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新家鄰居夫婦頻頻邀我作客吃飯,我漸漸發現情況不對勁
余俏下定決心,一定要搬離這個小區,因為她不允許自己,愛上別人的丈夫。
1
她獨自一人,站在堆滿搬家紙箱的客廳里。
這是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廳,朝南,卧室和客廳各有一扇飄窗,光線還不錯。複合木地板上薄薄的一層灰,一踩一個鞋印。傢具家電很簡單,客廳里僅有沙發、茶几、電視而已,卧室里僅有床和衣櫃。
廚房裡是整體櫥櫃,傢具市場上最便宜那種,檯面上已經有了彎彎曲曲走向的裂紋,櫃門上的貼皮有點翻起來了,抽屜把手搖搖晃晃,灶台邊沿和油煙機縫隙里是洗不幹凈的老油,不鏽鋼洗菜盆里全是鋼絲球的劃痕。
衛生間里是一個馬桶,一個蓬蓬頭,馬桶是那種雜牌子,蓬蓬頭上布滿不鏽鋼潔具上常見的白色水漬。瓷磚有點發黃,瓷磚縫有點發黑。
這是這個小區里特別常見的一種房子,小戶型,業主買回來,本來就只是為了簡單裝修後出租而已,找的是小區門口那種游兵散將的裝修隊,用的是最便宜的料,反正將來自己小孩結婚要住這裡,重新拆了再裝就是了嘛。
這樣的房子,在各大租房網站上,掛著「精裝」或「豪裝」的名頭,迎來送往一撥又一撥的租客。
這套房子,現在的租客,就是這位站在客廳里的女人了。
女人名叫余俏,三十歲,皮膚白皙,不施粉黛,眉清目秀,瘦瘦高高,身穿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一頭長髮紮成一個鬆鬆的馬尾。
她站在客廳的飄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活動了一下筋骨,準備把床擦一擦,把搬家紙箱打開,把床褥拿出來鋪上,以此作為浩大的遷居整理工程的第一步。
鋪床的時候,該死的幻覺又出現了。
床上先是出現了一條蛇,綠色的,色彩斑斕;接著是一頭大象,大象揚起鼻子,開始噴水。
之後是一盒牛奶,超市裡那種牛奶,但是大得驚人,超市裡的牛奶是500毫升,這盒可能有50000毫升。
然後是一張美國地圖,如同床單一樣蓋在蛇、大象、牛奶上面。最後,無數撲克牌從天花板上雪片一般飛下來,掉在床單上、地上……到處都是。
余俏尖叫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捂住眼睛,「你們快走開!快走開!」她無比驚恐地哭喊起來,腳亂蹬著,害怕極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稍許平靜下來,手指張開一點點指縫,偷瞄床上,床上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她深呼吸一口氣,把手從眼睛上放下來,慢慢起身,走到衛生間里,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
忽然,大門響起了敲門聲。
篤篤篤,篤篤篤。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黑了,夜色中,小區里高高低低的樹,成了高高低低的黑影。
她不過剛剛搬過來而已,誰知道她住在這裡?誰會找她?
