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傳》⑨ | 一個人的心究竟是如何變硬的
文 | 花晴 · 主播 | 賞新晴
編輯說：
最是無情帝王家，如懿屢屢置身險地，三番兩次被人陷害，曾以為皇帝會相信她，如今看來，一切皆成往事，往事難回首。
到了這個地步，如懿是否還能化險為夷？
讓我們接著讀下去。
——任之
半生
如懿聽到這個消息時，並無太多情緒的起伏，任海蘭跪在她身前，緩緩述說來龍去脈。
她緩過一口氣來，每吐出一個字，嗓子里都像是被鋒利的細刃毛刺刺地割著，那樣難受，居然也沒有變了聲調，還是那樣雍容和婉，「海蘭，我早說過，你做的事，和我自己做，是一樣的。」
沒有人知道，也未必有人明白，淩雲徹之於如懿，並非年少時炙熱的愛戀。他是生長於她身側的一棵樹，枝葉茂繁，翠色蒼蒼。為她遮風擋雨，停靠一時。然而，如今已沒有了，只余她風雪欺身，冷雨飄零。
沒有淩雲徹的日子，也一樣飛馳而去，沒有絲毫停滯。日子靜寂得與死亡沒有半分區別。如懿一直試圖去懷想，曾經沒有淩雲徹的日子，她是如何度過的。
那是她的半生，半生的姻緣里，她一直在皇帝身邊，卻未曾注目，身後，只有淩雲徹，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
有時想想，真是虛妄。一段執著數十年的情感，一朝跌宕斷裂，競是因著另一段情感。是他，親自引著自己到熱鬧繁華里來，卻也是他，遺她在孤清里。
乾隆三十年正月，皇帝南巡。次日起來，待到眾妃齊坐，―直等到寶鼎香煙冷，皇帝才出現。眾人餓得金星四起，少不得鬆了一口氣起身請安。
才一抬頭如懿便怔住了，皇帝雙目微紅，眼下發青，神色倦怠，顯然一夜不得好眠。
這一膳用得沉悶。皇帝的疲倦寫在臉上，眾人也不敢多問，唯如懿不動聲色道：「行宮臨近西湖，水聲帶著絲竹弦樂，怕是擾了皇上清夢吧。」
皇帝咳嗽幾聲，草草用了些東西，便回自己殿閣去，眾人也便散了。
到了夜間時分，皇帝依舊沒有翻牌子召嬪妃侍寢。這便意味著，泛舟上的艷事，會照舊而起。
彼時如懿正卸晚妝，派去打探的三寶悄悄進來，立在簾下。如懿一眼瞥見，問：「還是昨夜的水沐萍？」
三寶素知如懿心性，只得答道是水沐萍和她的六個姐妹。
如懿的聲線因著驚怒而戰慄，「姐妹？」如懿心口沉沉地跳躍著，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寂寂夜裡格外清晰而分明，「備船。本宮要上御舟。」
如懿的猝然到來，讓守御舟的侍衛碎不及防，卻也不敢阻欄，眼掙睜看她下了小船上了御舟，李玉擔憂地望了如懿一眼，輕輕搖頭。
斷髮
如懿知道，李玉是在勸她。可是，來不及了。從她成為他妻子的那一刻，他的榮辱便與她緊緊相共。
行至船閣中，濃郁的脂粉香氣便撲面襲來。不知是哪把嬌媚女聲喚起，引著眾人發覺如懿的到來，齊齊望向了她。
如懿的聲音如船檐下懸著的小小金鈴，是淩冽的清脆，「夜已深，皇上倦了。你們先行退下吧。」如懿強忍著煩惡，徐徐環視，側身讓出門口，冷淡道：「請吧。」
皇帝大為掃興，又發作不得。眾人散得乾淨，那滑膩的香氣尚滯留其間。如懿也不作聲，親自推開船窗，任由涼風灌入。
如懿徐徐道：「皇上很想知道宮外的世界，便巡幸江南，覓香逐艷。可是作為臣妾，也很羨慕民間恬淡自足、喜悅平和的日子。夫妻間雖然過得寒薄，但可以稱心如意。」
如懿不知道為何，會在這一刻與皇帝說起自己一直以來的念想與盼望。然而她尚念著，臉頰上已重重挨了一掌，被掀在地上。這掌摑實在是突如其來，她被掌風掀開，重重撞在紅木鏤雕長桌上。
如懿愕然抬頭，實在不知自己犯了何錯，只見皇帝怒視著自己，「朕一直知道，你在朕的身邊，卻念著與旁人去過民間生活，享你們的歡欣喜樂。」
她望著他，像望著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一顆心反而定了下來，有著落處。她曾經那樣思念他，思念她的弘曆，在過往青蔥狂熱的歲月里。
潛邸庭院深深幾許，自清晨他離開便獨坐西窗苦苦守候，直至黃昏。那是朝朝暮暮的平靜與安樂，於風雨中，盼得君回。
可眼前人，早不是彼時人了。兩兩相望，唯余失望。
她輕輕一笑，攏住散亂的青絲，引袖取過一把小小銀剪，那凜冽的寒光在她指尖閃爍，她剪下三寸髮絲，看它們紛紛垂落於地。
滿人斷髮，一為國喪，二為夫喪。皇帝震驚到無以復加。
如懿手起刀落，再度剪下一縷髮絲，凄楚哽咽，泣不成聲，「皇上，您不必再疑心臣妾做了什麼錯事。恕臣妾說一句，做您的皇后，在您身邊，實在是太累、太倦了。若有來生，臣妾一定要離開這裡，離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皇帝眸中的鬱火漸漸燃燒殆盡，成了冷寂的死灰。他決然搖首，「朕的皇后，可以死，可以廢，但絕不可出厭棄之語，藐視君上，失去做臣婦的本分！」他一頓，語氣更冽，「烏拉那拉氏，你真的是瘋了。來人！」
外頭的宮人們聽得焦灼，只不敢進來，聞得這一聲喚，忙不迭滾了進來。
皇帝冷若寒冰，「皇后烏拉那拉氏形跡瘋迷，不堪承受皇后重責，即刻送回宮中醫治。無朕旨意，不得出翊坤宮半步。今日之事，更不許任何人知曉，否則你們的腦袋，朕都不想留了。」
