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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主角,而你卻是我的全部

原標題:我不是你的主角,而你卻是我的全部



蘇蘇第一次見到大黃,是在鄉下的外婆家。


那時候大黃還不叫大黃,它沒有名字,只是一隻小小的流浪狗,其貌不揚,並不討人喜歡。大概是因為流浪過的關係,大黃很瘦,因此眼睛顯得格外大,專註地盯著某人的時候,倒也有那麼點楚楚可憐的意思,讓人不由得就對它多了些惻隱之心。


外婆對蘇蘇說,小狗是她在村裡公共的垃圾投放點撿回來的。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外婆沒有撿大黃,而是大黃跟在外婆後面,自己回來的。農村裡有種說法,眼生的狗上門是送財運,輕易不能趕走。外婆信佛,向來心軟,又看大黃實在是皮薄肉瘦,乖巧可憐,也就順勢把它養了下來,權當作伴。


蘇蘇當時剛從小學畢業,被父母送到外婆身邊過暑假,在外嬌生慣養的她習慣不了外婆家沒有空調的房間,也不喜歡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大黃。


她覺得這隻小狗長相怪異,一點都不像同學家裡那隻威風凜凜的金毛,笑起來陽光燦爛,格外英俊帥氣。


帶著這樣的偏見,即使大黃總是跟在蘇蘇身後溫柔討好,蘇蘇也看不上眼。


她總是冷冷地把頭甩開,自己一個人坐在外婆老舊的雕花大床上,默默地看著自己從城裡帶來的故事書,整個心都沉浸在對父母的責怪里,難以自拔。


外婆操持著農活,沒什麼空閑陪伴蘇蘇。不知道她對大黃交代了什麼,無論蘇蘇怎麼討厭大黃,怎麼對大黃生氣,它都安安靜靜地跟在蘇蘇三步遠的地方,從來不肯離開。


蘇蘇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時,它就趴在床前,只要蘇蘇一有動作,它就會立刻直起身子,目光關切地在她身上打轉。


最開始,蘇蘇只是不搭理大黃。


但後來,她帶的故事書看完了,作業做完了,只能整天地發著呆。終於沒什麼事情可以打發時間,蘇蘇才開始和大黃玩起來。她拿著外婆縫製的米沙包逗大黃,看著小狗在房間的角落茫然失措地跑來跑去,心裡有種發泄後的快感。


有時候蘇蘇欺負大黃過分了,也從來沒見大黃生氣過。大黃只會哀哀地叫一聲,先躲開去,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迎上來,生怕蘇蘇不高興。

在大黃的陪伴下,一個暑假很快就過去了,然後就是第二個,第三個暑假……蘇蘇漸漸長大,她懂了父母親謀生的艱難,不再抗拒每年暑假回外婆家,甚至還會幫著母親張羅些東西帶回去。村裡買不到的藥酒,創可貼,保健品,還有她自己想給外婆嘗嘗新奇水果,零食。


初三那年的暑假,蘇蘇還給大黃帶回去一個項圈。


到外婆家的那天,大黃和外婆一起在村口接蘇蘇。大黃長大了很多,它張著嘴在夏天的暑氣里散熱,露出滿口潔白尖利的牙齒。外人看著有點駭人,蘇蘇卻一眼就看見它搖晃的尾巴,和看見自己時驟然溫柔的眼睛,跟從前別無二樣。


那天晚上,蘇蘇給大黃戴上項圈,項圈上有一個小小的牌子,寫著大黃的名字和外婆家的電話號碼。剛戴上去的時候大黃很不習慣,但因為是小主人給戴的,它搖晃著頭甩了甩,發現甩不下來之後,也就接受了項圈的存在。


大黃只是看著蘇蘇,溫柔地微笑。


蘇蘇摸著大黃溫軟的皮毛,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她已經長成了心思敏感又細膩的少女,漸漸明白了生離死別,只希望大黃能陪外婆久一點,也能陪自己久一點。


蘇蘇再也沒有欺負過大黃,她帶著大黃在地里幫著外婆幹活。暮色四起時一人一狗蹲在大門口看著夕陽吃西瓜,日子無聲無息,卻浸透閑暇的甜蜜。


暑假即將結束的時候,村裡一個嬸嬸來找外婆閑聊。她提起近幾天有偷狗的狗販子在村裡活動,有好幾家人的狗都被打了毒針偷走,叮囑外婆最好把大黃關起來,不要讓它外出。


後來的幾天,蘇蘇都沒讓大黃外出。


大黃看上去相當困惑,但對蘇蘇本能的溫柔和服從,讓它接受了安排,乖乖地呆在家裡守門。

可就是這樣,在某天,蘇蘇和外婆從外面回來時,還是看見了兩個男人慌慌張張地從院外的路上逃走。進去看時,大黃靜靜地倒在院子里的籬笆下,無聲無息。


蘇蘇一把抱著大黃,拼了命地往村裡的獸醫那邊跑,一邊跑,一邊難以抑制地淌下熱淚。


她想起和大黃初見的場景,還有它那雙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都始終溫柔的眼睛……無盡孤獨與不被理解的歲月里,是大黃的包容和陪伴讓任性又悲觀的蘇蘇成長起來。


在很多人的眼裡,大黃只是一隻樣貌平平的土狗,毫無價值。但是在蘇蘇眼裡,大黃獨一無二,無論是多麼昂貴的名犬,都沒有辦法將它取代。


不幸中的萬幸,狗販子打出來的並不是毒針,而是麻藥。大黃在獸醫診所里掛了兩天的瓶之後,慢慢恢復了過來。蘇蘇帶著骨頭湯去診所里看它,大黃躺在地上,聞見骨頭湯的味道忍不住張開嘴露出白白的牙齒,耳朵往後倒下,笑眼彎彎,看上去幸福極了。