余俏走到大門位置,透過貓眼往外看,只見外面一片漆黑。
站在外面的人,大概知道余俏此時此刻正在透過貓眼往外看,非常善解人意地咳嗽了一聲,走廊里的聲控燈亮了,余俏看見外面站著一個女人。
「你好,我是你的鄰居……」外面的女人說。
「噢……你好。」余俏在門裡頭說。
「那個……我剛才聽見你這邊有喊叫聲……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外面的女人說。
「沒……沒什麼事情,看見蟑螂了。」余俏說。
「這樣啊!」門外的女人笑了起來,「我家有蟑螂葯,你需要嗎?」
「謝謝你,不用了。」余俏說。
「這樣啊……好的,沒事就好,那我回去啦!」外面的女人說。
然後隔壁傳來關門的聲音。
女人走了之後,余俏鬆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不禮貌了,從頭到尾都沒有開門,人家是好心好意過來問候。
第二天早上,余俏準備出門買早點,剛打開門,隔壁也開門了,一個女人走出來,沖余俏笑笑,「早啊!」
聽聲音,余俏意識到這就是前一天晚上敲門的女人,只是當時從貓眼裡並沒有看清楚樣子。
余俏點點頭,「早啊。」
這個女人個子不高,微胖,眉眼彎彎,看起來很有親和力,大約跟余俏差不多年紀。穿一身很方便幹活兒的T恤和七分褲,很有家庭主婦的架勢。她拎著一袋垃圾,也要往樓下走。
「你是剛搬來的?」女人問道。
「是的。」余俏說。
「這個小區不錯的,生活很方便。」女人說。
「嗯。」余俏說。
兩人坐著電梯下了樓,女人把垃圾扔進垃圾桶,「對了,我叫舒欣,怎麼稱呼你?」
「我叫余俏。」
沉默了一會兒,「我……我去買早點了。」余俏說。
「啊,我也要去買早點!」舒欣笑著說,「對了,小區後門走出去,有一家豆漿油條做得地道極了,豆漿非常濃,又香,油條炸得很脆!一起去?」
「好……好啊。」余俏說。舒欣很熱情,讓人不好意思拒絕。
於是兩人就一起往小區後門走去,一路上,舒欣叨叨著,「喲,樹上的花都開了!」「工人怎麼還不除草?」「咦,怎麼讓車開進小區了?多不安全啊!」
余俏就盡量禮貌地應和著。
兩人走到了小店,人不少,兩人找了位置坐下來,各自點餐。在等餐的時候,舒欣拿起手機,「給你看看我家裡人的照片。」
「好啊。」余俏說。
舒欣翻出一張照片,「她叫小豆,今年五歲啦,可愛嗎?」
余俏看著手機屏幕,裡面是一個身著黃裙的女孩,她覺得這個小姑娘確實非常可愛,讓人喜歡,而且有一種極其眼熟的感覺,在哪裡見過似的。
——大概是在某部電視劇里?或者什麼電視廣告、平面廣告里?是那個果汁廣告還是兒童早教班廣告呢?她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好可愛啊!」余俏誇讚道。
舒欣滑動了一下手機的照片,遞給余俏,「孩子她爸,魏軒,帥吧?」
照片里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看起來很溫柔,乾乾淨淨的,眉眼含著笑,是那種讓人喜歡的樣子。
余俏感覺在哪裡見過他似的,難不成走在路上碰見過?
「很帥啊。」余俏說。
一瞬間,余俏的目光轉向旁邊的桌子,一個身著黃裙、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女孩就坐在那裡,手裡端著一碗豆漿還是什麼的,正在慢慢地喝。
一個男人,就坐在小女孩對面,耐心地看著小女孩喝東西,忽然間,男人轉過頭,看見了余俏,沖她笑了笑。
就是剛才照片里的男人!
余俏全身都麻了,僵了,耳朵里是一片轟鳴,額頭滲出了密密的汗珠,她顫抖起來,捂住眼睛。
「你怎麼了?」舒欣關切地問道。
余俏伸手指向女孩和男人的方向。
舒欣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兩個陌生婦女坐在那裡吃東西。
「你認識她們?」舒欣說。
余俏感覺胸口好悶,快要窒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哪有什麼女孩和男人,就是兩個婦女而已。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舒欣關切地問道。
「還……還好。」余俏說,她吃不下眼前的豆漿油條了。
「要不要去看看醫生?」舒欣遞給余俏一張紙巾,讓她擦擦汗。
「不用,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余俏說。
兩人走回小區的路上,余俏一直深一腳淺一腳的,好像踩在棉花上。四周的景象也有些扭曲變形,就像壞掉的電視機屏幕。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倆走到公寓樓,上了電梯,走出電梯,一前一後地各自朝著自己家門走去。
遠遠地,余俏看著自己公寓的大門,那是一扇非常普通的防盜門,褐色的,上面有一些凹凸的紋理。
忽然間,防盜門上出現了一張鵝黃色的便利貼,就貼在門上面,很快是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就好像大門口站著一個隱形的人,手裡拿著一沓便利貼,在飛快地撕下來貼在余俏的門上。
很快,整扇門都貼滿了便利貼,遠遠看去就好像鵝黃色的鱗片,有風吹過,鱗片還在忽閃忽閃地動呢!
