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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檔案之「中正劍」失竊之謎

本文轉載自《逐木鳥》「塵封檔案」系列。

1944年3月,蔣介石饋贈美國總統羅斯福等要員的10把鑲寶嵌玉的「中正劍」,在由國民黨軍統局特勤小組護送赴昆明的途中,突然失竊,從而釀成一起驚動國民黨最高層領導的特大盜竊案……

渝滇公路,北起抗日戰爭時期國民政府的陪都重慶,南止雲南省城昆明,翻山越嶺,穿江過河,逶迤曲折一千多里。抗日戰爭後期,這是大後方的一條交通要道。美國及盟軍援助中國的大批物資,就是從這條公路上由雲南運往重慶的。因此,渝滇公路被蔣介石譽為「我們的生命線」。

正因為是「生命線」,所以國民黨對這條公路沿途的治安一向抓得很緊。蔣介石把維持治安的重任交給他最信得過的軍統局負責。軍統局首腦秉承蔣介石的旨意,在全線沿途所經過的十餘個市縣均設立了軍統的特別站,由心腹特務坐鎮,指揮當地駐軍、保安團護衛公路,打擊匪盜。另外,軍統局還在全線沿途一些鎮子上設立特別檢查站,既維持治安,又敲詐勒索,以增加局本部的活動資金。如此一來,川滇兩省的盜匪果真被鎮懾住了。長期以來一向少有人染指過往車輛。為此,戴笠不止一次得意洋洋地揚言:「渝滇公路是抗戰時期全中國最太平的國道。」

戴笠末一次說這句話是1944年3月2日,在局本部機關舉行的「軍統局川、滇、黔區站幹部述職總結會」上。誰也沒有料到,戴笠說這句話後不到半個月,正是在這條「全國最太平的國道」上,發生了一起後來被戴笠稱為「抗戰以來最大盜案」的「『中正劍』被竊案」。

1943年12月中旬,蔣介石的夫人宋美齡訪問美國歸來。宋美齡此次訪美,主要是代表國民政府向美國請求經濟援助。美國總統羅斯福在宋美齡在美逼留期間,曾三次接見這個被美國報紙稱為「中國第一夫人」的女人。可能是宋美齡那迷人的風度和一口流利標準的英語使羅斯福產生了很大的好感,所以談判出乎意外的順利,宋美齡提出的援助和借貸要求得到了美國方面完全的認可。宋美齡回國後,對蔣介石一說,蔣介石喜出望外。為了表示對羅斯福總統及美國其他幾位高層決策人物的感激,蔣介石決定特製10把「中正劍」,贈送給美國方面。

蔣介石下達命令後,兵工總署迅速物色技術精湛的工匠,精工製作了10把七寸長的短劍。每把劍都以精鋼鍛磨而成,寒光閃閃,削鐵如泥;劍柄以象牙製作,上面鑲嵌著鑽石和夜明珠;配以鑲金皮鞘,上刻精美圖案。蔣介石在每把劍的劍柄上親筆題寫「贈×××蔣中正」的字樣,由工匠鐫刻後塗以金粉。最後,兵工總署報上來的造價為每把劍50000銀元。事實上,如果送往國外拍賣行去拍賣的話,其價值至少得翻兩番。

3月初,10把「中正劍」製作完畢,蔣介石、宋美齡親自驗收,表示滿意。寶劍就留在蔣介石處,放在侍從室的保險箱里。蔣介石考慮如何送往美國,當時重慶往美國沒有直航航線,必須從昆明轉印度走。這樣,這份價值昂貴的禮物就必須先送往昆明,然後轉運美國交中國駐美使館,由駐美大使代表蔣介石向美方贈送。蔣介石於是召來戴笠,把「中正劍」交給他,命令必須送昆明,直接運上飛機,不得有誤!

戴笠接受命令後,幾經考慮,決定組建一支「特別勤務小組」,護送代號為「寒鋒」的10把「中正劍」前往昆明。特勤小組由七名軍統特務組成,全是精通武術、槍法百發百中的行動特工;組長是上校處級大特務杭增靖,副組長是中校副處級特務鄭文度,這兩個都是1938年戴笠派往河內行剌汪精衛的行動小組成員。

3月4日,戴笠把杭增靖、鄭文度召去,命令他們在三天之內拿出護送「寒鋒」的計劃來,送交局本部機關審批。杭、鄭兩人領命後,不敢怠慢,當晚就召集特勤小組全部人員,由杭增靖掏錢在重慶沙坪壩「巨樂門酒家」請客吃飯,商議制訂計劃。酒席結束,計劃也形成了:弄兩輛2噸卡車,掛民用汽車牌照,特勤小組化裝成客商,裝兩車貨物去昆明,「寒鋒」就暗藏其中。如此不顯山不露水,據說是學的《水滸傳》中的青面獸楊志押運生辰綱。因為特勤小組攏共只有七個人,倘果真有成群結隊的散兵游勇、巨盜悍匪聽到風聲攔道強劫,縱使他們本領再為了得,也是沒有用的。所以,最好還是化裝護送為妥。

書面計劃送到戴笠桌上,因為戴笠去了成都,隔兩天返渝後才得以過目,看了看說「很好」。然後,一個電話把杭增靖、鄭文度召去,劈頭就問:「你們準備往汽車上裝什麼貨物?」

杭增靖回答:「藥材。已經聯繫好了,是涪陵的一個藥材商準備運往昆明往境外銷的。我們負責押運,他一百個放心,願意出一筆運費。」

戴笠點頭,又問:「我們的貨準備放在什麼地方?」

「我們準備帶在身上。」

「不行!」戴笠斷然揮手道。

接著,戴笠說出了他的主意:將「中正劍」放在一個手提保險箱里,箱子由杭增靖、鄭文度兩人共同負責保管。杭增靖掌管鑰匙,邦文度掌管保險箱。白天行車時,用鐵鏈把保險箱鎖在駕駛室里;晚上住宿時,則把保險箱帶到住宿處,由專人看守。臨末,戴笠道:「此事由你們兩人共擔責任,倘有差錯,定按團體紀律制裁,絕不饒恕!」

兩人嚇得戰戰兢兢,連連點頭,喏聲不絕。

3月11日,特勤小組一切都準備好了。戴笠聞報,親自去李子壩停車處察看,點頭同意他們上路。

3月12日凌晨,兩輛2噸卡車載著「寒鋒」和裝幌子的藥材,由特勤小組護送著悄然駛離山城重慶,往雲南方向駛去。

當時的渝滇公路,建築質量既粗糙,又缺乏養護修繕,所以路面狀況極差,坑坑窪窪不斷,有時還會滑坡塌方,所以行車都極小心。這樣一來,速度自然慢了。特勤小組兩輛車行了一天,黃昏時分才抵達瀘州。杭增靖不敢趕夜路,況且戴笠也沒限期抵達昆明,所以他就下令停車休息了。

兩輛汽車停在瀘州北門內的「富源客棧」大門外,客棧老闆見是大客商,忙不迭帶著夥計前來迎客。杭、鄭兩人和老闆談了談,包下了三個房間。汽車上的貨物,自有客棧派人看守,無須擔心,此是規矩。

杭增靖一進房間就寫了一張條子,塞給一個特務。那特務心中明白,也不吭聲,悄悄出門而去。天剛擦黑,客棧後門外來了兩頂滑桿,把杭增靖、鄭文度連同保險箱抬了就走。

這是怎以回事呢?原來杭、鄭兩人早有算計,擔心住在客棧里不安全,所以早在重慶時就已和軍統局瀘州站的特務通過電話,議定抵達瀘州後,由瀘州站安排他們悄悄移往安全之處。這會兒,瀘州站的頭目接到條子,知道人、貨已到,便照條子上說的在天黑時派特務把杭、鄭兩人接到瀘州保安團司令部。

杭增靖、鄭文度到那裡時,軍統瀘州站站長楊菊初、保安團長蔣大旺、副團長龔均等人已經在那裡迎接了。賓主寒喧後,楊菊初對杭增靖、鄭文度說:「今晚你們就宿在蔣團長這裡吧。」轉臉對蔣大旺說:「我把他們二位托給你了。」

蔣大旺哈哈大笑:「楊站長盡可放心,進蔣某的團部,就好比進了保險箱,萬無一失!」說著就要請杭、鄭兩人去餐廳用晚餐。

杭、鄭兩人不愧是老特務,到了保安團部還不放鬆警惕,兩人提出先去住宿處看看。蔣大旺無奈,只好和龔均、楊菊初陪同他們去後院。這保安團部原是一座古剎,後來大殿失火燒了個精光,漸漸就荒蕪了。1938年瀘州成立保安團時,由商會出錢把這裡修繕了,作為司令部。為出進方便,大門設在原先的後門,這樣所有的稱謂也就跟著顛了個倒:原山門叫「後門」,大殿院落叫「後院」。蔣大旺安排客人住的後院,實際上只有兩幢高高的小樓,即原來的鐘樓和鼓樓,杭增靖住鼓樓,鄭文度住鐘樓。兩人上去一看,獨門獨戶,四周無依無靠,只要關上樓門,真是萬無一失。再看四周都是空蕩蕩的院落,一側是後門,兩側是院牆。蔣大旺介紹說後門一到晚上就關上的,平時不放哨,今晚特地安排了雙崗;兩側院牆外的水巷裡,也安排了流動哨。杭、鄭兩個一看一聽,這才放心,隨主人到餐廳去用晚餐。

