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希林：咂摸出來的人生百味
9月15日，樹木希林離開了我們。
一個多月之前，《小偷家族》里一句「謝謝你們了」，一語成讖。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像是刮過一陣疾風。
沒有關注過她日常的閃光與痛苦，我對於樹木希林的所有了解都來自她的作品，影片的每一幕快速在腦海里回放的時候，所有的溫情都被沉澱。
這其中，少不了食物的串聯。
那天大口組的小夥伴們說起樹木希林，話題由此展開，延展到是枝裕和，延展到小津安二郎，他們鏡頭下總有一張又一張的餐桌。
歸根到底，納須彌於芥子，講述食物的本質是講述人間。
沒有人的介入，食物不過是堆砌。
而被食物聯結起來的，正是人與人之間的羈絆，這股力量成就了我們感動落淚的契機。
01 人間有味的溫情
食物的溫情如俳句，言語間都是滋味。
樹木希林幾乎出現在是枝裕和的每一部作品裡，其中不深不淺的溫情是永恆的主題。
飯桌就像是一個話語場域，一切的日常都在這裡不咸不淡的呈現。
01
《步履不停》
冰茶、燉肉、鰻魚和青豆茗荷飯
"蘿蔔真是個天才，土豆就要看它自己的本事了。"
《步履不停》的一開頭，樹木希林飾演的母親窸窣洗著土豆和蘿蔔。
「你這樣混著，我怎麼弄，你要這樣、這樣……」
她邊準備飯菜，邊嘮叨著兒媳的身份、女兒的笨拙，看似刻薄，但就是普通人瑣碎的一天。
冰箱里凍得剛好的冰茶，是超市不能買到的美味和涼爽。
獨創的玉米天婦羅，老頭子一聽到聲音就會從二樓下來。
「每次做玉米天婦羅都會說一樣的故事，她果然很在意當時的事情。」
炸玉米這般廉價的菜肴一端上來的瞬間就會被搶空，長子已經去世很多年，但他最愛的味道還是會一遍一遍出現在餐桌上。
篤一鍋燉肉，把對子女的思念都寄托在味道里。
寄託哀思的茗荷，被親手拌在青豆飯里，出現在長子忌日的家宴上。
哪怕是一碗鰻魚飯，也要把魚夾到孫子的碗里，就像所有人的奶奶一樣。
△收音機里舊時的旋律，像一聲無奈的嘆息
一家人坐在那裡吃飯的時候，她取出一張唱片，是丈夫出軌時她背著兒子站在「那個女人」門外聽到的，其中一句歌詞是「我們一直走下去」。
《步履不停》里的樹木希林，帶著一個承擔過背叛、離別的母親那種討厭不起來的抱怨和刻薄，這就是家，一個母親能夠有的更為豐富的維度。
02
《比海更深》
自製沙冰、一家人的咖喱烏冬和一夜亂燉
只加一點點可爾必思和很多水的自製沙冰，不知道在冰箱里凍了多久。
「這裡面冰箱味兒太濃了，這味道也太淡了吧。」
奶奶對自己節儉，卻又用退休金爽快地支付孫輩的興趣班，兒子一邊抱怨，一邊也在饒有興緻的把沙冰一點點剜到嘴裡，人的一體兩面，都在這杯沙冰里。
「她（女兒）一想吃我做的飯，就會過來。」
燉了一夜的煮物，是溫和而又家常的料理，是溫吞而又篤定的回憶。
「放點豌豆進去，顏色更好看。」 阿部寬飾演的兒子這樣說道
孫子和前兒媳切著食材，奶奶熱著冰箱里的咖喱，趁著颱風夜，把各自生活的一家人凝聚起來的咖喱烏冬面。
△「隔夜的咖喱更美味。」
咖喱是家庭的記憶，片中的咖喱是和自己相伴50年的先生在世的時候熬的。
「人走了以後，再深的思念也無法把他帶回來了。」
「應該在人活著的時候，用心對待他們。」
03
《如父如子》
虎屋羊羹
△「虎屋」的羊羹價格不便宜
東京和菓子店「虎屋」，用小豆砂糖等製成的羊羹價格昂貴，丈母娘收到女婿的伴手禮，雀躍的心情不加掩飾。
「良多，幾乎不是我們家可以高攀的人。」