余俏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跪倒在地上,快要吐出來,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在苦苦支撐了幾秒鐘後,她徹底失去意識,暈倒在地。
2
當意識漸漸回到余俏的腦海,她的睫毛輕輕翕動,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醒了!醒了!」周圍傳來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
她覺得嘴巴里甜甜的,動了動舌頭,原來是一塊巧克力。
「你是低血糖吧!」是舒欣的聲音,「我趕緊跑回家從小豆的零食盒子里,翻出一塊巧克力給你塞嘴裡。」
「你家裡鑰匙呢?扶你回去躺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余俏順著聲音看了一眼,正是魏軒了。
「鑰匙在包里。」余俏掙扎著摸索。
魏軒用鑰匙打開了門,然後和舒欣一起攙扶著余俏進了她的公寓,讓她在床上躺著。
「你好瘦,平時是不是不怎麼吃東西?這樣可不行。」舒欣皺著眉頭。
余俏笑了一下,「我沒事。」
「你去醫院檢查過嗎?你身體真的太弱了。」
「我……我沒有什麼問題。謝謝你們了。」
「謝什麼謝啊!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對了,你剛搬過來,廚房還沒收拾出來吧?來我們這兒吃飯吧,我做飯還可以的。」
「不用不用……我去外面吃。」
舒欣完全沒有理會她,轉頭看向魏軒,「你今天去買點排骨,我們煲湯。」
魏軒點點頭。
舒欣又轉向余俏,「廚房沒收拾好之前,你都來我家吃飯,作為一個大廚,最看不得別人不吃東西,瘦得跟棍兒似的了。」
「那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你回頭請我下館子不就好了。」舒欣不由分說,「就這樣,從今天中午開始,過來吃飯。」
舒欣和魏軒離開了余俏的公寓,余俏睡了過去,到了午飯時間,舒欣果然過來敲門了,拉著余俏去他們家吃東西。
滿滿一桌子的好菜,紅燒帶魚、青椒肉絲、白灼芥藍、清炒蘑菇,排骨冬瓜湯。
小豆也在,這孩子吃飯挺省心的,舒欣往她碗里夾什麼就吃什麼。小豆挺喜歡余俏,吃完第一碗飯菜,就把碗遞給余俏,讓她給夾菜,余俏有些受寵若驚,給她碗里夾了些肉絲、蘑菇,把帶魚的肉剔出來給她。
之後,舒欣也每天拉著余俏過去吃飯,余俏也禮尚往來,給舒欣送去很多新鮮水果,還有五常大米、亞麻籽油,給小豆添置了兩條裙子。兩人成了好姐妹。
漸漸地,余俏知道了舒欣記憶力超群這件事。
有一天,兩人在家喝了會兒下午茶,舒欣提議玩撲克,余俏答應了。
兩人玩了一會兒撲克,輪到余俏洗牌,余俏正在洗牌的時候,舒欣忽然說:「你知道嗎?你手裡那一沓撲克牌,我只要看一眼,就能完全記住順序。」
「看一眼?完全記住順序?」
「嗯,隨便你怎麼洗牌,只要讓我看一眼,我就能記住順序,要不你試試?」
余俏狐疑地把手裡的撲克牌遞給舒欣,舒欣把撲克牌在茶几上抹開成一字形,大約看了十秒鐘,然後合成一沓,遞迴給余俏,「記住了。」
「紅桃5,方塊2,梅花K,紅桃Q……」余俏手裡拿著撲克牌,舒欣就一張一張按從上到下的順序背出牌面,54張撲克牌,一張不錯。
「你是天才嗎?!」余俏由衷讚歎。
「不是啦!」舒欣笑著說。
「普通人做不到的啊!」
「我只是經過訓練而已。」
「經過訓練?」
「嗯,都是我老師教我的,我老師在記憶術方面非常厲害,在中國記憶力錦標賽上拿過第二名。」
「記憶術?那是什麼?」
「我給你講一個小故事吧。」
「好啊。」