杭增靖、鄭文度自下車至看下榻處,又去餐廳,自始至終一直輪流提著那口70餘斤重的手提保險箱。楊菊初、蔣大旺幾次提出讓人代提,兩人都不肯。進了餐廳,他們入席,保險箱就放在兩個位置之間。到了瀘州,自然不能不喝「瀘州老窖」。杭增靖、鄭文度都是嗜酒之徒,但是他們身負重任,就不得不掌握尺寸,每人只喝了半斤。餐後,又玩麻將。那楊菊初、蔣大旺要巴結這兩個戴老闆委跟前的紅人,事先早有安排,變著法子把錢故意輸給兩人。杭、鄭心裡明白,樂得收進。這樣玩到半夜時分,方才歇手。

楊菊初等人把杭增靖、鄭文度送往後院。兩人分別上了鼓樓、鐘樓。那口保險箱,根據戴笠的命令,則由鄭文度掌管,放在鐘樓。鄭文度待楊菊初幾人下樓後,仔細檢查了門窗,關得嚴嚴實實,拴上鎖上;保險箱放在慶頭,用鐵鏈鎖住,這才上床安歇。

住鼓樓的杭增靖,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他白天在汽車上顛了一天,晚上又喝了半斤多酒,又玩了麻將,精神已覺不支;更主要的是,保險箱不在他身邊,他沒有戒備之心,所以上樓後躺倒便睡。

次日早晨,鄭文度醒來,首先檢查保險箱。一看,鐵鏈鎖得好好的,保險箱完好無損,心裡感到很是踏實。他提著保險箱下樓,走出樓門朝對面鼓樓一看,見一扇窗開著,不禁微微一怔,尋思這三月天的夜晚寒意還是蠻足的,怎麼這老兄竟開著窗睡覺?想著,他仰臉大叫「老杭」。

杭增靖被鄭文度換醒,在床上大聲應著讓鄭上樓。鄭文度上樓去,杭增靖正在穿衣服,他便問:「昨晚你是開著窗睡覺的?」

杭增靖不以為然道:「記不得了,我上樓就睡,睡得很熟。」

「你檢查一下是否少了什麼東西。」

杭增靖先看手槍,在枕頭下壓著,再看手錶、錢包、證件,一件不少,遂笑道:「老弟你看,這裡難道還會有梁上君子?」

7年後,即1951年5月,已成為共產黨西南公安部階下因的軍統特務反革命犯鄭文度,在看守所寫的一份材料中,提及這個案件時說:「我當時聽了也認為平安無事,正準備下樓,忽然又想到杭增靖所掌握的保險箱鑰匙,便提醒他檢查一下。但是,杭增靖翻來翻去也沒翻到鑰匙!他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差點跳起來,不住地叫著:『這怎麼辦?這怎麼辦?這鑰匙怎麼不見了?!』……」

鑰匙怎麼不見了,這得好好查一查!

杭增靖強迫自己從慌亂中鎮定下來,仔細回憶自己最後一次接觸保險箱鑰匙的時間。他想了好一陣,才用沒有把握的語調嚅嚅而言:「我記得昨天晚上喝酒時鑰匙還在……」

鄭文度問:「喝酒的什麼時候?開始還是結束?」

杭增靖又想了一想:「剛坐下的時候,你把保險箱放下,觸碰了我的腿,我就順手摸了摸衣兜,鑰匙還在。後來……後來就記不得了。

「臨睡前沒檢查?」

「沒檢查?……唔,記不得了!」

兩人分析可能是喝酒時,挪動坐姿而把鑰匙從衣兜里擠出來掉地下了,於是便去餐廳尋找。那裡的廚子昨晚已經擦桌子掃地的收拾過了,方磚地上清清爽爽,一目了然。杭、鄭兩人去找了廚子,問掃地時是否撿到了鑰匙。廚子聽了,連連搖頭:「沒得!沒得!」

杭增靖轉了轉眼珠子,又問:「掃攏來的垃圾,扔哪裡去了?」

「在廚房後邊院子角落裡。」

杭增靖、鄭文度便去那裡翻垃圾,折騰了個把鐘頭,把垃圾都翻遍了,也沒找到鑰匙。兩人剛洗凈手,楊菊初蔣大旺來了,聽說此事,都吃了一驚。蔣大旺說:「在蔣某的團部丟失的鑰匙,自然由蔣某負責尋找,老杭你儘管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到!」蔣大旺一道命令下去,保安團司令部衛隊的士兵當即進來,分頭在餐廳、後院。鼓樓尋找,還把杭、鄭兩人翻過的垃圾也重新翻了一遍。但是,遍尋下來,鑰匙卻仍無影蹤。

蔣大旺大出意外,皺著眉頭道:「咋回事?老杭人又沒出去過,這鑰匙怎麼會不翼而飛的?」

楊菊初想了一會,問道:「老杭昨晚上過茅廁嗎?」

這一說,杭增靖想起來了:「昨晚喝酒中間,我上過一趟茅廁,別是把鑰匙弄下去了?」

楊菊初說:「這事兒來不得半點疏忽,掉茅廁也要找出來。」

鄭文度說:「對!此事看來要麻煩一下蔣團長了。」

蔣大旺點頭:「沒說的!軍統的事就是兄弟的事!」遂喚來衛隊長蔣二狗,吩咐他去叫去民伕來掏茅廁找鑰匙。

蔣二狗一個立正:「是!不過有個情況要向團座報告的:今天一大早已有鄉民來把茅廁的烘便掏走了一部份……」他住了口,意思盡在不言中。可能鑰匙就在被掏去的那部分烘便中。蔣大旺聽了,一愣:「是何方鄉民來掏的?」

「這個,我不清楚。因為茅廁的烘池在牆外,向來規矩是誰來掏都可以,只要把現場沖刷乾淨就行。」

這樣一來,情況變得複雜了。這邊即便掏盡茅廁,也不一定找得到鑰匙。杭增靖轉念一想:不如乘早上路,鑰匙歸這邊找,找到了派人送過來。如果找不到,則在抵達昆明後把保險箱砸開,取出「寒鋒」另盛一口保險箱就是了。想著,他和鄭文度交換了意見,鄭表示同意。於是把意思對蔣大旺、楊菊初說了,便去富源客棧那邊,押著兩輛汽車上路。

汽車出瀘州南門,在渝滇公路上馳行。走了大約二十多里地.來到一座山下。這是一座海拔千餘米的高山,山腳下是一條河流,公路就在山、河之間,很窄,僅能同時通過兩輛汽車。特勤小組的汽車開到山腳下,被一堆亂七八糟的泥石擋住了去路。鄭文度下車一看,只見這堆泥石寬及整條路面,長達十來米,足有四五十個立方。他抬頭看看山上,估計是上幾天下雨,沖走了山上石縫間的泥土,從而引起了泥石流。這種情況,在川、黔、滇三省山區時常發生,阻礙交通,令人驚厭,不想這次恰被他們碰上,怎麼辦?

杭增靖也過來看了看,苦笑著說:「挪走這堆玩意兒,看來沒二三天工夫不行,我們只好暫回瀘州城了。」

他們回到瀘州,直接把汽車開到保安團司令部,就停在大門外的空地上。蔣大旺見他們去而復歸,不無驚奇道:「唔?這個季節已經有泥石流了?罕見!罕見」繼而又哈哈大笑道:「老天爺尋思二位老兄沒喝夠『瀘州老窖』,玩了這麼一手,這下你們可得好好喝一下了!」

杭增靖一打聽,得知起碼過兩天才能上路,尋思得向戴笠報告一下,免得責怪他延誤時間。他用保安團部的電話給重慶軍統總部掛了個長途,報告了路阻情況,對丟失鑰匙之事卻一字未提。

這邊,蔣二狗叫來的民夫把保安團部的茅廁掏了個空細查下來,卻並無鑰匙。分析下來,估計鑰匙是混雜在被鄉民掏走的那部份糞便中了。蔣大旺遂責成蔣二狗迅速找外那些保甲長尋掏糞人。但是,蔣二狗剛把情況通知那些保甲長,他們還沒開始行動時,鑰匙就有了下落。鑰匙是自動回歸的,不過,當特勤小組看到時,事實上已經用不著這把鑰匙,甚至連保險箱也用不著了,因為「寒鋒」已經不翼而飛了!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這天晚上,杭增靖為讓特勤小組諸特務能好好睡上一覺,就下令把兩輛汽車開進司令部,就停在後院空地上。五個特務,兩個在鼓樓下層,三個睡在鐘樓下層。杭、鄭兩人,仍分睡在鼓樓、鐘上層。蔣大旺為讓特勤小組安心休息,特地在後院安排了一個哨,專門看守著汽車。當晚九時多,吃喝適度的特勤小組七人都上床安歇了。

睡到下半夜一點多鐘,特務們忽然被一聲磔磔刺耳的慘叫驚醒。五名特務迅速躍起,顧不上穿外衣,都握著手槍衝到院子里。手電筒光照處,只見那個站崗的保安團士兵已經倒在血泊中,

背脊上插著一把匕首,深及刀柄!旁邊的一輛汽車上,蒙得嚴嚴實實的油布篷罩已被掀開,裡面傳出「悉悉刷刷」的聲音,分明是有人在偷盜藥材!

這時,杭增靖也下來了,一聽車廂里的聲響,立刻下令把汽車包圍起來。特務們將那輛汽車團團圍住,吆喝道:「小子出來,乖乖就擒!」

杭增靖說:「要抓活的,這小子殺了保安團的哨兵,把他交給蔣團長治罪。」

六個特務包圍一輛卡車,原以為逮一個盜賊猶如瓮中捉鱉,易如反掌。誰知此念大錯!守在右側車門那裡的特務黃山耳,看見從油布篷下的車幫擋板上伸出半隻腳板,踩在那裡不知想幹什麼,遂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上去,一把攥住,不料裡邊那主兒不知怎麼一動,不僅把腳掙脫了出來,還走趁機用手拉住了黃山耳的手腕。黃山耳大驚,儘力掙扎,他也算是「會家子」,在軍統特訓班專門學過擒拿散打,手上頗有一把勁道,但此時卻無法掙脫。對方的手就像一把老虎鉗一樣,緊緊鉗著,一直痛到骨頭深處。黃山耳怪叫著,想開槍,但因杭增靖有言在先要抓活的,便改變主意改用槍柄砸。哪知右手剛伸過去,手槍已經被對方奪走了!

