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走遍藏地的寫作者告訴你：西藏為什麼如此迷人？
圖：舒小簡
嚮往西藏者眾多，
但如江一燕在電影《七十七天》中所說：
很多人來這兒都是無病呻吟。
只是為滿足獵奇、炫耀和新鮮感。
藏地很大，
除了西藏的7個地市，
還有青海、四川、雲南、甘肅的10個藏族自治州。
西藏為什麼迷人？
若把西藏比作一個美人。
愛上一個人有三個層次：
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忠於人品。
磕長頭的朝拜者，圖：Jan
這一篇，當是寫給詩與遠方的情書。
01
第一層次：始於顏值
西藏很漂亮。
除了南北極，青藏高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第2是南美洲的巴塔哥尼亞）。
219國道旁的雪山和濕地，圖：舒小簡
一、西藏風景的類型豐富竟勝過新疆
很多人都有巨大偏見：
認為西藏的地形地貌，略顯單調。
但我們也常聽這句：
「全天下有兩種風景，一種是大海，一種是西藏」。
意思是說，西藏幾乎囊括了除大海之外的其他風景。
這句話不只是美譽，也是事實。
熱帶雨林
墨脫果果塘大拐彎，圖：Kaofei
到藏東南，在墨脫等喜馬拉雅南坡我們會看到熱帶雨林。
1.遠離熱帶的西藏居然有熱帶雨林！
（至於西藏為什麼會有熱帶雨林則在下文解釋）
這是離熱帶最遠、緯度最高的熱帶雨林。
2.中國保護最好、面積最廣的原始森林，竟是在世人眼中高寒荒蕪的西藏。
而不在東北的大興安嶺，也不在雲南貴州的群山中。
大瀑布
世人覺得西藏大河雖多卻都是上游，水量不大。
3.但中國最壯闊水量最巨大的瀑布，卻是在西藏。
那我們到雅魯藏布大峽谷之中鮮有人涉足的深處，
會看到被《中國國家地理》評為中國最美瀑布的藏布巴東瀑布群。
藏布巴東瀑布群中的白浪瀑布，圖：李渤生
藏布巴東1號瀑布枯水期對比豐水期。但這個豐水期只是較豐水期，不是最豐水期。此圖選自楊柳松所著《結，起點亦是終點》
1998年，中國曾組織數百人的國字科考隊深入大峽谷，
發現秋季的藏布巴東瀑布，就已有如此判斷。
藏布巴東1號瀑布寬117米，高21米。
而最高的藏布巴東2號瀑布，則高達40米。
但這個中國最大瀑布的最豐水期，至今還沒有人看到過。。
誠然，論地貌變化的迅速，西藏不如新疆，
但熱帶雨林、大瀑布，這些可都是新疆不具備的。
沙漠
世人覺得西藏不像新疆那樣還有荒涼乾旱的風景。
4.但西藏不缺沙漠。
紀錄片《第三極》截圖
西藏仲巴地區的沙漠，被稱為五彩沙漠。圖片作者未知
雅魯藏布江沿岸有一些小面積的沙漠，
羌塘無人區內也有不少沙漠地區。
扎達土林，也是荒涼，圖：舒小簡
此外阿里廣袤的扎達土林，雖不是沙漠，但也是荒涼乾旱之地。
田園
世人覺得西藏的風格是壯闊。
但它也不缺恬靜柔美。
我們在山南林芝一帶，能看到許多田園人家。
林芝的田園，圖：行走的眼睛
火山
世人覺得西藏總沒有火山吧。
畢竟常識里，東北和雲南騰衝才是火山的代名詞。
巴毛窮宗附近，火山熔岩冷凝成的大片黑石群，圖片作者未知
但我們走一趟羌塘無人區，會發覺：羌塘有6個火山群。
5.中國最高的火山（ 巴毛窮宗火山群），是在西藏。
沼澤型濕地
西藏濕地面積很大，但都比較零散。圖：舒小簡
世人覺得西藏總缺少大面積的沼澤型濕地吧。
畢竟泛藏區之中，只有四川的若爾蓋才是大面積的沼澤型濕地。
6.但實際上，西藏卻是中國沼澤型濕地面積僅次於黑龍江的第二大地區。
在風景上，中國要和全世界叫板，得靠西藏
一些人崇尚多出國旅行，會刻意挑選全世界的風景和中國一個國家的風景比較。
豈不是不公平？
但若真要進行這樣一種不公平的較量。
中國風景pk世界，還真得依賴西藏不可。
野生動物
很多人嚮往非洲壯觀的野生動物大遷徙。
但在藏北的羌塘無人區以及與之相連的可可西里，也是野生動物的天堂。
