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龍做鳳，永棲一枝（民間故事）
那個旗袍盛行的年代，那個歌舞昇平的上海。一個女人坐在夜總會的木桌前，一個男人為她點了一支煙，煙霧妖嬈，一如她魅惑的妝容。斜眼輕抬間，她瞥見一個穿著洋裝的「法國佬」，鼻樑堅挺，眉眼深邃。這男人也看向她，她把臉轉向別處，好像羞紅了臉，映著這燈紅酒綠的熱鬧，更顯得姿色撩人。
不偏不倚，他就在她對面的桌子坐下。該不該以為他是因為迷上她這個人間尤物而墮入凡塵？該不該以為她是因為留戀這奇妙的相遇而今夜梳妝？
愛情，就是勇敢。一首音樂響起，薩克斯和小提琴的嘶鳴不停糾纏。明知女人身邊有另一個男人坐鎮，布魯諾還是起身走到女人的面前。紳士的伸手，面帶微笑。其實他不用說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可以燃燒她的慾望。
她顧不得坐在身邊的男人，那本是表姐介紹的教書先生，第一次見面，竟也通過他遇到了愛情。她還是禮貌地看向男人，男人禮貌示好，他摸不清楚布魯諾的底細，只能暗自發悶。
她隨著他的腳步旋轉，一步步都能踏進彼此的心裡，忘記了這個硝煙瀰漫的國度，忘卻了這個荒誕的城市。沒有戰爭，只有和平；沒有種族，只有愛情。
舞曲不解人意，聲音漸弱，心底的吶喊卻越發激烈。布魯諾的手突然一個轉彎，便反勾住了女人。相視一笑，便拉著女人向外跑去。腳步踢踏，旗袍亂飄，飄過這一個城市的喧囂，沒有戰火，只有微笑。
布魯諾第一次知道女人的名字，她叫荷黛。
戰火又一次降臨這個城市，好像是在提醒人們不該擁有愛情。布魯諾牽著荷黛到他的畫廊，租界總是相對安全的。
荷黛第一次看到那些意猶未盡的話，雖然她自認為是個開放的女人，卻也沒有見過如此惟妙惟肖的裸體美人兒。她好像故意不去看那些「驚世駭俗」的畫作。走到一副奇怪的動物面前。布魯諾告訴她那是一隻海馬，布魯諾喜歡海，喜歡海上一切的生物。他說海可以帶走所有的煩惱，可以捲走所有的硝煙，讓這個世界安寧。
荷黛看著這幅畫，若有所思。「它不像馬，更像龍。它有龍的昂揚鬥志，有龍的尾巴。」布魯諾聽了更加喜愛眼前這個美人兒。在他眼中，她更像是一個人間精靈。
外面戰火四起，布魯諾把荷黛留在了自己的公寓。荷黛給她講述著這條龍的故事，深深吸引著布魯諾的心。半夜裡，布魯諾再也睡不著，他起身把這隻海馬塗塗改改，根據荷黛的描述，畫成了海馬龍的摸樣。
第二天早起，荷黛醒來，看見這幅畫，心裡禁不住喜歡。布魯諾告訴她，他快要回國了，他在這個國度已經住了太久的時間，問荷黛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
荷黛眉頭緊鎖，愁雲慘淡。只搖了搖頭，看著畫。過了好久，才說：「一條龍畢竟太孤單，你願不願意為我再畫這樣的一隻鳳？你願不願意為我？」你願不願意為我留下來？可是荷黛知道自己不能說，她不能太自私，而且硝煙四起的地界，他一個外來的人，又能安好多久呢？
布魯諾開始和荷黛共同創作那隻與眾不同的鳳。他認真的畫，她在旁靜靜的看。外面槍聲嘶鳴，他們的心底卻靜謐和祥。
兩幅畫，畢竟兩個動物不能在一起長相廝守。荷黛請求布魯諾把畫相送，她知道他離開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荷黛告訴他說：她會等到海馬龍和海馬鳳出現在同一張畫面的時刻，等到和平之時，她願意陪他一起遠走他鄉，做他的鳳，永棲他枝。
荷黛知道，這一走便是永遠。她點起一支煙，坐著初遇的夜總會。期待木桌旁有一個鼻樑堅挺的男士，對她微笑走來。煙火炸到這裡的時候，荷黛始終坐著，她拿著他留下的畫，看著門口，一直等待。夜總會舞曲肆起，薩克斯和大提琴交相糾纏。一個轟鳴，全部消散。
去往他鄉的船因為這一陣轟鳴無法起航，布魯諾飛一樣地賓士回來，他在夜總會看到她和那兩副畫。從此煙硝，再也沒有離開。
很久之後，他在她的墳前告訴她關於和平的消息，問她何時隨他遠走，做他的鳳，永棲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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