這時,連杭增靖在內的六個特務聽見這邊聲音不對,都一齊涌了過來。那竊賊冷不防把黃山耳的手一松,將事先已經割斷繩子的油布篷罩往上一頂,一掀,整個篷罩便從天而降,將杭增靖六人全部罩住!跟著,那竊賊從車廂里一躍而出,重重地落在篷罩堆上,踩得底下哇哇亂叫,鬼哭狼嚎。

睡在鐘樓上的鄭文度自然也被那哨兵的怪叫聲驚醒了,但他因有保管保險箱的責任,所以沒有下樓,只是拿著一支左輪手槍站在這邊窗口,居高臨下觀察情況。原先他也以為抓那盜賊等於瓮中捉鱉,不料竟是這樣一幕,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當下二話不說,揮手就是一槍!鄭文度是神槍手,但這一槍因怕誤傷了油布篷罩下的杭增靖等人,卻是打偏了。那盜賊倏地一驚,騰身一躍,躲到汽車後面,舉槍向鐘樓上就是一下,子彈在鄭文度耳邊掠過,把鄭文度驚出一身冷汗!

鄭文度縮回頭來,憑藉窗框的掩護,和底下的盜賊對射了幾槍,由於雙方都注意隱藏,子彈都落了空。

這時,杭增靖幾個把油布篷罩掀開,一個個跳了起來。那盜賊見勢不妙,往院子的另一側逃去。杭增靖自出道以來還從未吃過這樣的虧,禁不住氣沖斗牛,火撞頂染,呀呀喘著氣,大聲叫遭:「抓住他!老子剝了他的皮,點他的天燈!」

話音未落,那盜賊從暗角落裡打來一槍,子彈從杭增靖左耳朵邊擦過,頓時鮮血淋漓,火辣辣的痛。杭增靖氣得哇哇叫,指揮特務撲過去,但卻已經沒有影蹤。

鐘樓上,鄭文度也大為生氣,真想下樓去參加搜緝。但他不敢離開,只能趴在窗台上東張西望,指揮特務朝有動靜的方向搜索。

一會兒,前院傳來保安團部值勤人員的吆喝聲,杭增靖叫道:「逃前面去了,快去!」

鐘樓上,鄭文度這才離開窗檯。這時,他才感到有些寒冷,尋思繼續睡覺是不可能的了,便打開電燈想穿衣服。燈一開,他突然愣住了:用鐵鏈鎖在床頭的那口保險箱已被打開了,鑰匙插在鎖眼裡,箱內已經空無一物!

鄭文度哭似地呻吟了一聲,馬失前蹄癱坐在地下……

「寒鋒」被竊,驚動了瀘州國民黨方面的黨、政、軍、警、特各方。瀘州駐軍接到軍統瀘州站站長楊菊初的通報,立即宣布全城戒嚴。保安團長蔣大旺隨即命令保安團士兵在全城各旅館、戲院、茶館、浴室、妓院等場所以及大街小巷進行搜索,發現可疑人物,一律拘捕。

瀘州市警察局局長劉登岷當時不在瀘州,由副局長王球主持全局工作。王球聞報,立刻帶領刑警大隊大隊長吳道鯤以下二十多名刑警,火速趕到保安團司令部勘查現場。

王球、吳道鯤一到團部先聽取了杭增靖、鄭文度對案情的介紹,心裡不禁暗自吃驚,他們都是吃了二十餘年刑警飯的老刑警,偵破過不少偷盜案件,但還未碰到過如此身手的竊賊。他們仔細勘查了現場,發現鄭文度所住鐘樓的一側牆上有明顯的腳印痕迹;窗子的玻璃已被金剛刀劃開一個兩厘米見方的口子,竊賊用一種特製的工具伸進小洞,把窗子插銷弄開了。勘查完鐘樓,刑警又勘查鼓樓,在一側牆面上也發現了腳印痕迹。王球、吳道鯤相顧而視,悄然而語:「這是一名具有輕功絕技的『飛賊』!」

3月14日清晨四時多,王球、吳道鯤在保安團司令部小會議室向杭增靖、鄭文度、楊菊初、蔣大旺、龔均以及駐軍派來的代表、軍法處長袁龍生報告由勘查現場而得出的案情判斷情況——

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盜竊巨案,「飛賊」事先已經察知特勤小組所護押的特殊貨物,有可能從重慶就開始跟蹤他們了。「飛賊」的行動分為兩步,第一步是先盜竊杭增靖所掌管的保險箱鑰匙。3月12日深夜(或13日凌晨),他避開保安團哨兵的視線,以飛檐走壁的絕技潛入保安團部後院,又上到杭增靖下榻的鼓樓,輕而易舉地竊走了鑰匙。為防打草驚蛇,因小失大,他沒有動杭增靖的現金、手錶、鋼筆等款物。「飛賊」竊得鑰匙後,可能想當時就接著下手行竊「寒鋒」,但是見鄭文度把鐘樓的窗子關得嚴嚴實實,因怕驚動鄭,就未行動。

「飛賊」可能對保安團部的地形比較熟悉,又掌握了杭、鄭在瀘州的下榻規律,所以想繼續在瀘州作案。為把特勤小組困在瀘州,他就去城外山上人為製造了泥石流,將公路堵塞。

今晚,「飛賊」再次潛入保安團部。他首先施展絕技上到鐘樓窗外,把窗子插銷鼓搗開,然後仍悄無聲息下到地面,暗殺了那個看守汽車的哨兵,又把汽車上的油布篷罩繩子全部割斷,接著又到車廂里,從藥材中盜竊了部份珍貴藥材麝香、羚羊角。之後,他故意發出慘叫聲,把杭增靖等六人引到院子時,奪得一把手槍後,用油布篷罩將6人全部罩住。事先,「飛賊」估計鄭文度面對這個變故時會有下樓和不下樓兩種可能,下樓自然最好,他的調虎離山計完全成功,他篤定能輕而易舉竊得「寒鋒」。即便不下樓,鄭文度也絕不會無動於衷,肯定會站在窗前觀察。他就開槍射擊,引鄭文度和他槍戰。他則趁黑暗的掩護,從另一側牆壁上到鐘樓,輕輕打開窗子,趁鄭文度注意力在下面,下手打開保險箱,竊得「寒鋒」得手後,「飛賊」遜往前院,遁身而去。

王球、吳道鯤把情況介紹完,杭增靖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青白,軟軟地癱坐在沙發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鄭文度的臉色比死人也好不到哪裡,但還硬撐著能說話:「這個案件能破嗎?」

王球、吳道鯤交換了一個眼色,王球說:「破案是警察局的職責,尤其是這個案子,關係到黨國的利益和軍統局的體面,我們自然要全力投入偵查。但是,由於案犯作案手段特殊,案情複雜,兄弟不能百分之百的打保票。這個,需要當著在座諸位長官說清楚的。」

杭增靖還過神來,給王球、吳道鯤作揖:「二位兄台,兄弟我這邊求您們了,請您們無論如何把這個案子破了,再不濟也請把贓物追回!拜託!拜託!」

鄭文度也連連拱手。

楊菊初完全體諒杭、鄭兩人此時的心情,馬上說:「這次破案的全部經費,由我們瀘州站來出,所有開支實報實銷。破案之後的獎賞,也由兄弟負責。」

王球、吳道鯤說了幾句客氣話後,對偵查步驟作了介紹:從「飛賊」的作案手段看,估計他在瀘州有落腳點,加上瀘州城牆很高,又有流動哨,並且在案發後立刻戒嚴了,所以,一般說來「飛賊」還未離開瀘州,這給破案帶來了一個契機。如果今晚的搜索無效果,至天明則可解除戒嚴,改為暗控。暗控的方式是:①保安團、駐軍抽調力量,加強各城門警戒,城門及城門外三十米處分別設立兩道卡子,嚴格盤查出城男子。②警察局治安警察繼續對旅館、戲院、妓院、浴室、茶館等處進行檢查,並對全城居民進行查戶口。③警察局刑警立即著手暗訪「飛賊」,著重是加強對銷贓渠道的控制。

從偵查刑事案件方面來說,王球、吳道鯤在在座頭頭腦腦中自然是權威,蔣大旺等人聽了這番安排,自是說好。於是就散會.王球、吳道鯤、袁龍生、蔣大旺都匆匆去作安排了。杭增靖、鄭文度待他們離開後,向楊菊初提出:此案暫不上報重慶軍統總部,希望能迅速破案,追回贓物,這事也就瞞過去了。楊菊初知道這樣做如果破不了案子,自己也擔著責任,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杭增靖、鄭文度從此便陷入了坐立不安、寢食不思的狀態,兩人度日如年地捱過了三天,警察局方面連一絲線索也沒摸到。第三天晚上,楊菊初在城內「尋夢樓」請杭增靖、鄭文度喝酒,點了許多好菜,想讓杭、鄭兩人補補身子。那二位心事重重,喝酒好似吃藥,吃菜味同嚼蠟。他們對楊菊初直言不諱:如果案子破不了,贓物追不回,他們肯定會被戴老闆下令槍決。

