村寨,為村民們解決各種紛爭。
當中有一段台詞,是兩位老法官分離前的對話,看似嘮家常,三言兩語卻意味深長:
-還有啥子?
-人這輩子就這麼多,三言兩語就說完了嘎
-衣服都沒有洗乾淨就說完了嘎
-可不是
好的台詞就是如此。
看似是屏幕上的無關者、虛擬角色的對話,不知為何卻說到你的心裡去。
而這部電影同樣提出了「無解的問題」:
農村多年延續的傳統習俗,和新闖入的司法制度,誰該讓步?
再次,劉傑沒給出答案。
但有一個畫面,精準地展現了這種矛盾的詭異。
法官把象徵權力的法院國徽弄丟了,求助村民,用土方法把國徽找回來了。
晚上為了慶祝,村民們把國徽高高掛起,點起篝火,用拜神的方式致敬它。
這個神來之筆,讓兩樣本來產生了對立的事物,實現了如此自然地共存。
很戲劇化,也很開啟思考。
這就是「無解」的作用,「啟發」比「回答」,有時更具備思維的寬度。
《寶貝兒》也一樣,好的故事可以有千萬種標準,說它好的同時,Sir也敢肯定:
它將是一個爭議很大的故事。
有思考,才有爭議。
最後一個重要問題(就知道你們想八卦這個):
楊冪的表現咋樣啊!?
坦白說,Sir在觀影過程中,並沒有過多留意楊冪的演技。
所以,演得很白開水?
這可能也從側面證明了楊冪對文藝片的「理解」。
某種程度上,算對——她在儘力隱藏自己,她也成功做到了。
「進入」角色後,她說體會到了某種感覺:
「拍這個戲,裝扮成這樣,在人群中大家都不會多看你一眼,這說明這個角色至少在外形上還是塑造得是成功的。」
扮丑、學方言、學手語,自降片酬……這些都能看出楊冪的決心與努力。
甚至有人猜,她能憑這部作品競爭一下影后。
不,Sir必須潑點冷水……
關於楊冪的演技,可以拿某一場戲舉例:
楊冪是這一幕的主角,但可惜,她依然被旁邊沒一句台詞的李鴻其奪走了視線。
只看眼神。
李鴻其隨著劇情的推進,眼神給出了不同的反應。從疑惑不解,到震驚膽怯。
而楊冪只會一招:眉頭緊皺。
可能用皺的力度來略微表達了一下情緒遞進吧……
以下兩幅圖的「力度」,應該是從3到了7。
動圖更明顯:
我們可以說,這個角色就是有點軸,就是有點認死理。
從這一點來說,楊冪沒做錯。
但做得過關,不等於做得精彩。
楊冪可能受限於這種「軸」,導致她全程似乎都只有一種情緒。
板著臉,皺著眉,盯著目標,沒波動,沒起伏,一次也沒笑。
在一個如此多元、對立的故事裡,顯得尤為單薄。
於是這個本該最豐富的角色,卻淪為某一種身份的標籤。
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為棄嬰或先天,或後天形成的性格缺陷。
作為本片最單純的角色,她無法圓滑地適應這個太複雜的社會。
不過總體上,還是要表揚楊冪。
她起碼做到了褪去明星光環,圓滿完成了任務。
演技是無法一步登天的,需要慢慢打磨。
但楊冪這一次的表現讓人欣慰——
她終於沒有再重複自己。
不再是仙俠劇,不再是美美噠,不再談情說愛。
我們的電影市場,就需要這樣的勇氣。
無論能否奪得獎項,無論有沒有火爆票房。
楊冪的江萌,和劉傑的《寶貝兒》,都做出了好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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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卡卡西式角色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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