「在古希臘,有一天呢,有一個貴族舉辦了一場宴會。有一個很有名的詩人,名叫西蒙尼戴斯,在宴會上吟誦了一首抒情詩來讚美宴會的主人,也就是這位貴族了。同時,在詩歌里也讚美了雙子神,卡斯托和波盧克斯。
「這個宴會的主人呢,是一個非常吝嗇的人,按說,人家一個著名詩人哎,在宴會上幫他助興,還原創一首詩歌來讚美他,應該好好付錢吧。可是他推三阻四,想賴賬,就跟現如今你搞一個什麼活動,請了一個大明星去唱歌,完了又不給錢,一個意思。
「後來呢,這個主人同意付一半的錢,理由是,你確實在詩歌里讚美我了,但是你也讚美雙子神了啊,這酬金啊,應該一邊一半。」
舒欣喝了一口水,繼續,「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僕人就走到這位詩人跟前,說門口有兩個年輕人找你,這詩人就往門口走去,結果到了門口,什麼人也沒有啊!
「結果,正在這時候,宴會大廳的屋頂忽然塌了,大廳成了一片廢墟,宴會主人和所有的賓客都被壓死了。原來呢,過來找詩人的這兩個年輕人,就是雙子神卡斯托和波盧克斯,他們在宴會廳倒塌之前叫走詩人,救了他一命,以此作為讚美詩的酬金。
「重點來了,因為宴會主人和賓客都被砸得面目全非,親人都無法認屍,但是,詩人因為記得每一個賓客的座位,所以幫助死者親屬認領了親人的屍體。通過這一件事,詩人領悟到,排列有序是記憶牢固的關鍵。
「你如果想記住某件事情,你就要先把它們構思成圖像,然後將這些圖像儲存在合適的場景里,這樣,場景位置的順序,就會維繫事物的順序。你跟我過來。」舒欣從沙發上站起來,招呼余俏,兩人一起走進小豆的房間。
小豆房間的牆壁上,掛著一張中國地圖,「要完全記住中國各省的位置,很難,對吧?因為文字本來就是很難記憶的東西。但是通過我講的方法,你很快就能記住中國地圖。」
「什麼方法?」
「從左邊開始吧,新疆,你就想像成一件新的衣服;西藏,你想像成一個西瓜;甘肅,我會想成一根豎起來的竹竿;青海,自然就想成青色的大海了,當然你要想成小青和法海在打架,也可以的。
「這樣的話,你就會牢牢地記住,在地圖西部的位置,西瓜上面放著一件新衣服,然後青色的大海上豎著一根竹竿……你現在還能忘記西部省份的名字和位置嗎?」
余俏想了想,「忘不了。」
「東邊也是一樣的,從北到南,黑龍江想成黑色的龍;吉林想成可愛的吉娃娃;遼寧想成遼闊的大操場。那麼就是遼闊的大操場上,吉娃娃背著黑色的龍在跑,有畫面感了嗎?是不是這樣就記住了東北三省的名字和位置?」
余俏笑了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的。」
「像剛才那個撲克牌,其實這些撲克牌在我的腦海里都有編碼,比如黑桃1是筷子,黑桃2是嬰兒,紅桃1是鱷魚,紅桃2是鴛鴦……
「如果黑桃2過了是黑桃1然後是紅桃2,我會想像成一個嬰兒,手裡拿著筷子,身上穿著綉著鴛鴦的肚兜。
「我將牌面的意象湊在一起,描述的時候按照從主到次,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的順序翻譯出來,就可以了。這並不是很難的事情,我學到的不過是皮毛罷了。」
3
一天傍晚,余俏獨自在小區花園裡散步,忽然一個皮球沖著她腦袋飛過來,猛然間,一隻手拽了她一下,另一隻手把皮球反方向拍走了。
「小心點兒。」一個聲音對著玩皮球的小孩說道。
原來是小區里玩皮球的小孩,差點把球砸到余俏的頭。
余俏回頭一看,是魏軒,魏軒拽了她一下,拍走了皮球,此刻還握著她的手。
兩人對視了一眼,鬆開了手。
「舒欣呢?」余俏問道。
「她帶著小豆去爺爺奶奶家了,過幾天回來。」
「這樣啊。」
「嗯,你身體好些了嗎?」
「好一些,謝謝舒欣的飯菜,我都胖了。」
「胖點兒好,你之前是太瘦了。」