楊菊初安慰道:「瞧這情勢,還不曾到這步險地,二位兄台宜定下以來,靜候佳音。我估摸明後天就會有眉目的。」

倒也真被楊菊初說著了,次日果然逮住了一個嫌疑人。那是上午10時許,正是各城門車來人往絡繹不絕的時候。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手裡拎著一隻竹籃子,裡面裝著一些豬肉、牛肚、青菜等,慢慢地從城裡出南門西行。他經過城門時,被站崗的駐軍士兵攔下,因無嫌疑跡象,僅作了例行盤問。那男子答稱姓朱,就住在南門外,因家裡今天來客人,所以進城來買點菜。崗哨所了,覺得並無破綻,就揮手放行了。

那男子來到第二道卡子,那裡站著兩個保安團士兵。見有人走來,照例攔下盤問。那男子照樣說了一遍,問話的那位便決定放行。那男子剛挪步,卻被另一個士兵喚住了:「慢!」

那男子應聲駐步,眼裡掠過一絲驚慌的神色,儘管稍顯即逝,但還是被這個士兵捕捉住了。這士兵喚住男子本就有疑心:城外百姓進城買葷菜是常有的事,但他籃子里怎麼有青菜、蘿蔔?哪有城外人進城買蔬菜的?捨近求遠,質差價高,這是反常的!現在對方眼裡又有驚慌神色,自然更須細細盤查了。士兵走到男子面前,打量著對方,問道:「這籃子里裝的都是菜?」

「是的,都是菜。」

「好的,你放地下,我要檢查一下!」

這句話一說,那男子放下籃子,撥腿就跑。另一個士兵隨即追趕,只趕了幾十米就把他揪住了。揪回卡子時,籃子里的秘密已經露餡了,豬肉、青菜等等下面,是用油紙緊緊裹扎著的麝香、羚羊角!

朱某隨即被押解保安團司令部。杭增靖、鄭文度聞報,立刻去查看所搜得藥材,確認是從特勤小組汽車上所竊得的贓物,於是馬上往警察局打電話。那邊聞風而動,當即由吳道鯤帶了8名刑警趕來,就在保安團司令部就地審訊。

朱某在回答時稱自己名叫朱醒思,家住城內東大街白舟巷口,是祖傳的紅傷郎中,藏在籃底的藥材是昨天上午去城隍廟燒香時在後門外撿到的,因聽說保安團丟失了藥材,估計可能是竊賊畏罪扔掉的贓物,因貪財而拿了回去,又擔心警察局會挨門挨戶搜查,所以今天想帶到城外開米廠的親戚那裡去藏起來。

這個說法刑警自然不相信,吳道鯤好言相勸,幾次三番無效,終於失去了耐性,喝令用刑。但保安團部卻不似警察局那樣有現成的刑具,幾個刑警打了朱醒思幾記耳光,又找來一塊竹片拍打手掌,朱醒思強熬著,一口咬定是撿到的。刑警見制不了他,遂靈機一動找來板凳、繩索,就在院內一棵樹下因陋就簡土法馬上製作了一張老虎凳。一聲吆喝,把朱某架到凳上,以繩索牢牢捆住,二話不說撬起腳跟就往下面墊磚頭。這是真傢伙,只墊得三塊磚頭,朱醒思就連哭帶嚎表示「願招」,於是撤去磚頭,就在老虎凳上招供了——

三天前,即月14日清晨,當時街頭的戒嚴剛撤消,朱醒思的診所還未開門。忽然有人輕叩大門,朱醒思開門一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瘦長身材,頭髮濃黑,長臉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朝朱醒思點點頭,輕聲道:「是朱郎中嗎?我麻煩你一下。」

朱醒思以為是請出診,便問去那裡。對方說:「那裡都不去,就在你這裡治一下。」朱醒思請他進門,坐下後,他脫下左臂袖口,露出胳膊上用布條包紮著的傷口。朱醒思解開布條,一看傷口,暗吃一驚:「是槍傷!」

那人從容道:「是槍傷,子彈還在裡面,請你給我挖出來。」

朱醒思心裡已有數,情知此人必定與昨晚的戒嚴有關,但見他神情兇狠,懷裡鼓鼓囊囊,顯然不是好惹的角色,只好給他治療。

取出彈頭,上了葯,包紮好,又應對方的要求給了一些藥粉、繃帶。那人站直來,從衣袋裡掏出5枚銀元,想了想,又從懷裡掏出一對羚羊角、兩個麝香,一併放在桌上,說:「這銀洋,是醫資;這藥材,聊表謝意,給你留個紀念。山不轉水轉,朱郎中,你我後會有期!」言畢,轉身出門,揚長而去。

吳道鯤看了記下的供詞,讓把朱醒思帶進屋裡,問道「你招供的是真是假?」

朱醒思說:「但有一句虛言,你們殺我的頭!」

「何人可作證?」

「證人是沒有的,但是就我和他兩人。不過,那顆子彈頭還在!」

於是,馬上押著朱醒思去他的診所,果然拿出一顆手槍子彈頭。送到特勤小組讓辨認,結果,證實這顆彈頭是從鄭文度那支左輪手槍里打出來的。至此,終於確認了朱醒思的口供的真實性。

瀘州市警察局邀請駐軍、保安團、軍統瀘州站頭目召開緊急聯合會議。會上,分析了案情,認為有三種可能:一種是案犯在去朱醒思處治傷後,即攜贓物逃離了瀘州城;一種是人已逃離但贓物仍在瀘州;一種是人和贓物皆仍在瀘州。軍統瀘州站站長楊菊初提出:為穩妥起見,宜即全城戒嚴,由軍、警,特組成聯合搜查指揮部,對全城所有住戶、廠家、商號及公共場所進行搜查,如果搜下來未發現案犯、贓物,則說明情況是上述的第一種可能,只能另作計議

在場的軍、警、保安團頭目討論後,一致認為此方案切實可行,於是立刻付諸實施。

全城搜查共投入了三千多人員,搜查了半天一夜,但未曾發現案犯和贓物。至此,大致可以認定案犯已經逃離瀘州城了。

楊菊初膽子再大,也不敢再把這起巨案壓下不報了,他也不跟特勤小組通氣,立刻向重慶軍統局總部戴笠辦公室發了一份加急密電。

戴笠接到楊菊初的電報,大大吃驚。據後來在全國解放前夕逃往台灣的國民政府國防部保密局副處長馬達岷在1977年所寫的一篇回憶文章中說,當時他是軍統局潛伏在武漢的特工負責人,楊菊初的電報送到戴笠手裡時,他正好奉命返渝述職,在戴笠辦公室里。戴笠一看電報,當即拍案大罵,然後就把面前的茶杯狠命摔在地下,隨即中斷聽取他的彙報,讓人出去。(馬達岷當時並不知道是為此案,兩天後方知曉該電報系楊菊初所發。)

戴笠獲悉「中正劍」失竊後的第一個反應,是讓副官立刻把軍統局情報處少校特務(當時在重慶警備司令部稽查大隊供職)喬柏森找來。在等喬柏森時,戴笠讓電訊室往軍統瀘州站發了一份電令,命令將連杭增靖在內的特勤小組全體人員即刻拘押,對杭增靖、鄭文度重點看守,嚴防脫逃、自盡。

兩個多小時後,喬柏森從重慶郊區趕到軍統局本部機關,當他出現在戴笠面前時,受到戴笠的熱情款待。喬柏森,39歲,江西鷹潭人氏,16歲即東渡日本學習警務,回國後在南京首都警察廳當刑警、刑警小頭目。1933年夏,喬柏森經人介紹認識了戴笠,遂被戴笠調往複興社特務處,當上了情報特工。抗戰開始後,喬柏森又調往軍統特訓班擔任教官。到1942年底,喬柏森已經是上校軍銜的副處長了。不到兩個月,喬柏森因參與倒賣戰略物資而被戴笠下令降為少校,副處長也削去,一擼到底。這次,驟然發生了「中正劍」失竊巨案,戴笠不放心讓警方偵查,便想起了喬柏森,決定委以重任。

喬柏森一走進戴笠辦公室,戴笠便迎上前去和他握手,然後把對方拉到沙發前,落座後,又親自遞茶送煙,弄得喬柏森受龐若驚,不知所措。戴笠在喬柏森對面坐下,叫著對方的字道:「庸甫,你是我軍統局的警務權威,此次我有件事要借重於你了。」

喬柏森連忙表示萬死不辭,一定為團體效命。

戴笠遂把案情介紹了一遍,臨末道:「此事我已報告委員長侍從室,剛才侍從室來電告知已報告委座,連委座夫人也驚動了!委員長大怒,讓我去他官邸,估計一頓惡罵是少不了的,弄得不好還會吃耳光。你,立刻赴瀘州,給我把這樁巨案拿下來,抓獲案犯,追回贓物,越快越好!你有把握嗎?」

喬柏森說:「我儘力而為!從案情聽來,這起案件比較複雜,但還不是無頭案,要說把握,我估摸只有七分左右。」

戴笠很是高興,拍著膝蓋道:「七分把握就可以了,你去瀘州實地一查,會更有把握的。如此,我就拜託了!你現在仍恢復上校軍銜,至於職務,待偵破案件後我自有安排,你盡可放心!」

喬柏森受命之後,立刻帶了兩名助手,連夜趕赴瀘州。

喬柏森抵達瀘州後,逕往軍統瀘州站。那站長楊菊初已遵照戴笠的電令把特勤小組悉數拘押,五名特務軟禁在瀘州站大院內。杭增靖、鄭文度則囚於市警察局看守所的單人牢房裡,由瀘州站的特務在那裡輪流看押。楊菊初深知戴笠稟性,知道如果案件偵破不了,到頭來連他都得受處分,所以,他寄希望於特派員喬柏森,一見面就大獻殷勤,又是塞金條,又是要接風洗塵。