蘇蘇的心一下子就軟成了一灘水,她抱著大黃,蹭著它的額頭,再一次淚如雨下。


蘇蘇上高三那年,在學校看了一部美國的電影:《忠犬八公的故事》。


電影的拍攝手法很溫情,也很催淚。但到電影尾聲時,直到看見蒼老的八公靜靜地蹲坐在雪地上時,蘇蘇才有了一種被擊中的感覺。


人有生老病死,狗也有。八公再也沒有電影開頭時的憨厚可愛,它老了,笨重了很多,皮毛里夾雜著幾縷白色,目光也變得渾濁。


但即使如此,它的目光,仍然執著地落在車站的出口,等待著那個已經永遠不會再出現的人。

蘇蘇覺得,其實八公是知道的,它那樣聰明,甚至能預感到主人的意外,想用自己一直不願意做的撿球動作去留住他。這樣聰明的八公,怎麼會不知道,它的主人其實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從它熟悉的那個車站出口出現了呢?


它知道,但它還是要去等,因為在它主人的生命里,八公只是一部分,但在八公的生命里,它的主人,就是它的生命,它的一切,它存在的意義。


蘇蘇有時候會覺得不公平,因為對於狗來說,人的一生太長了,長到他們可以擁有無數選擇,無數精彩,無數沒有狗狗存在的瞬間。


狗一旦認主,那麼,他的專註,忠誠,熱枕就會毫無保留,甚至它們對其他任何普通人類,都是其他任何飛禽走獸無法比擬的友好。


但就是這樣的生靈,得到的和付出的,卻從來沒有成正比過。


即使是蘇蘇自己,也是如此。


故事的最後,大黃在外婆去世後的第二年,也老死了。它在葬禮後被接到了蘇蘇身邊,但即使是和小主人的久別重逢,也只是讓它短暫地快樂了一段時間。像外婆一樣,大黃老了,它已經咬不動最喜歡的大骨頭,慢慢地連進食都困難起來。


蘇蘇知道自己留不住大黃了,所以在那一天,大黃站在她面前搖晃著尾巴示意自己要出去時,蘇蘇推開了門。看著大黃緩慢地走進夜色里,蘇蘇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她知道,大黃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


外婆曾經說過,有靈性的狗,臨死之前不會想讓主人家看見自己的慘狀。它們會用最後的力氣悄悄離開,在自己挑選的埋骨之地離世,連死都不願意多麻煩主人家一點。


蘇蘇再也沒有養過狗,她生活在城市裡,很少再看見長得像大黃的土狗,能看見都是各種討人喜歡的犬種:哈士奇、薩摩耶、貴賓、法斗、雪納瑞……

現在的蘇蘇常常會去動物收容所做義工,那裡常常都在爆滿的狀態。被遺棄的狗狗塞滿了整間收容所,它們常常會迷茫地蹲在角落發呆,像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被主人丟棄。蘇蘇陪它們玩耍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它們短暫快樂里,深深得不安。


也許是因為大黃的原因,蘇蘇對狗很有耐心,無論狗的品種和長相,她都能一視同仁,好好打理,期望它們能遇見真正珍視它們的主人。


同事們常常問蘇蘇為什麼不領養一隻狗,但蘇蘇只說:把我視作唯一的狗已經出現過了,我不能回報它什麼,只能確保它也是我生命里的唯一,這樣才比較公平。


網上常常有很多萌犬或貓的視頻,動畫,它們天真可愛,能激起人類內心的憐愛感。也是因為這個,越來越多人開始購買貓狗,但他們都忘了,貓狗不止有可愛的一面,它們是生命,吃喝拉撒,需要人照料和容忍,才能和人共存。


有些人接受不了,就只能將到手的貓狗再隨意地丟棄。


可事實上,當你購買了一隻貓狗,就是購買了它們的一生啊,不是嗎?它們柔弱到無法決定自身的價值,只能依附於你。如果你沒有做好保護它們的準備,為什麼要選擇了它們,又將它們隨意丟棄?當你沒有辦法承它們的一生,就請你停止拿出錢包的動作。


寵物與你,一期一會,你的一會只是一會,它們的一會,卻是一生。


-END-


文 | 代琮



文藝 | 愛情 | 故事 | 情懷


代琮,85後柔情暖男作家。曾主編《荏苒》雜誌。網路電台主播。日常迷戀於寫作與青春和愛情有關的故事。在文學創作上素有「小海岩」之稱,文字和故事通常被稱為是文學作品中的影視劇。已出版作品:《那個送我筋斗雲的美少年》《唯有陪伴,能抵禦歲月漫長》《荏苒》雜誌系列等。


《那個送我筋斗雲的美少年》


代琮 著



這是一本與愛情有關的書,是作者在上本書做地面活動宣傳時,很多學生和讀者把自己的故事講給代琮聽的,作者之後又經過挑選、整理和杜撰後寫了出來。也就是說這些都是屬於讀者們自己的真實故事。19個不同的故事,19個不同的人生,19種不同的愛情,有青蔥少年時的苦澀暗戀,有徘徊在愛情和現實邊緣的掙扎和糾結,有即便穿越人海終會彼此遇見的溫暖,有過盡千帆後依然相信愛情會在不遠處等待的執著與純真。讓人感同身受的那段與愛情有關的過往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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