樹木希林飾演的丈母娘，用一份羊羹，就把女兒和女婿之間的地位關係展現的淋漓盡致。
04
《小偷家族》
夏日沙冰
「奶奶」和自己的「孫女」亞紀，親密無間，沒有血緣關係的兩人在冰店慢慢吃著沙冰，像親祖孫一樣說著愛情、工作和無關的一切。
直到奶奶說出那句，「羈絆不過是我選擇了你，而你心甘情願被我拖累」。人與人之間的聯結，好像血緣真的沒那麼重要了。
05
《奇 跡》
鹿兒島烤肉
鹿兒島的烤肉出名，黑牛與黑豬切片放在鐵板上燒烤，滋滋作響的聲音不也是幸福。
02 生活如七味唐辛子
生活如此，甘甜與辛辣也是如此，甜有甜的美味，辣有辣的驚喜。
在樹木希林的其他作品裡，也有著生活的五味雜陳，有的隱忍，有的辛酸，有的令人啼笑皆非，但看過之後總免不了偷偷掬一把淚。
01
《澄沙之味》
銅鑼燒與紅豆沙
老太太德江去一家叫作」銅鑼之春「的銅鑼燒店裡應聘，當她拿出自己製作的紅豆餡，所有人都被這美味震驚。
德江教店長製作紅豆沙，一顆顆地淘洗，慢慢地等待。她儀式感十足地等待著豆子浸泡數小時，聆聽它們在水中翻滾的聲音。
用對待生命的盛情，款待一隻銅鑼燒。
△患過麻風病的德江老太太，把生命之光都融進了好吃的銅鑼燒。
在遍布苦澀的生活里，那一口香甜的熱氣，是對人間世最好的救贖。
02
《東京塔》
一桌飯菜與味增汁茄子
她給兒子的朋友們做滿滿一桌子的飯菜，炸的、烤的、煮的、蒸的，這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包容。
她彌留之際意識不清的時候還囑咐兒子，去，冰箱里有茄子做的醬汁，茄子做的喲。
含蓄又飽含深意的母子之情，愛長過了生命。
03
《記我的母親》
壽宴與銅鑼燒
在這部影片里，樹木希林飾演的媽媽並不慈祥。健忘、糊塗，還因為年輕的疏忽而與兒子心懷芥蒂，
壽宴上的手無足措。
餐桌上的胡言亂語。
一邊吃著銅鑼燒，一邊如孩子一樣窺探著子女。
母子倆不多的互動，近乎都在飯桌上發生，「生活中再多的誤會和嫌隙，都能被相互照顧、體諒的溫情沖淡。」我的一位影評人朋友如是說。
04
《日日是好日》
茶道
改編自同名小說，這部電影尚未上映，講的是茶道與人情，定檔10月13日的日本。
茶道就像是一種活法，一期一會，在指尖觸到茶碗的那一刻，你會被被萬千思緒擊中，讀懂了生命的清靜和寂。
這也是樹木希林人生最後一部作品，夏有涼風秋有月，到時再看這部作品，該是另一番滋味。
03 終了
四條流烹飪流派的傳人四條隆彥曾言：日本料理有一條原則，即其美味不能超過食材原有的滋味。
在樹木希林的所有作品裡，角色背後深深烙印著「人」的因素，咖喱、銅鑼燒、茗荷飯……形形色色的食物為生活平添樂趣，卻又不逾越生活，展現的都是一個人生而為人的價值。
我永遠也忘不了影片的某一幕，樹木希林把身子探出窗外，和家人揮手道別。
那個場景就像是某種隱喻，她懷著對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謝意，就這樣先走一步。
至於她留下來的溫情，我們在那一幀幀的飯菜里，都有跡可循。
我知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暫。
然而，
然而。
* 俳句出自小林一茶
※蘭州「硬核」消暑方式：涼麵加烤肉，漿水配豬蹄！
※「網紅」會是前門的下一個標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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