喬柏森是何等機靈的角色,怎麼會猜不透楊菊初的心思?他怎麼也不肯掉進這個是非窩的,所以既不收金條,也不赴宴,說:「楊站長的心思,兄弟完全清楚。請楊站長放心,兄弟此番來瀘州,不管案子破與不破,一定把勁都使到。現在不是喝酒吃飯的時候,我得馬上著手工作。這樣吧,請楊站長先陪兄弟去現場看一看,然後再去看守所跟特勤小組諸君和朱醒思聊聊,接著再和瀘州警方交換對案情的看法,走完這三步,我大致上對本案就有了一個較為清楚的認識,這就可以考慮如何著手偵查了。」

楊菊初以前並不認識喬柏森,甚至連聽也沒聽說過,這次對方被戴笠派來主持偵查此案,料想不是庸材,此刻聽喬柏森如此一說,更加深信是權威了。當下,楊菊初馬上陪喬柏森去保安團司令部看現場。

喬柏森是留學日本專攻刑事偵察的正宗刑警出身,勘查現場自有一套。他不像王球、吳道鯤那樣站在鍾、鼓樓下面察看牆面,而是讓搬來長竹梯,架在牆上,爬上去用高倍放大鏡一個腳印一個腳印進行觀察;用鋼捲尺丈量尺寸,又用照相機拍攝下來。在察看鐘樓現場時,他還有一個新發現:在放保險箱的椅子的側邊沾著灰塵的地板上,發現一個放過短刀的痕迹。

喬柏森看過現場後,又去警察局看守所找特勤小組七名成員一一談話,讓他們盡量詳細地回憶案情。隨後,喬柏森又提審了郎中朱醒思。

這時已是下午一點多鐘,喬柏森和兩位助手由楊菊初陪著,用過簡單的午餐後,前往瀘州市警察局。那邊,王球、吳道鯤等幾個頭目及資深刑警早已在會議室恭候多時。喬柏森進去,也沒多餘的話,就請他們介紹有關情況。吳道鯤代表警察局介紹了案情分析和偵查過程,臨末道:「我們昨晚又議了半夜,認為那個『飛賊』有可能來自重慶或者川東地區,現在已經返回那裡了,所以下一步的偵查重點應當是向那邊移。」

王球朝喬柏森拱拱手:「如此分析是否符合情理,還望喬特派員指示。」王球這句話純屬官場套話,吳道鯤的觀點事實上多半是他提出來的。

喬柏森不露聲色,淡淡問道:「說『飛賊』來自重慶或者川東地區,依據何在?」

吳道鯤說:「從『飛賊』兩次作案的時間看來,是有謀而為,我們估計他在重慶就已經跟上特勤小組了。」

喬柏森淺淺一笑:「在重慶跟上特勤小組,並不等於『飛賊』的落腳點就在重慶或者川東地區啊!」

吳道鯤被這句話噎住了,和王球交換了一個眼色,勉強笑了笑,沒敢再開腔。喬柏森喝了幾口茶,款款而言:「從現場勘查情況及朱醒思的口供看來,『飛賊』應當是貴州或者雲南兩省人氏,而且不是漢族人,是瑤族或者苗族人。」

啊?!從王球以下,瀘州警方的精華人物全都大吃一驚,一個個瞠目結舌,用質疑的目光盯著喬柏森。喬柏森接著說下去:「為什麼這樣說呢?首先是朱醒思的口供,我訊問他時,詳細問明了『飛賊』的體態,相貌和說話口音。據朱醒思說,『飛賊』所說的話語帶著明顯的黔滇交界處人氏的特點。」

王球、吳道鯤等人聽了,臉色有點異樣,有的搖頭微嘆,有的拍案惋惜,原因盡在不言中:他們審訊朱醒思時竟沒問這一點!

喬柏森又說:「其次,是我在鐘樓勘查時,發現放保險箱那個椅子的旁邊的地板上,灰塵上留著一個放過短刀的痕迹,這把短刀的痕迹是這樣的——」他拿出已經沖印的照片,舉在手裡讓眾人看。這是瑤族人或者苗族人用的獵刀!!『飛賊』當時是為防止鄭文度轉身,只要鄭轉身,他就一刀飛擲過去!從上述兩點推斷,『飛賊』應當是瑤人或苗人。」

瀘州警方這一班人被喬柏森這樣一說,簡直無地自容,同樣勘查現場,他們竟什麼都沒發現。他們沒有料到,喬柏森接著又亮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觀點。

喬柏森點了一支香煙,悶聲不響地抽去了半支,忽然冒出一句話:「『案犯』有兩個!」王球、吳道鯤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問道:「兩個?」『

「對!』兩個。殺死哨兵、盜竊藥材的是一個;潛入鄭文度房間打開保險箱偷去『中正劍』的又是一個。」喬柏森稍停,說出了他的依據:「我這樣判斷,是依據三點:第一,殺死哨兵的那個,那把匕首在死者背脊沒拔出來帶走,如果上鐘樓行竊『中正劍』的也是此人,那他為什麼不把匕首拔出來而要準備另一把來對付鄭文度呢?第二,我勘查了鐘樓、鼓樓的外牆,發現第一天上鼓樓竊保險箱鑰匙的『飛賊』在牆面留下的腳印,和第二天上鐘樓盜『中正劍』的『飛賊』所留下的腳印相比,有所不同,這表明系兩人所為。第三,鄭文度始終沒有離開過鐘樓,並且一直待在面向卡車的那個窗口,也就是說;他的左輪手槍所能打傷的那個後來去朱醒思處治療的『飛賊』,挨槍時的活動範圍只能在院子的東半側。這樣;如果他是盜『中正劍』的話,肯定是受傷在前,盜劍在後。這裡就有一個問題:如果是此人盜劍,他受了槍傷,能否悄無聲息地飛檐走壁爬到十米高的鐘樓?並且,他既然受了傷,為什麼在鐘樓外牆和室內現場沒留下一滴血跡?所以,我估計殺哨兵的是一個人,即受傷的那個;上鐘樓盜劍的是另一個人。在座諸君以為如何?」

王球等人聽得幾乎入神,都覺得這個分析嚴密周全,天衣無縫,當下皆點頭贊同。

喬柏森說:「因此,我認為案犯得手後,已經潛出瀘州城,去了黔、滇老窩。但是,從那個去朱醒思處治傷的傢伙只付五枚銀洋而以麝香、羚羊角來彌補醫資不足這點看來,他們手頭很是拮据。因此,估計他們很快就會把贓物出手的。所以,我們宜馬上向渝滇沿線各地警、特機關發出《緊急協查通知》,請各地特別留意本案銷贓線索。這是目前可以走的唯一的一條路!」。

王球等人深以為然。於是,當即以軍統局及瀘州市警察局的名義以電報形式聯合向渝滇線瀘州以南直止昆明的幾十個市、縣、鎮的軍統站、組和警察局、署、所發出了《緊急協查通知》。

這著棋走得很准,僅僅過了17個小時,從雲南省昭通市就傳來消息:發現有人在銷「中正劍」!

喬柏森聞報,立刻和他的兩名助手以及瀘州市警察局刑偵大隊大隊長吳道鯤,駕著一輛美製小吉普,驅車四百餘公里,於3月20日午夜時分抵達雲南省昭通市。

吉普車直接開進昭通吊警察局的大院,那裡,早已接到瀘州方面電話通知的軍統昭通站副站長(正站長缺職)柳大夢、昭通市警察局副局長兼刑偵大隊大隊長汪明先等人已經恭候多時。喬柏森一行被請入餐廳,邊吃夜宵邊聽汪明光介紹有關情況。

在昭通發現「中正劍」的是昭通市警察局的刑警組長郁文愛,他的發現純屬偶然:郁文愛的妻子是瑤族人,她的舅父是當地的土司,名叫贛巴郎。3月17日,是贛巴郎五十歲生日,按照習俗,舉行慶祝宴會,郁文愛和妻子自然要去慶賀。他們於3月16日晚上抵達距昭通市區四十多里地的慶旺寨,受到了贛巴郎的熱情款待。那贛巴郎是世襲土司,自有他的威儀,但卻十分看重郁文愛。他認為郁文愛是「漢官」,外甥女能高攀自是福氣,但對郁文愛來說似乎有些委屈,所以得有娘家人來彌補。這天晚上,贛巴郎親自陪郁文愛喝酒,又叫一班美貌瑤家少女來歌舞助興。

酒過三巡,郁文愛向贛巴郎獻上生日賀禮:一塊從境外走私來的夜光防水手錶。贛巴郎當場戴在腕部,左看右瞅,愛不釋手,因發感嘆道:「漢人的物件比我們瑤家精細得多,我今天收到一把短劍,也是令人愛不釋手,真是寶物啊!」

郁文愛一聽,便問道:「是怎樣一把劍,能給我看看嗎?」

贛巴郎笑道:「有什麼不可以的?」遂讓人把那把短劍取來,放在郁文愛面前。

郁文愛打開紫緞錦匣,一看,果真是一把好劍,因見劍柄上刻著「贈羅斯福總統蔣中正」的字樣,不覺萌生好奇之心,便問道:「舅父是從何處弄來這柄寶劍?」

贛巴郎說:「這是一個瑤家富商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據他說以二萬銀洋所購的。」

當時,昭通市警察局還沒收到瀘州的《協查通知》,郁文愛自然不會往贓物方面想,但因這把劍柄上所刻的字太特殊了,所以頭腦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3月18日,郁文愛和妻子返回昭通市。次日,郁文愛去警察局上班,一會兒,副局長兼刑偵大隊長汪明光通知刑偵大隊組長以上警官去小會議室開會,郁文愛便去了。會上,汪明光把瀘州方面發來的那份《緊急協查通知》給與會人員傳閱了一遍,宣佈道:「剛才,軍統昭通站柳站長來過了,說這是蔣委員長親自過問、戴先生直接抓的巨案,要求我們務必全力協肋。我已經跟顏局長商量過,我們刑偵大隊對該案自然責無旁貸,請大家回去向各自管轄的弟兄說一下,誰抓到線索,由局部直接獎勵大洋500元。」