兩人走著走著,走到了小區的噴水池前,坐下了。
沉默了一會兒,魏軒開口:「我跟我老婆求婚,就是在市中心的音樂噴泉那裡,結果我不小心把戒指掉水裡了,兩個人找了好長時間。
「那天她猜到我要跟她求婚,專門去美髮店卷了頭髮,還化了很漂亮的妝,穿著新裙子,結果頭髮被水打濕了,貼在頭皮上,妝也洗得乾乾淨淨,裙子更是看不出樣子了。」
余俏笑了起來,「那戒指找到了嗎?」
「找到了,讓人先把噴泉關掉,然後問保安借了手電筒,照到水裡亮晶晶的,過去一看,就是戒指了。」
「後來呢?」
「後來我們去了路邊一家火鍋店,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火鍋。」
「這頓火鍋一定很美味。」余俏說。
「是啊,非常美味。」魏軒笑了起來。
之後的時間裡,舒欣和小豆都沒有在家,但是魏軒還是邀請余俏去家裡吃飯。余俏當然不好意思過去,就說家裡的廚房已經收拾好了,可以在家做飯,不用再去叨擾他們了。
但是魏軒還是會敲門送一些吃的過來,清蒸的荔浦芋頭,切成一片一片的,囑咐余俏蘸白糖吃;剛燉好的銀耳蓮子羹,裡面放的冰片糖;用料理機打碎的紅豆沙,擱了陳皮。
「那個……魏先生,你不要再給我送東西了,不合適……」余俏整理了很長時間的措辭,終於說道。
「怎麼了?不好吃嗎?」魏軒疑惑道。
余俏沉思了三秒,決定把話說得狠一點,「對,很難吃,不要送了。」
一瞬間,魏軒的臉上流露出非常黯然的表情。
余俏不想看見他這個表情,迅速地把門關上了。
關上門之後,余俏背靠著門,坐到了地上,她心裡很難過,她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了魏軒。
怎麼能這樣呢?她跟舒欣可是好朋友啊,舒欣對她這麼好,小豆這麼可愛,她怎麼可以愛上魏軒呢?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家庭,她怎麼可以愛上別人家裡的男主人呢?簡直是十惡不赦。
可是內心裡,魏軒對她有著強大的吸引力,那種溫暖的笑容,聽起來讓人很踏實的聲音,她甚至還記得那天魏軒拉住她的手的觸感。
她使勁搖搖頭,想要擺脫這些念頭,可是,越想擺脫這些念頭,這些念頭就越清晰,簡直就像盤根錯節的樹根,把她緊緊地纏繞著。
這一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噩夢,非常可怕。
夢裡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宅子,很古老,就像國外恐怖片里的城堡似的,陰森森的。她走進宅子,裡頭遍布灰塵和蜘蛛網,有長長的樓梯,不知道通到哪裡,還有很多很多的房間,全都關著門,也不知道裡頭關著什麼。
忽然間,四面八方的牆壁,都朝著她擠壓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種感覺真的是恐怖極了,她驚叫著從夢裡醒過來。
全身汗涔涔的。
她蜷縮著坐在床上,非常非常害怕,哭了起來。
「余俏,開門。」門口傳來魏軒的聲音,在深夜裡,到處都非常安靜,所以魏軒並沒有很大聲,余俏也聽得很清楚。
余俏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醒著,開門。」魏軒說。
余俏走到了大門的位置,全身還在因為噩夢而瑟瑟發抖。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魏軒說。
「我……我沒有。」余俏含含糊糊地說。
「我聽見你的叫喊聲了。」
「我……我沒事,我歇會兒就好了。」
「我沒有惡意。」
「我知道。」
「所以你把門打開,我陪你說會兒話,你會好點。」
「不行。」