納木那尼峰下的藏野驢，圖：李行者
單單只說藏羚羊，這兩處相加就有接近25萬頭。
何況還有野氂牛、藏原羚、藏野驢等成群的大型動物。
此外還有零星的熊、狼、雪豹等。
10.以數量和動物種類來說，羌塘等無人區可以和東非大草原相媲美。
只是無人區太難前往，不便觀測。
湖泊
美洲有五大湖，俄羅斯有貝加爾，
論湖泊，中國的湖都太小了。
但西藏的湖泊密集度卻世界頂級。
如果不考慮降水量，只考慮地面的水：
11.青藏高原才是中國的水鄉，而不是江南。
青藏高原湖泊面積佔全國53%，超過了一半。
藏北的湖泊率高達7.5%，近似千湖之國芬蘭。
眾所周知青海湖是中國第一大湖，卻未必知道：
12.納木錯才是中國水量最大的湖（因為比青海湖更深），
身為西藏三大聖湖之一的它，擁有18倍於太湖的蓄水量。
尼瑪縣的當惹雍措以及對面的達果神山
以及知名度不高的西藏第三大湖，苯教第一聖湖：
當惹雍措是完全位於中國境內最深的湖泊。
最大深度超過200多米，比黃海還深。
還有西藏三大聖湖之一的另一位，
瑪旁雍錯是中國湖水透明度（17米）最高的湖泊。
同時，它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淡水湖。
冰川
其實，比湖泊比瀑布比森林，中國在世界上都排不上靠前的名次。
但中國最不遜色於世界的風景，
當然就是雪山冰川。
作為中國冰川面積最大的省區，
西藏以全國48%的冰川鞏固著中國在世界上中低緯度冰川之王的地位。
除了亞洲外的六大洲都沒有一座超過7000米的雪山，
而西藏的7000米、8000米山峰就實在多得奢侈。
西藏的山
西藏名頭最響、被人拜訪最多的雪山，莫過於三座：
珠穆朗瑪、岡仁波齊、南迦巴瓦。
西藏俊美山峰無數，限於篇幅，不能多寫。
就說說這3座，再加上一座薩普。
珠穆朗瑪
嘎瑪溝內，珠峰、洛子峰、珠穆朗卓等峰，圖：舒小簡
加烏拉山口，珠峰星夜。圖：bother
大家都知道珠穆朗瑪峰是地球海拔最高的地方，
7.但少有人知：珠穆朗瑪峰的頂峰藏著一頭經書中所描繪的雄獅。
喇嘛告訴丹增諾蓋（首登珠峰的尼泊爾人），珠峰頂有金獅，丹增諾蓋沒有找到，因為金獅子在西藏一側。
絨布冰川的冰塔林，圖片作者未知
很多人忽視：其實珠峰的外形在西藏群山之中實在平庸。
絨布冰川：冰塔林奇景冠絕天下，才是珠峰在審美上的獨特之處。
南迦巴瓦
很多人知道南迦巴瓦被《中國國家地理》評為中國最美的山峰。
卻未必了解原因。
雅魯藏布江和南迦巴瓦峰，圖：舒小簡
海拔7782米的南迦巴瓦峰，其山腳下卻是海拔僅千米左右的雅魯藏布江。
相對高度將近7000米，幾乎是珠穆朗瑪峰的兩倍之高。
這才造就了它的雄偉挺拔。
南迦巴瓦峰，圖：wangyuxi
此外，因為南迦巴瓦等峰的高大，
印度洋來的暖濕氣流翻越不過，於是堆積在了高山南坡，
使得南坡的墨脫等地又濕又暖，長出了遠離熱帶的熱帶雨林。
8.於是，南迦巴瓦擁有了全世界最豐富的垂直景觀帶（一共7層）。
從最底下海拔千米附近的熱帶雨林，到頂端海拔5200米以上的終年冰雪。
一座山就是從赤道到兩極。
天下無雙。
這便難怪南迦巴瓦是最美。
岡仁波齊
空中俯瞰岡仁波齊，圖：王琛
岡仁波齊，圖：舒小簡
大家知道岡仁波齊被稱作「神山之王」。
它被藏傳佛教、苯教、印度教、古耆那教四大宗教共同視作世界的中心。
但為何有這樣的說法？
佛經中釋迦摩尼說：
世界的中心有一座須彌山，山有四棱，四棱發源四條大河，流向四個方向。
阿里地區的獅泉河，下游即印度河，圖：向文軍
9.有說法是：岡仁波齊恰好如佛所說，發源了四條世界級大河流向四個方向。
流向北方——獅泉河（即印度河）；
流向南方——孔雀河（即恆河）；
流向東方——馬泉河（即雅魯藏布江）
流向西方——象泉河（即蘇特累季河，印度河的最大支流）
所以，岡仁波齊才是世界的中心。
薩普
薩普群峰
那曲地區的薩普神山，
原本默默無聞的絕世風景去年終於在一夜之間名動天下。