郁文愛看過《協查通知》,一顆心早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了:乖乖!贛巴郎舅舅的那把劍不就是贓物中的一把嗎?散會後,郁文愛留在室內沒走,待他人都出去了,汪明光也要往外走的時候,輕聲喚住對方,把情況說了一遍。

汪明光聽了,喜得眼睛沒縫,拍著郁文愛的肩膀道:「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走,去見顏局長!」

警察局長顏福卿一聽,也很興奮,但他是個工於心計、深諳官場內幕的角色,想了一想,說:「這個案子太大,我們昭通方面還是不沾手為好。否則,破得掉還好,一旦破不掉,那真是『頂著石臼做戲——吃力不討好』了。

就這樣,昭通警方向瀘州發了加急電報。

汪明光把全部情況說完後,朝喬柏森拱拱手:「喬特派員,情況就是這樣,請原諒我們沒有聞風而動,如果因為這個而延誤了偵查工作,也望諒鑒。」

喬柏森點頭:「不打草驚蛇,你們做得有道理。這樣吧,現在麻煩郁組長一趟,請和我去一趟慶旺寨,拜訪一下贛巴郎。」

郁文愛就在隔壁屋裡待命,當下被汪明光喚來,如此這般交代了一下。汪明光又問:「喬特派員,要帶些人去嗎?」

喬柏森眨了幾眨眼睛,說:「我這裡的三位去,另外你再撥五位弟兄給他們。這八位,都帶上手槍,到了那裡。不進寨子,就在寨外待命。

當下,喬柏森、郁文愛一行立即上路,趕到慶旺寨,已是天亮時分。贛巴郎還沒起床,聽說外甥女婿去而復歸,不禁暗吃一驚,尋思必有要事,便馬上起身,略一漱洗便趕到客堂來。郁文愛向贛巴郎介紹:「這是重慶來的大長官喬先生。」

喬柏森向贛巴郎行禮,然後奉上由昭通市警察局提供的罰沒而得的三十兩煙土:「倉促之間,也來不及準備禮物,些許微物,不成敬意。」

這是一份厚禮,贛巴郎大喜,馬上吩咐下人置酒款待。席間,喬柏森說:「敝人今天來貴寨,有一事想向贛老爺求助,懇望贛老爺提供方便。」

贛巴郎說:「請大長官明言,我們瑤家人重情義,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喬柏森見贛巴郎爽快,很是高興,便把蔣介石籌措「中正劍」作為禮物贈送美國方面,途中遭竊現正在全力偵查等等事宜說了一遍,臨末道:「聽說贛老爺新得一把短劍,我們估計可能正是贓物之一,所以想來向您請教。」

贛巴郎馬上走進內宅,把那把短劍拿出來,給喬柏森看。喬柏森一看,禁不住一陣激動:這果真是贓物之一!他還劍入鞘,放在一旁說:「這正是贓物。」

贛巴郎眉頭一皺:「晤,老龍難道是竊賊?不可能吧?」

老龍者,也是瑤族人,早年是馬幫販子的,後來經營得法,漸漸發跡,竟成為昭通地區有名的富商。老龍是慶旺寨人,當年未發跡前一度曾窮困潦倒,多虧贛巴郎伸手資助,給了牲口和錢,叫他去跑馬幫。所以,老龍一向視贛巴郎為恩人,發跡後也時常來拜望,每次必攜厚禮。贛巴郎也視老龍為知心摯友,他深信老龍絕不會做粱上君子,也不可能與竊賊為伍,所以又驚又疑。

喬柏森見贛巴郎臉色不悅,不敢造次,遂小心冀翼地問道:「這個老龍是怎麼樣一個人?」

贛巴郎便把老龍的情況說了一下。喬柏森馬上下結論道:「此案肯定和老龍無關!我估計這把劍是他從別人手裡買下來的。」

贛巴郎鬆了一口氣:「只要不幸連到老龍,我就放心了!大長官先生,現在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理?」

喬柏森和郁文愛對視了一眼,郁文愛開腔道:「舅父,這把劍,我們想先帶走,不知您老是否肯?」

「贓物應當入官庫,發還失主,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我自無二言。」

喬柏森說:「多謝了!另外,我們想去會會老龍,能否請贛老爺給我們寫個條子?」

贛巴郎點頭道:「可以,老龍就住在昭通城裡,你們可以去找他,只是千萬不可難為他!」

喬柏森一口答應:「請贛老爺放心,我們決不難為他!」

喬柏森等人拿著贛巴郎給老龍的信,返回城裡,已是下午時分。喬柏森連警察局也不回,帶了郁文愛,逕往老龍宅邸。

那老龍雖然闖過三關六碼頭,卻從未和警方人士打過交道,聽說登門的是警察局的,不禁大驚:「警察局找我幹什麼?」

郁文愛說:「龍老爹莫慌,我是贛巴郎的外甥女婿,這裡有我舅父給你的條子。」

老龍這才鎮定下來,看過紙條,便要張羅酒飯。喬柏森阻止了他,說:「我們公事在身,恐怕沒空吃吃喝喝了。如果有茶倒可沏上一壺,解解口渴,邊喝邊向你請教點事。」

老龍便讓家人沏了壺好茶,三個人待在一間空屋裡,關緊了門窗,開始談話。老龍聽說自己送給贛巴郎的壽禮竟是巨案贓物,頓立時嚇得面如土色,嘴唇顫抖著訥訥而言:「想不到!想不到!這怎麼辦?」

喬柏森說:「甭急甭慌,我已答應贛巴郎,決不跟你過不去。你先把這把劍怎麼到你手裡的經過說過我聽聽。」

老龍稍稍定心,便說了收購這把「中正劍」的經過:今年3月17日是贛巴郎土司老爺的五十歲生日,老龍早在年初就在盤算送一樣新奇珍貴的禮物作為壽札。老龍經商致富,家產早在百萬之上,給贛巴郎送禮,他錢花得起,也肯花,但卻想不出送什麼。直到三月上旬,他才決定送一件適合瑤家鑒賞「口味」的古玩。為此,他去了古玩行,但卻沒挑選到合適的古玩。轉眼到了三月十二日,眼見得贛巴郎壽慶日逼近,老龍無奈之下,便去找專門介紹古玩生意的掮客張三冬,請他幫忙。

張三冬聽老龍說了來意,拍胸道:「老爹這事找我張某,實在是找對了人。不過我是漢人,不清楚你們瑤家的風俗什麼的,請你說明白:要哪類古玩?」

老龍說:「瑤家尚武,你從『武』字上給我做文章。」

「明白了,我給你弄古劍、寶刀什麼的,包你送得出手,保證贛巴郎老爺看了滿意!」

過了兩天,張三冬來了,進門便說:「龍老爹,借貴府一角之地,跟你說幾句話。」

老龍估計事情有眉目了,遂把張三冬讓到裡面。張三冬進去後,掩上門,神秘兮兮地說:「老爹,我給你訪到一個人,他有幾把短劍,名貴至及,若送給贛巴郎,準保他老人家笑得眼睛沒縫!」

老龍自然大感興趣,問道:「哪個朝代的?」

「民國嘛!」

「那不是古玩,要來幹麼?」

「哎!老爹你有所不知啦——那寶劍是當今天子蔣委員長特製了準備送給美國人,後來又不送了,所以流傳出來了。劍製得精巧,鑲金嵌寶,天下攏共就這麼幾把哩!」

老龍聽著動了心,便開口問價。張三冬說:「我只管介紹主兒,不問價錢。這樣吧,你若有興趣,我就把人帶來,當面看貨談價。」

老龍想了想,說:「中!」

當天晚上10點鐘過後,張三冬帶著一個漢子來到老龍家裡。那人三十來歲,瘦長個子,長瓜臉,頭上戴著一頂薄絨布帽子,自稱姓郎。他和老龍寒喧幾句後,便從懷裡取出一個錦匣,放在桌上:「龍老闆『貨』我帶來了;請你過目一下,中意,我們談個價;不中意,就當沒這回事。」

老龍揭開匣子一看,頓時被那把短劍吸引住了!略看一看就問價錢。對方開價四萬大祥,老龍經商多年,精於談價,幾個回合下來,終以2萬元成交。

喬柏森聽下來,心裡思忖那郎某的外貌和瀘州紅傷郎中朱醒思所說的那個治傷人倒是一致的,心裡不禁大喜,尋思自己的偵查思路是對頭的,案犯果然往南竄了。

郁文愛問道:「特派員,要不要去抓張三冬那小子?」

喬柏森搖搖頭:「不抓。唔——」他沉吟片刻,說:「龍老爹,這個案子是蔣委員長親自交下來讓辦的,其嚴重性不言而喻!不過你也不要害怕,儘管你已經卷進去了,但只要你配合我們破案,我保你平安無事;如果把那2萬大洋追回,也可以破例還你。」

老龍感激涕零,連連鞠躬:「長官要我做什麼,請儘管吩咐。」

喬柏森已經想好了一條「引蛇出洞計」:由老龍出面,通過張三冬和「飛賊」拉上關係,佯稱欲購下其餘的劍,到成交時來個人贓俱獲。他把意思一說,老龍自是願意,興沖沖的要連夜去找張三冬,被喬柏森阻止,讓他明日去找,又交代了幾點注意事項。