「那我在門口陪你說話。」
「不用了,魏先生,你回去吧,我真的沒事。」
「我不放心。」
「真的真的沒事。」
不過,此時此刻,余俏真的很想有人陪她說說話,但是她不能開門,她現在非常脆弱,要是一開門看見魏軒溫柔的臉,大概會什麼都顧不上的。
「你回去吧。」余俏說。
「嗯。」魏軒說,然後過了很久,余俏聽見隔壁的門關上了。
「搬家吧。」余俏的心裡在一片頹然中,冒出這個念頭。
4
余俏決定,搬家這件事,誰也不告訴,等到搬家搬完了,再過來跟舒欣說一聲就好,免得還沒搬家,舒欣就挽留,節外生枝。
但是她忽然不知道,搬家,應該怎麼搬呢?
去哪裡找新的房子?去哪裡找搬家公司?
她沒有電腦,也沒有手機。
她的腦海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她打開房門,決定去樓下走一走。
走在小區花園裡的時候,她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余俏……」
回頭一看,是舒欣牽著小豆沖她跑過來,非常熱情地跟她招手。
余俏心裡湧現出一陣內疚,她也沖著她倆招了招手。
「爺爺奶奶家好玩嗎?」余俏問小豆。
「好玩!」小豆開心地說。
「我帶了不少好吃的回來呢!走,一起吃去!」舒欣笑嘻嘻地說。
「我……我就不去了。」余俏說,她現在不想跟他們家走得太近。
「走啊,幹嗎不去!」舒欣拉著余俏的手。
「我真不去了。」余俏說。
「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我現在有點事兒呢,回頭再說吧!」
「怎麼回事?難不成我不在的這幾天,魏軒惹到你了?」
「沒有沒有,他怎麼會惹到我?完全沒有,你想多了。」
「那你就得去我們家吃東西去!」
「我真不去了……」余俏眼淚都快下來了。
「怎麼了這是?」舒欣嚇了一跳,趕緊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余俏,「行行行,你不去我家,我來你家,行了吧?我把東西拿你家吃,你難不成把我拒之門外?」
余俏無法拒絕,於是三人一起上了樓,舒欣把小豆交給魏軒照顧,自己提著吃的進了余俏家門。
一進門,就看見幾個大搬家紙箱,之前,余俏已經把箱子里的東西收拾出來了,紙箱也壓扁放在陽台了,因為想要搬家,於是又把箱子拿出來了。
「怎……怎麼啦?」舒欣說。
事到如今也不好隱瞞了,於是余俏就直說了,「我準備搬家。」
「為什麼?這裡住得不好嗎?」
「不是……那個……房東不租了。」余俏搪塞了一下。
「怎麼剛搬過來就不租了呢?」
「我也不知道。」
「先吃點東西吧。」舒欣說。
「我去燒水泡點茶。」余俏說。
兩人坐在沙發上喝茶吃點心的時候,舒欣忽然說:「對了,關於我練習記憶術的事情,你還想聽嗎?」
「想聽啊。」
「我的老師,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在5分鐘的時間裡,可以記住105位人物頭像對應姓名;之前那樣的撲克牌記憶術,他可以用8副撲克牌一起來;毫無順序的隨機數字,他可以記住2020個。
「他有他的野心,就是要成為中國記憶力最厲害的人,但是他無論怎麼努力,也只是前五名,最好成績拿過中國記憶力錦標賽第二名。
「後來,他放棄了,他決定培養年輕人,當他的學生,只要他的學生能拿第一名,他也就算是得償夙願。
「他對我們非常嚴格,不斷訓練我們記住各種東西,教我們建築記憶宮殿。」
「記憶宮殿?」余俏感覺這個詞語熟悉又陌生。
舒欣眼神複雜地看了余俏一眼,「對,記憶宮殿。」
舒欣接著說道:「利瑪竇,你知道吧,他是一個記憶力非常好的人,可以說是過目不忘。他在澳門只學習了一年漢語就進入了中國大陸,之後,他不斷學習中國文化,成就非凡,可以用中文翻譯西方書籍,除了中文還會多國語言,對自然科學也非常精通。