薩普是：
天下第二獨特的山峰造型和天下第一獨特的絕美冰川。
薩普的二兒子是無比標準的等腰三角形。
大自然竟能創造如此完美的幾何圖案。
只此一處！
此山在神話中，為薩普的二子，標準的等腰三角形，圖：舒小簡
長得極像的兩座三角形山峰
更驚人的是，這般完美的天然幾何，在這裡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兩座山峰，一大一小，彷彿複製，皆是三角。
薩普的女兒腳下的湖泊，圖：舒小簡
並且，山體上規模巨大的冰瀑，
末端在山下聖湖碎裂出碩大浮冰群，
形成了勝似極地般的水景。
薩普能忽然火爆，絕非幸運，而是必然。
02
第二層次：陷於才華
西藏的文化和藝術太多，只能寫其中極少的一部分了。
文化景觀
藏傳佛教最大教派格魯派有六大寺廟。
其中四座在西藏。
甘肅甘南的那一座拉卜楞寺還是模仿西藏的扎什倫布寺而建。
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宗山古堡，圖：舒小簡
西藏歷史第一座宮殿——雍布拉康，圖：舒小簡
宗山古堡、雍布拉康等古建蘊藏著的歷史也流傳甚廣。
但我想特別提一提，阿里地區的扎達縣。
古格王國遺址實在威名太大，以至於掩蓋了另一文化景觀——
皮央、東嘎石窟寺。
媲美敦煌石窟的皮央、東嘎石窟寺，圖：張超音
眾多洞窟壁畫，規模宏大。
看多了漢地著名的四大佛教石窟，哪能想到，
13.西藏竟有規模媲美漢地敦煌的的佛教石窟！
丁青縣的苯教寺廟——孜珠寺，圖：異族
還有近年來逐漸火爆的孜珠寺，
則是苯教寺廟中造型最特別的一座。
一妻多夫、一夫多妻
藏區是中國婚姻文化最豐富的地方了。
14.一妻多夫在西藏很常見。
藏東南為主，遍布西藏各地，多為兄弟倆共娶一妻。
雅魯藏布江沿岸的門巴族、珞巴族則存在著一夫多妻。
在西藏有時常能看到牆上有「結婚領證光榮」的標語。
這恰恰說明，結婚不領證是常見的。
外來者多認為這些婚姻形式意味著落後古老，
比如有人拿「母系氏族」來類比，
其實是外來者的傲慢。
它們是一種文化狀態，並不是社會發展階段。
一夫一妻的現代社會並不見得有他們過得幸福。
藏傳佛教
你一定知道：很多的明星都信奉藏傳佛教。
比如王菲、李連杰、星女郎張敏等等。
不只藏地全民信教，
蒙族和滿族（東北、內蒙）也有很多藏傳佛教。
15.蒙古族的文字還是藏族人（八思巴）創造的。
藏傳佛教最大寺廟——拉薩哲蚌寺，圖：舒小簡
藏傳佛教和漢傳佛教不同在哪兒呢？
這有一個或許未必恰當的理解：
漢地的佛教，有「臨時抱佛腳」的古語，
很多人有求了有難了，才去燒香拜佛，求的是今生。
但藏傳佛教的信徒，卻多是修來世。
於是，功利性要小得多。
「紅教」寧瑪派最大寺廟——山南敏珠林寺，圖：舒小簡
藏傳佛教主要有四大教派（但不止四個）。
最年輕的黃教格魯派最大，最古老的紅教寧瑪派第二大，
此外還有白教噶舉派和花教薩迦派。
特別的一點是：
16.一些藏傳佛教是可以結婚的。
比如花教就可以結婚，寧瑪派的部分僧人也可以成家。
最令人好奇的，是藏傳佛教的轉世。
人有沒有前世？
拉姆拉錯，專心觀湖求知自己前世今生的人們，圖：舒小簡
藏地有大大小小上千活佛。
活佛去世後，會按照他生前留下的信息去尋找他的轉世靈童，並確定下一世活佛。
山南的神湖拉姆拉錯，就可以通過觀湖發現活佛轉世的線索。
這個不起眼的小湖，相傳可以看見一個人的前世今生。
苯教
苯教這個古老的西藏本土宗教，在古格王朝有過輝煌。
古格遺址，圖片作者：獨客
佛教進入西藏之後，從印度來的蓮花生大士（藏傳佛教的創立人）與苯教鬥法，大獲全勝。
但苯教並未消失，逐漸退居林芝和那曲等地。
撒風馬，圖：Jan
藏傳佛教的儀式感特彆強。
比如，轉山轉水轉白塔、磕長頭、轉經筒、經幡風馬等等。
為什麼會有這些獨特的儀式呢？
17.藏傳佛教中其他佛教沒有的習俗，很多是吸收自苯教。
