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朗哥的獨裁為什麼不符合法西斯的標準？

文｜李星

佛朗哥給大多數中文讀者的印象，大概就是中學歷史課本上關於西班牙內戰的一小段豆腐塊，以及他與希特勒、墨索里尼握手的照片。內戰結束後，成為終身國家元首。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取締其他一切政黨，實行法西斯獨裁統治。名義上保持中立，但幫助希特勒侵略蘇聯。

西班牙內戰常被稱為反法西斯戰爭。而現代歷史學家多認為，佛朗哥只是拿了法西斯的風險投資，為己所用，無論他本人和他治下的西班牙，都距離法西斯的標準很遠。

首先，無論希特勒還是墨索里尼，都對社會抱有強烈的「革命性」改造目的，而佛朗哥本人則傾向於傳統與天主教，更像拉美的考迪羅政權。他的長槍黨缺乏意識形態，是一個各類政見包在一起的大雜燴，共同特點只是反蘇。真正掌握政權的，是保守派主導的軍隊。西班牙內戰中，共和派出於需要，將佛朗哥描繪為法西斯，實際上並不符合事實。佛朗哥在1962年12月20日，和親戚閑話時提及：「我們之所以依靠法西斯國家去對共產主義進行鬥爭，是因為這些法西斯國家是唯一願意向我們提供武器和援助的國家。但是，它們的援助是不帶任何條件的，這一點後來從我們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可以保持中立一事中得到充分的證明，儘管我當時為了保持中立，曾不得不克服很多困難……」頗能展現他的真實意圖。

其次，佛朗哥確實加入《反共產國際協定》，但他並沒有把自己綁上軸心國的戰車。即便希特勒以法屬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為誘餌，要求他封鎖直布羅陀海峽，但是，「希特勒應當懂得，我不能為了報恩而把我的祖國拖進一場毀滅性的戰爭中去，而且這場戰爭的結局還很渺茫。我永遠感激他給我的幫助，但是我沒有必要用西班牙人民的鮮血作為報答，拿祖國的獨立去冒險。」 （佛朗哥語）後來，他只是以派出4萬人志願軍團即「藍色師團」去蘇聯作戰的方式，還了德意內戰巨額援助的人情。在這一點上，西班牙與「繼續戰爭」時期的芬蘭立場類似，僅在反蘇這方面與德國一致，但不願意為他國的野心火中取栗。佛朗哥在1942年夏向羅斯福總統的代表說明，二戰其實是由三場戰爭組成的。西班牙在英美對德意的戰爭中保持中立，在美日太平洋戰爭中站在美國一邊，至於在對抗共產主義的戰爭中，西班牙和波蘭、芬蘭站在一起。二戰末期，佛朗哥甚至準備以日本在菲律賓屠殺天主教士、摧毀教堂和天主教大學為由，向太平洋戰場派出第二支藍色師團。

再次，佛朗哥始終與同盟國暗通款曲。內戰後，英法美即正式承認了佛朗哥政權。西班牙地處地中海和北大西洋之間，戰略地位極為重要。丘吉爾回憶，西班牙只需在山上架設十餘尊重炮，或者讓希特勒的軍隊穿越半島，就能讓直布羅陀的海空軍基地無法使用。可以說，西班牙掌握著英國在地中海一切活動的鑰匙。因此，英美對佛朗哥多有拉攏。1940年3月《英西貿易協定》簽訂，規定英國向西班牙提供貸款，西班牙可以在大英帝國購買食品、燃料、工業品、化肥、工業原料等盟國禁運物資，皇家海軍將為其提供方便。同時，該協定的秘密協定也規定，西班牙必須慎重考慮站隊問題；必須確保這些貨物及工業品只供本國消費。

1942年11月，盟軍在火炬行動時，按照事先達成的諒解，佛朗哥並未乾涉。相反，德軍在10月底兩次要求穿越伊比利亞半島，都被西班牙拒絕。甚至還加強了在比利牛斯山脈的防禦，以防德軍對登陸做出反應。

1943年1月，美國陸軍參謀長馬歇爾指示，凡是為維持合理的戰時經濟所必需的物資，應當在採取一切適當的安全措施的條件下，運抵西班牙。1942年11月至1944年7月間，西班牙政府和盟軍合作救援，轉移了一千餘名被擊落的美國飛行員。逃脫的盟軍戰俘只要從德國佔領的義大利或者法國進入西班牙，就意味著進入了安全區域。盟軍在法國南部登陸前，佛朗哥還承諾將巴塞羅那港用作盟軍運輸傷員和轉口物資之用。考慮到艾森豪威爾就是火炬行動和西北歐盟軍的最高指揮官，西班牙在關鍵時刻的合作態度，無疑對他日後的決策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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