「很多人都想跟他學習記憶術,他就寫了一本書,叫作《西國記法》,講述自己是怎麼記憶東西的,方法就是把事物變成一個個意象,然後按順序放入自己的記憶宮殿里。
「這個記憶宮殿就存在於你的腦海,你必須對這個宮殿的路徑非常熟悉。這樣,當你在宮殿里沿著一定的路線參觀的時候,每看見一樣東西,就可以聯想起當初把它放進來時候的記憶。
「我不算一個很有天分的人,構建宮殿對我來說有難度,但是我對自己家是非常熟悉的,每一個傢具、每一個角落都很熟悉。我在腦海中建築了一個跟自己家一模一樣的地方,讓它來存放我需要記憶的東西。
「比方說,老師給我一個清單,上面有一百種生活物品,比如牙刷、蘋果、染髮劑、鹽、拖鞋……讓我看上一小會兒,馬上按照順序背出來。
「我就會把這些東西,放進我腦海中的家裡,比如大門的位置,放著一把牙刷,這是第一個東西;打開門,沙發上放著蘋果,這是第二個;沙發對面的茶几上,放著染髮劑,這是第三個……
「當我把這些東西放置好之後,我腦海中就有了畫面感,當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就走入我腦海中的家裡,依次看見這些東西,我就可以回憶起來了。
「老師有很多學生,但是,大家都不是很有天分的人。老師年輕的時候,因為沉迷於記憶術,與妻子離婚了,再次相遇的時候,發現女兒已經18歲。
「他忽然意識到,完成畢生夙願的事情,為什麼不交給女兒來做?他稍許讓女兒嘗試記憶了一些東西,驚喜地發現,女兒是一個記憶天才。
「於是他開始訓練女兒記憶各種各樣的東西,他的女兒,從初學時構建簡單的記憶宮殿,到後來,可以建築非常龐大的記憶宮殿。她幾乎可以記住她想要記住的所有事情,她去參加各種記憶力比賽,所向披靡。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的老師,最好的成績是中國記憶力錦標賽的第二名嗎?他獲得第二名那一次,他的女兒,是第一名。
「他的女兒得知獲得第一名那一天,他的外孫女滿了一歲,那真是非常開心的一天。是的,她的女兒很年輕就結婚了,和老公很相愛。
「就在那天晚上,他的女兒的記憶宮殿崩塌了,大概是因為緊張了很多年,忽然真正放鬆了。在之前的很多年裡,她經歷了非常嚴格的記憶訓練,她的記憶宮殿已經堆積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那天晚上,她開始出現了嚴重的幻覺,她的宮殿就好像經歷了一場地震,所有東西都變得一團亂。她堆積了很多年的意象,放在這裡或者那裡的意象,全部亂套了。
「混亂的意象,讓她非常恐懼。出於自保,她強迫自己封閉了自己的記憶宮殿。這樣的後果就是,她忘記了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只留下一些支離破碎的意象。
「余俏,你還記得你來到這個公寓之前,你在哪裡嗎?你是坐什麼車來到這裡的?你之前住在哪裡?這些紙箱子從哪裡買來的?你的家人呢?你在哪裡工作?靠什麼為生?你大學從什麼學校畢業的?」
舒欣的一連串問題讓余俏陷入徹底的混沌中,就像走在滿是迷霧的路上,她拚命想撥開迷霧,卻是什麼都看不到。(小說名:《如果房間超重了會怎樣》,作者:小島小小島。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號:dudiangushi2018】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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