這種宗教融合也會有變化。
比如苯教逆時針轉山，藏傳佛教順時針轉山。
說到轉山，就提到藏地和漢地文化崇拜的又一個不同之處：
漢地文化通常認為神是住在山上的，
而藏地則多是直接把山當做神來崇拜。
比如，漢地認為觀音住在普陀山。
而藏地則認為，仙乃日神山它本身就是觀音菩薩。
六種喪葬
藏地有五種獨特喪葬：塔葬、天葬、土葬、水葬、火葬。
最被漢人們津津樂道卻難以理解的天葬，卻是最為常見。
去世的人置於天葬台，引來禿鷲老鷹等食其骨肉。
此外，活佛等享受最高級的喪葬——塔葬。
難產的女人、夭折的小孩等，用水葬為魚所食（所以藏人不吃魚）。
達官顯要用火葬。
生病而死的人用土葬。
樹葬
但是，在少數藏區（常見於甘孜州白玉等地）
18.還有少見的第六種喪葬方式——樹葬。
也是用於夭折的小孩。
壇城
西藏藝術太豐富。
諸如說唱藝術、唐卡之類紛繁複雜。
我最喜歡的是壇城。
紀錄片《第三極》第4集有拍攝：
把沙子染成各種顏色
用手指一點點把沙子捻落，作畫
畫出的壇城，色彩斑斕、圖案精緻、規模宏大
在薩噶達娃節過後，壇城卻在幾秒內被清掃去了
在達傑林寺時，我看到壇城，普布大叔問我：「小夥子，知道壇城為什麼用沙子做么？」
我搖搖頭。
普布大叔說：「世間的美好都是虛幻。就像這壇城，再美麗也是沙子，握不住的。」
03
第三層次：忠於人品
旅行從來都不能洗滌人的心境。
西藏沒有那麼大的魔力，可以塑造太多乾淨的靈魂。
但所有來過的人都必須承認：
你要儘可能地去遠離功利和人心算計的紛爭，
你要深入人群之中卻依然感受儘可能多的善意和純粹，
西藏的確是最適合的地方。
圖：Jan
我們接受教育、學習知識，發展科技，並努力奮鬥，
是為了讓生活更美好吧?
可每當我回到城市之中，
看到北上廣的人們，
為了所謂的理想、實際上的名利而計較和煩躁時；
當我們看到，這時代蔓延出越來越多的心理疾病，
越來越多的人活得不開心的時候；
我都會想起，在西藏的人們，
他們也許沒有接觸過很先進的科技，
也沒有接受多複雜全面的教育，
但大多卻過得遠比我們安寧、喜悅、和平，
總是對外來的訪客報以真誠，而看不到世俗慾望的紛擾。
八廓街閑適的人們，圖：舒小簡
當然，任何地方和任何時代都有負面的存在。
「拉薩開客棧」和「騎行川藏線」，都被戲稱為新四大俗之一了，
西藏也在變化。
有好的，也有壞的。
時代的洪流，是無論我們如何珍惜或惋惜，都不可阻擋的。
這個段落可以講很多很多故事。
但只說我最喜歡的那個也就夠了，來自楊柳松筆下：
「一個朋友撞死了一個突然出現的小牧民，方圓百里沒有人煙，也沒有路過的人。
他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就在冰天雪地里守著孩子屍體，一直等到很晚才等到母親尋來。
母親抱著孩子屍體痛哭流涕，拒絕接受任何賠償。
她說，不怪你，這是孩子的命。甚至自責的認為孩子給他帶來了麻煩。
我想說的事，不管你是否理解，他們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人。」
04
你會在哪一層呢？
西藏的高天闊地、絕世風光，是窺見美人的驚世容顏，於是一見鍾情。
西藏的獨到文化、藝術流傳，是驚嘆美人的才藝修養，逐漸為之顛倒。
而西藏那些不染塵埃的純粹的人生，便教人傾心於美人的品性風骨，從此方成真愛。
西藏迷人的三個層次，很多人只停留在第一層。
能看到布達拉的地方，空氣都覺得安寧。圖：舒小簡
記得，在山南探索雅拉香波神山之時，普布大叔跟我講：
「許多漢人學者在西藏待了一陣，研究一陣，就自以為很了解西藏了，回去把自己的解讀大肆宣揚，其實錯了一堆。」
於是，我不敢確定在這篇文章中的見解都最貼近事實。
但，你和我都能確定的是：
嗯。
西藏是個美人。
風華絕代。
圖文轉載自：舒小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