次日上午,老龍去找張三冬,開門見山說明來意:贛巴郎收下寶劍後,很是喜歡,想依樣收購數把,準備送給瑤王以及附近幾位相好的土司。至於價錢,可以高於上次的那把。給張三冬的中介費,自然也比上次高些。張三冬聽了,很是起勁,說:「能為贛巴郎土司老爺效力,是我的福份,一般尋常人想效還效不上呢!這樣吧,我去找老郎,如果他手裡的東西還沒出讓,自然一說就成。」

「此事就拜託你了。」老龍照喬柏森布置的,先拿出二十枚銀洋遞過去,「這個你先拿著。唔,我幾時聽你的迴音?」

張三冬說:「這老郎是個來無蹤去無影的角兒,找他沒那麼容易,不過請老爹放心,我一定儘快找到他就是了。一有消息,我自然立刻會登門奉告的。」

老龍告辭而歸,回到家裡,郁文愛,吳道鯤已經等著他了。他如此這般說了一遍,郁、吳命他在家待著,一有動靜就來警察局報告,然後告辭而去。事實上,根據喬柏森的安排,已有三十名刑警化裝埋伏在老龍宅邸周圍,隨時準備對未先告知而逕赴龍宅交易的「飛賊」實施拘捕。對於張三冬,倒未安排跟蹤,主要是生怕一旦察覺,反倒壞事。

隔了一天,3月22日下午三時許,張三冬來到龍宅,告知老龍:今晚老郎將攜貨登門,如果談得攏,則可當場成交。款子一時不能全部付的,所缺部分可以用支票付,但必須是隨時可兌付的即現支票。

張三冬走後,老龍馬上寫了一份情報,派兒子繞道送往警察局汪明光處,汪明光隨即通知喬柏森,兩人議下來,決定晚上在龍宅下埋伏,逮捕郎某。

當天晚上7時許,暮色剛剛降臨,喬柏森、吳道鯤、喬的兩名助手以及郁文愛等四名刑警就分三撥從後門悄然進入龍宅,埋伏在龍宅客堂周圍。

龍宅外面,汪明光擔任現場總指揮,把將近五十名刑警分別安排在龍宅前後門兩側鄰居家及四周房頂上。另外,軍統昭通站也出動了二十名特務,各攜武器,化裝埋伏在離龍宅稍遠的地方。警、特聯手布置了一張天羅地網,單等「飛賊」鑽進來。

九點多鐘,張三冬獨自來到龍宅,問老龍是否已準備好現金和支票。老龍事先已經根據喬柏森的安排,準備好了一些現鈔、金條和空白支票,當下拿出來給張三冬看了。張三冬說:「老郎那裡我已經聯繫上了,他約你在明天上午七點到市中心的『一心居』見面,把款項帶去。」

張三冬走後,喬柏森、吳道鯤等對這一情況進行了分析:「一心居」一年到頭生意興隆,儘管有商人在裡面喝茶談生意的,但從沒有人當眾攜款在眾目睽暌之下成交。郎某欲出手的是巨案贓物,更不敢在那種場合顯露,因此,其中必定有詐。估計多半是一種類似「火力偵察」的試探,於是,喬柏森果斷作出決定:按兵不動,繼續守候。

一小時過去了,「飛賊」沒有出現。

又過了一小時,還是沒有動靜。

轉眼到了午夜時分,吳道鯤沉不住氣了,問喬柏森「還守下去嗎?」

喬柏森堅定不移:「守下去,哪怕守到天明,也要守!」

果然,到1點多鐘,龍宅門口忽然來了一條黑影,瘦高個子,穿一套黑色西裝,頭上的寬沿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腋下夾著一個包袱,從走路姿勢看去,身手極是利索。他逕直走到門口,舉手叩門。老龍示意家裡的僱傭的雜役去開門,門一開,那人就一閃而進:「你去把老龍叫起來,就說我郎某人來了!」

雜役按照老龍事先的吩咐,躬身道:「遵命!請先生進客堂稍坐一會,我這就去叫主人。」

那人剛踏進客堂,只聽得一聲口哨,門口已被兩個刑警堵住,幾乎是同時,從側邊門裡竄出郁文愛四人,閃電似的一擁而上,將郎某扭住,掀翻在地.牢牢按住,扣上了雙副手銬。

郎某不知哪個部位被弄痛了,在地下哇哇亂叫。喬柏森從門外走進客堂,厲聲喝道:「叫什麼?你把刀子扎進人家的身子時,想過別人會痛嗎?」

「刀子?不!我從來沒拿過刀子啊!」郎某從地下撐坐起來,大聲叫道。

「哦?!」喬柏森走上幾步,定睛看去,不禁一怔:這人的外貌與朱醒思和老龍所敘述的那人有明顯不同:他的額頭有一道一寸多長的刀疤,而且滿臉儘是油麻子!一瞬間,喬柏森便恍然大悟:這人是「飛賊」找來的替身!

刑警打開掉落在地下的包袱,裡面裝著兩侖錦匣,揭開匣盞,露出「中正劍」。

這時,郁文愛認出那人:「這小子,不是丁興發嗎?好你個小子,活得不耐煩,卷進巨案來送死了!」

原來,丁必發乃昭通當地一個光棍地痞,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偷、騙、劫無所不沾,弄到了錢便抽鴉片、逛窖子。他曾十幾次被警察局逮過,但因所犯罪行查無實證或雖有證據但較輕微,每次關上半月一月就又放出來了。郁文愛曾抓過他,所以認識這小子。

喬柏森略一沉思,決定當場審訊。他吩咐眾人退下,只留下吳道鯤和一名助手,自己擔任主審。

喬柏森問道:「丁興發,你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嗎?」

丁興發有和警方打交道的豐富經驗,看了看喬柏森,回答道:「什麼案?我只不過替人送送這玩意兒。」

「『只不過』,你說得好輕巧啊!你知道『這玩意』是什麼嗎?這是蔣委員長贈送美國人的國禮,中途失竊,現在在你手裡,這罪名該當是什麼?」

丁興發嚇了個哆嗦,他掂出了案子的份量,嘴唇顫顫抖抖道:「這不是我偷的,我只不過貪幾個錢,把這東西替人送過來。」

「怎麼回事,你不妨說說明白,我這裡倒還可以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

丁興發便乖乖作了招供:他是個光棍漢,無家無室,就住在城內的關帝廟裡。今天下午,五點鐘左右,他正獨自在廟裡戲台下就著腌蘿蔔喝燒酒,來了一個漢子,三十來歲,瘦長個子,身穿黑西裝,頭戴寬沿禮帽,盯著他看了一會,自言自語道:「喝土燒酒,吃腌蘿蔔,這有什麼趣味?」

丁興發苦笑道:「人窮,有什麼法子呢!有酒喝,已經算不錯了!」

那人笑道:「是富是窮並非命里註定,完全可以自己決定的。比如說,你現在如要弄筆小財發發,只消跟我走便是了。」說著,轉身揚長而去。

丁興發愣了一愣,回過神來,慌忙站起來追上去:「先生!先生!」

那人把丁興髮帶到一家飯莊,在單門落座後,叫來一桌豐盛酒菜。待跑堂出去後,關上門,邊吃喝邊談。那人自稱姓郎,是做古玩買賣的,最近生意甚好,著實發了些財。他問丁興發想不想弄個千兒八百元大洋花花,如果想,就幫他做一樁事。丁興發聽得眼睛都發直了,連忙問:「什麼事?」

郎某說:「小事一樁:今天晚上,你給我往一個主顧那裡以我的名義送兩件貨,收下貨款,就完了。」

丁興發一聽如此簡單,連連點頭,問是什麼貨,送往何處何人。郎某讓他別問,跟著就是,到時候會向他交代的。兩人吃喝完後,去了飯店附近的「沈家旅館」,開了個房間住下。丁興發翻來複去,哪裡睡得著。到下半夜一點鐘,郎某把丁興發喚起來,讓穿戴上他的衣帽,帶上那個包裹,關照他去龍宅,把東西交給主人,索款四萬元,拿了款子後仍回旅館。於是,丁興發便興沖地起來了。

丁興發說完,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我說的句句若有假,甘願受罰!」

喬柏森說:「實不相瞞,那個郎某就是行竊國禮的大盜,這兩把短劍系贓物一部分。你丁興發已經犯下了銷贓罪,如若即時逮捕押送重慶,因是蔣委員長交辦下來的巨案,恐怕凶多吉少,不死也得脫一層皮,掉下半扇子肉!」

丁興發嚇得跪在地下,瞌頭求饒。

喬柏森淡淡一笑:「有罪懲罪,此系國家法度,我也作不了饒你的主。但是,如若你肯協助我們拿住郎某,就是立了功,將功折罪,這個倒是可以的。」

丁興發自是願意。喬柏森便吩咐道:「這裡把錢款給你,你馬上返回旅館,如果郎某還在那裡你聽他吩咐就是了;如郎某不在,你在旅館待到天亮,仍回你的關帝廟,老老實實待在那裡。做到這些,你的事兒就完了。」說著讓老龍把金條、支票拿出來,交給丁興發。又拿來一瓶酒叫丁興發喝了幾口,並往頭上、臉上灑了一些,說:「如果郎某聞你為什麼耽擱了時間,你就說是老龍留你喝了會兒酒。去吧!」

丁興發走後,喬柏森派人把汪明光請進來,簡單介紹情況後,說:「我估計郎某多半已經不在『沈家旅館』了。但還是要作布置,你這就帶人過去,把『沈家旅館』包圍,如果發現郎某,可即下手,但務鬚生擒,因還要追贓。如果到天明郎某還未在旅館露面,我們則應在關帝廟安排埋伏了。另外,你準備8名便衣,化妝成路人,車夫之類,如果郎某未在旅館露面,則在丁興發返回關帝廟予以監視,一旦郎某途中出現取款,則予逮捕!」

汪明光點點頭,便去作安排了。

卻說丁興發回到「沈家旅館」,郎某果然不在,他向值夜班的茶役打聽,說不知去向。丁興發便照喬柏森關照的,把金條、支票放在枕頭下,躺倒便睡。迷糊了三個多小時,睜眼一看,天已亮了,便不敢再睡。他在床上躺了一會,便起身穿上衣服,離開了旅館。郎某已經預付了房錢,所以茶役也不問。

丁必發回到關帝廟時,喬柏森早已在那裡設下羅網:廟門口的空場上,原本不算擠的小攤頭中,多出了幾個賣小百貨、藥材、土產、洋布之類的地攤;廟右側小巷裡,幾個「叫花子」坐在那裡曬著太陽捉虱子,嘴裡有一句沒一句的擺著龍門陣;右側空地上,停著一輛汽車,「司機」和他的兩個助手正在悠閑地修車;廟內殿宇頂上,幾個「泥水匠」正在修繕;廟內各處,都可見有男性「香客」在轉悠。這些布置,丁興發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一踏進廟院,突然感到飢腸轆轆,想起還有昨天喝剩的山芋燒酒,便差一個小沙彌去廟前廣場的熟食攤上買了些滷菜,回到住處,關上了門悠悠然吃喝起來。丁興發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竟是他的最後一頓酒食了!

