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靜(民間故事)
柳巧晨不信世上有鬼怪存在,退一步說,即便有,也沒有理由來騷擾她,何況作為一名醫生,典型的無神論者。如果把這麼恐怖蹊蹺的事說出來,別人弄不好會說她神經病。內向的巧晨害怕遭人笑話,甚至是善意的關心。人言可畏。
或許是職業的敏感,巧晨確信自己生了病。困頓的她把煩惱小心翼翼地告訴了同為醫生的好友張漫。張漫半真半假地說,你腦子有毛病吧。巧晨說,不光是腦子,全身上下都很難受。看到巧晨一臉認真,張漫給巧晨做了檢查。巧晨坐在張漫面前,暗自苦笑。如果她被告知有個大病小疾,即便是欺騙,巧晨的心裡也會坦蕩些,但從頭到腳一路檢查下來,啥病也沒有。看到巧晨一臉的認真,或許是出於職業道德、或許出於對好友的關切,張漫輕撫巧晨的肩膀,給她開了鎮靜安神的葯,安慰她多休息。
黑夜如死亡一樣不可避免地悄然而來。柳巧晨害怕黑夜比害怕死亡更甚。
晚上十點,巧晨洗漱後安然坐在書桌旁邊的椅子上。她望著已經關上的門,準確說是望著茶色的後門板,腦袋像有一陣電流通過。摸過書桌上的鏡子,她端詳著虛無的自我。眼角的皺紋像妖怪咧開醜陋的嘴朝自己笑,這一幕很聊齋。柳巧晨幻想從鏡子中跳出個鬼怪,再拿把刀把它劈成兩半,可是鏡子里只有憔悴的她。柳巧晨為這個荒誕的想法感到滑稽。她想起半月前,一個孕婦難產死在自己面前,母子兩條性命!那男人在醫院大鬧了三天。會不會是他們找上了自己?轉念一想,在場的醫生不止她一個,王醫生、錢主任、還有護士小楊。柳巧晨又記起一年前和丈夫離婚時,私藏了的那五萬塊錢,沒有告訴丈夫,是他回來搞得鬼?她性冷淡,他又天南海北地跑,兩人分居一年多才離的婚。他的建材生意一直很好,不會在乎那點錢,這套房子還是離婚時他留下的,不可能是他……不敢入睡的巧晨不知什麼時候倒在床上睡著了。如前幾個午夜一樣,她看見一扇茶色的門,門舞動了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嘭嘭嘭……」柳巧晨驚醒了,手心、額頭都汗津津的,敲門聲還在嘭嘭地響著。巧晨沒有勇氣再開門看個究竟,而是拾起枕頭、鞋子用盡渾身力氣朝著門上摔砸著。糾纏柳巧晨十多個午夜詭異敲門聲忽地停止了。柳巧晨緊緊地抱著被子的一角,趴在床邊嗚嗚地哭了。
接近崩潰的柳巧晨慕名找到了心理醫生許亞勤。許醫師讓巧晨坐在椅子上,閉目、靜心。許醫師採用心裡暗示療法,帶巧晨走進記憶深處。巧晨又看到那扇茶色的門,和家裡的門一樣。柳巧晨終於記起了塵封十多年的往事。那時候,巧晨醫大畢業,進入了現在的醫院。不久後,父親找到了她。父親告訴巧晨,大弟結婚要用家裡的房子,父親打算搬來暫住在巧晨這裡。提起父親和弟弟,柳巧晨心裡充滿了怨恨。打記事起,巧晨沒體會一點父愛,母親走的早,父親一味地寵愛弟弟,對自己稍不如意便謾罵毆打。有一年春節的晚飯,小貓爬上桌去抓走了碗里幾塊紅燒肉。父親不由分說,咬定是巧晨所為,對她又是一陣辱罵和痛打,把她關在門外。透過淚水,巧晨看到大弟躲在桌邊可惡的竊笑。巧晨蜷縮在屋角,如一隻流浪已久的貓。臨睡前,父親才打開門漫不經心地對她說,小晨,外頭涼,回家吧。
多年以來,巧晨都深恨著父親和弟弟,甚至恨所有的男人。當年巧晨還是租借的房子,父親找到她時,她一口拒絕了他。她心裡湧起宣洩與報復的快感。父親站在門外,敲門聲「嘭嘭」作響。許久,敲門聲停了,她拉開茶色的門,只剩下灰色的門帘在風中呼呼地舞動,像是在訴說著女兒的不孝。
父親回到鄉下住進一間簡陋的老屋。大弟結婚後一天傍晚,父親在老屋前的水井旁洗衣時突發腦溢血永遠地離開了。
伏在老父的墳前,巧晨失聲痛哭。紙灰飛向清冷的天空,深秋的風呼呼地響著,就像小時候父親渾厚蒼老的聲音在說:小晨,外頭涼,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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