如懿看著皇帝，輕聲道：「皇上，這半世里，你對臣妾說過無數次要放心，可臣妾的心從未放下過。今日俗事已了，臣妾倒真可以放心了。」她俯身深拜，淡然自若，「今日一別，相見無期，皇上珍重。「
次日便有兩道旨意下來。一是皇后急病，送回宮中。二是魏嬿婉晉位皇貴妃，攝六宮事。
自裁
如懿是在一個漆黑的深夜回到翊坤宮的。宮裡安靜得近乎詭異，空氣里是清冷的寒意。如懿不忍再回首，步下匆匆，轉入宮中。身後兩扇宮門相合，發出沉悶悠長的聲音，似將一副綿軟心腸，狠狠夾斷。
廢后之意昭然若揭，如懿步進佛堂，見青燈依舊，佛尊含笑，一如從前。打開柜子，四季衣衫還算周全，連暖閣里如懿的一副繡花架子，各色絲線都還不缺。便知海蘭所能極力打點的，便是如此了。
如懿盤坐於蒲團上，拈起一串佛珠，對著拈花慈悲的佛像，念出佛語三千。她的唇角，綻開鬱郁笑色。也好，這便是往後所有的日子了。
皇帝回宮後不久，便下令收回如懿手中的四份冊寶，皇后一份，皇貴妃一份，嫻貴妃一份，嫻妃一份，並將後宮所有事宜交予新晉的皇貴妃魏嬿婉處置。
如懿只是看著那些曾經屬於她的東西，又失去了一分。不要緊，這一路與他風雨同來，不過是得到一些，失去一些，
那是他與她來時的路。從嫻妃起，以皇后終，還是走不到天長地久的盡頭。
日子漸漸過成了一口井，抬頭望得見庭院上空四方的透藍的天，卻再也走不出去。不知不覺間，她便添了一種癥候，起初時常夢見亡故之人，漸漸驚悸咳逆，偶見血痕。
當如懿得知自己患上癆症的時候，她卻緘默不言。
到了七月里，天氣漸漸熱起來，紫禁城的暑氣一浪接著一浪。兩個月前，嬿婉又生下了皇帝的第十七位皇子。
而彼時，嬿婉也逾四十，可見皇帝的寵愛不衰。作為生母，嬿婉自然備受榮寵。
什麼都不缺了。寵愛、位份、兒女、榮華和眾人艷羨而恭順的目光。唯一所缺的，只是一個皇后的名位。
一日，如懿還是那般波瀾不驚。也就是那一日，容珮將一把小小的匕首從懷袖中抽出，交予如懿手中。她舉起匕首對著日光一照，鋒刃上閃著幽藍光芒，的確是一把利刃。
如懿微微一笑，再無留戀。她舉刀向胸，刃沒至柄。動作很快，手氣刀落，只覺得胸口深涼，並無太多鮮血濺出。
如懿仰起臉，窗外日光正盛，一朵一朵，如盛開的大片木棉，灼熱甜香。她在痛楚的蔓延滋生里，忽然憶起一點從前。她渾然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是真切的往事，還是縹緲的虛幻？
如懿輕輕笑著，在碎裂般的痛楚中，停住了呼吸。
容珮一直跪在如懿身邊，面上無一絲悲傷之情。她見如懿微微仰首，向著殿外風生簾動之處，笑意柔和。如懿這樣半眯著眼，大概是死不瞑目。
容珮取過如懿常用的一把銀剪子，沒有絲毫猶豫，將它的利口橫過自己的脖頸。有鮮紅的血液噴濺出來。她不過是一介奴婢，能回報的，唯有生死相隨。
那一刻，翊坤宮內真是安靜，所有生命的氣息都靜止了。如懿的死訊傳到養心殿內，皇帝午睡乍醒，是進忠進來回稟的，他的口吻，和死了一隻螞蟻並無二致。
如懿自裁了。
不知怎的，皇帝一直記得進忠那時的語調，尖尖的，細細的，像劃破光滑錦緞的舊剪子，一划又一划，鈍鈍的，帶著銹跡。皇帝莫名就覺得厭煩。凝神片刻，再睜開眼時，皇帝的眼底已經發紅。
【結語】
我們讀到如懿這一路顛沛走來，得到後位，得到榮光，更以為年少渴盼的真心相許，已然得到，殊不知是鏡花水月。
故事最後，如懿才發覺眼前人，早不是彼時人了。如懿最終選擇自裁，而魏嬿婉會得到她夢寐以求的後位嗎？讓我們一起期待明天的閱讀吧！
【今日話題】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著千山萬水，而這些都不離初心。
你的初心是什麼模樣？你希望將來的自己成為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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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晴，喜靜，喜詩，喜愛一句「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個人微信公眾號：ChariosHua（我想為你種下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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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新晴，十點讀書會簽約主播。夜色闌珊之時，我給你講一個故事，說一段心聲。請關注微信公眾號：聽晴聲（ID：sxq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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