丁興發的住處是位於戲台後面的一間沒有窗戶的小屋,原是堆放戲台布景用的,後來戲台不用了,這間小屋也就空著,正好被抽大煙抽得把家產都賣了的丁興發佔為住室。室內陳設很是簡單,就一床一桌二椅和兩口木箱。丁興發正坐在桌前吃喝著,忽聽得背後有異樣聲響,轉臉一看,不禁目瞪口呆:背後競站著一個人!

一瞬間,丁興發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轉過神來見那人在沖自己冷笑,這才確信這是現實,一個念頭從他腦海里閃過:這人是早就溜進屋裡,躲在床底下的!他沉下臉厲聲道:「你想幹什麼?給老子滾出去!」

那人冷笑道:「嘿嘿,滾出去?你知道我是誰?我是郎某人一起的,是來跟你結帳的。把款金閃出來!」

丁興發吃了一驚:「郎……他沒說過交給別人,我憑什麼交給你?」說著,他習慣陸地把右手往前一伸。不料正是這個無意識的動作,使對方產生了警覺:他手腕上留有手銬印痕!那人眼光極快,一瞥早已入眼,閃電似地伸出手,抓住丁興發的另一隻手,拉到面前一看,也有手銬印痕,馬上反應過來:「好小子,你被警察逮住過啦!待在這裡是釣魚的吧?」

丁興發沒料到有這一著,慌忙道:「沒……沒……」

對方截斷他的話頭,惡狠狠道:「你和警察穿連襠褲,我豈能容你!」

丁興發見勢不妙,正待往外逃,早被對方一把揪住,當胸一拳頓時口鼻淌紅;一跤放倒,往腹部踩了一腳,當場嗚呼哀哉!

兇手殺死丁興發後,從他身上搜得金條、支票,看了看,揣在懷裡,開門走出去,隨手把門關上,四下看了看,往廟門方向走去。

小屋裡發生的這一切,外面守伏的刑警自然毫不知曉。但是,也是兇手合該有厄,就在他走出小屋時,刑偵大隊長汪明光正好從前殿那裡走來,一眼瞥見有人從丁興發住處走出來,不禁一怔。他剛才還接到監視哨的報告,說沒人找過丁興發,怎麼現在有人從小屋裡出來了?汪明光心裡頓時起疑,便迎著那人走去,劈面攔住:「你站一下,有話問你!」

對方站下,斜睨著汪明光:「你是什麼人?」

「老子是警察局長,你是什麼人?」

說話間,早有四個便衣刑警圍攏來。那人鎮靜如初,淡淡一笑道:「若問老子是什麼人,站穩了跟你說——老子是江洋大盜!怎麼樣?」

這句話剛出口,四支手槍早已齊嶄嶄地對準了他。汪明光用陰沉沉的眼光看著他,厲聲喝道:「銬起來!」

話音未落,四個刑警中已有三人倒在地下,未倒的那個手裡的槍已早被踢飛。那人飛拳拽腿之後,飛快地朝右側廟牆那裡奔去。汪明光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拔槍朝天就鳴:「砰!——站住!」

那人並不理睬,奔到牆前,一抬腿,競「刷、刷、刷」地垂直走上了牆壁,往外一跳!他沒有料到,牆外那幾個「叫花子」聽見槍聲,早已作好準備,他雙腳剛落地,便被兩個刑警閃電似地撲翻。其餘三個隨即一擁而上,五個人牢牢地將他按倒在地下,掏出手銬扣住了雙腕。

「飛賊」隨被押解市警察局,喬柏森、吳道鯤、汪明光等人立刻對其進行審訊。審訊安排在警察局的乒乓房裡進行,刑警用乒乓台攔了一個籠子,把戴著手銬腳鐐的「飛賊」拴在裡面,令其插翅難飛。

囚籠前,擺著幾張桌子,後面坐著喬柏森等人。乒乓房外面,四周團團圍著幾十名刑警個個荷槍實彈,嚴密警戒。

審訊開始,喬柏森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

「飛賊」答道:「本人名叫農伊林,以江湖為家。」

「農伊林,這好像是苗族人的名字?」

「我就是苗家。」

「苗族人能練成這樣了得的輕功,不容易啊!」

「呵呵,師父是漢族,一位從武當山上下來的道士。」

喬柏森嘆道:「你不走正道,白白糟蹋了這身好功夫啊!」

農伊林笑問:「我怎麼不走正道?」

「你當上了『飛賊』,恃技作下巨案,這不是不走正道嗎?」

「我做過什麼啦?」

喬柏森哈哈大笑:「你跟我打交道還來這一套?來,拿給他看看!」

一位助手走上前去,把從瀘州帶來的腳印照片和先前從農伊林腳上脫下的鞋子送到農伊林面前,給他看鞋底和照片。農伊林歪著頭看了一會,經指點看出了相同之處,搖了搖頭,沒吭聲。喬柏森笑道:「這是你留在瀘州保安團司令部內鐘樓牆上的,這已足可證明是你潛入鐘樓,打開保險箱,盜走了10把短劍。」

農伊林嘆道:「你是高手,怪不得我這次栽了。」

接著,農伊林對作案經過作了招供:農伊林和其弟農伊水出身於雲南大理附近的水旺旺村,幼年時同去附近山上一座道觀玩時,被一個漢族道士看中,讓兄弟倆跟他學武術,三年後,又教他們輕功。兩人在十五歲、十四歲道士過世時,已經能飛檐走壁,高來高去。從二十歲後開始這對弟兄踏上了黑道,背井離鄉,四處流竄,恃技作案,足跡遍及雲、貴、川、鄂、湘及緬甸、泰國。由於兩人輕功極好,身輕如燕,所以江湖上稱他們為「黑白雙蝶」。農伊水膚色黝黑,為「黑蝶」;農伊林較白,為「白蝶」。

今年三月初,「雙蝶」潛往陪都重慶,想物色幾家達官貴人下手。但一時因防範得嚴,只得放棄意圖。正當兩人準備離開重慶,另作計議時,3月4日晚上,在沙坪壩「巨樂門酒家」巧遇杭增靖等特勤小組成員,偷聽到他們密議護送「中正劍」之事。「雙蝶」聽說「中正劍」如此昂貴,當即決定下手行竊。從這時起,兩人就開始輪流跟蹤杭增靖。

3月12日凌晨,當特勤小組上路時,「雙蝶」即搭了一輛卡車,尾隨跟蹤,直至瀘州。當晚,「雙蝶」潛入保安團部,「黑蝶」上到鼓樓,從窗口爬進去,竊走了杭增靖所掌管的保險箱鑰匙。原來計劃是要上鐘樓盜劍的,但因鄭文度關了門窗睡覺,兩人又未備金剛刀,生怕砸玻璃驚動了鄭,便悄然退出。「雙蝶」決定次日晚上下手,為把特勤小組留在瀘州,他們去城外製造了一起泥石流。

3月14日晚上,「雙蝶」再度潛入保安團部。「黑蝶」故意行竊藥材、殺人,驚動特勤小組;使「白蝶」有機可乘,成功地竊得了10把「中正劍」。行動中,「黑蝶」受了槍傷。天明後,「黑蝶」去朱醒思處治了傷,立刻分別和「白蝶」混出城門,一口氣逃到昭通。

他們在昭通郊區有個窩點,平時作為窩贓和休整用。這次也去那裡落腳了。由於手頭拮据,他們急於銷贓。農伊水自稱姓郎,和古玩掮客張三冬搭上了線,由張介紹銷出了一把劍。他們正為得了兩萬大洋而欣喜時,張三冬說有人要買,就這樣上了鉤。

喬柏森問清窩點位置後,立刻派人前去搜查贓物、緝拿「黑蝶」農伊水。但當大批刑警趕到那裡時,早已人去樓空。

喬柏森將情況電告戴笠後,戴笠發來電令,對追回三把「中正劍」表示祝賀,要求再接再勵,把另外7把劍一併追回,「必要時可以『白蝶』與之交換」。但是,之後喬柏森等人費盡了心機,也未找到「黑蝶」的蹤影,估計是逃往境外去了。喬柏森只得於4月下旬返回重慶。

特勤小組7人均被戴笠下令拘押,一個月後,杭增靖被槍決;鄭文度因有其本家親戚鄭介民從中周旋,總算免死,但一直關到戴笠死後方才得以恢復自由,仍在軍統局當特務。解放後,鄭文度被人民政府逮捕,1953年判處死刑,執行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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