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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慧,颱風過境

獵雲註:錢,是橫在企業人工智慧落地面前的攔路虎。而如果當投入不能立刻變現時,更是如此。人工智慧並非時代恩賜的神力,當所有人都登上這隻諾亞方舟後,他們會遇到哪些事情,又能找到一片新大陸嗎?目前來看,財力、政策、技術、傳統企業的組織架構都是AI落地中要化解的檻。文章來源:AI財經社,作者:唐煜。

颱風山竹在廣東上岸那幾天,在上海颳起了另一場颱風,在這裡舉辦的世界人工智慧大會,可能是中國有史以來最豪華的人工智慧秀場,刷爆了朋友圈。

國家領導人致信祝賀開幕,國內最頂尖科技企業大佬悉數到場,人工智慧獨角獸依次登台,甚至國外三巨頭亞馬遜、微軟、谷歌也罕見地聚首。要知道,他們在美國本地都鮮少同台亮相。全球數十所大學的校長、你能想得到的人工智慧領域的華裔科學家和教授、投資機構天團、上海籍的企業家一個不落。

「WAIC(世界人工智慧大會)」的標誌從機場綿延至上海沿街的路燈,遍布每個顯眼的角落。

透過這扇繁華的窗口,先行者高談闊論,尋求商機的淘金者穿梭其中。但在火熱的外表下,仍有大量待解之題。人工智慧並非時代恩賜的神力,當所有人都登上這隻諾亞方舟後,他們會遇到哪些事情,又能找到一片新大陸嗎?

虛實之間

入秋後,上海依舊悶熱的天氣中,一波波企業家湧進位於西岸的那些號召著「賦能」、「未來」的主題論壇,接受來自人工智慧的洗禮。

西岸歷史上曾是上海百年老工業區,如今成了藝術走廊,美術館、文化中心散落在林蔭路兩旁,除了幾個巨大的航油儲油罐,你很難再找到當年龍華機場、煤炭碼頭、水泥廠的痕迹。而在這幾天,這裡又成為人工智慧的佈道場。

場館中,每當發言嘉賓提到戰略、數據、落地等字眼時,企業家們立刻高舉手機對著PPT一陣猛拍,唯恐錯過任何機遇,場面像極了課堂上老師給期末考試劃重點。無論是主會場還是分論壇,即便拖堂過了飯點1個小時,會場的幾百上千嘉賓也絲毫沒有早退的意思,這在各種大小會議有時需要花錢買聽眾的今天真是罕見。

除了座位要搶佔,連大會的屏幕都要競爭。主會場一側屏幕播著科大訊飛的同傳,另一側滾動著騰訊的同傳。

2018世界人工智慧大會現場

在人工智慧企業商湯主辦的一場論壇中,一名網紅在舞台中央即興跳了一段舞,直播屏上的她,腰身被AI科技秀出了完美曲線,現場發出一陣驚呼。在另一段視頻中,華為園區的工程師一路小跑通過了人臉識別的門禁。科技企業們,用具體的場景向世人展示著AI的強大魅力。

佈道場之外的世界同樣熱鬧。大會開闢了無人駕駛體驗場。在綠油油的草坪中,蜿蜒著一條嶄新的柏油路。上海市政府幾乎把全國最好的自動駕駛企業都請來了,免費展示和試駕,現場的乘用車、物流車、清潔車、卡車、園區巴士,堪稱國內最全的自動駕駛體驗區。

想要試坐的人排起了長龍。AI財經社試坐了自動駕駛創業企業禾多科技的乘用車。這是一台棕色5座別克SUV,外表和普通車輛看上去沒有區別。上車點擊交互屏幕啟動後,駕駛員雙手離開方向盤,車輛開始自動行駛、拐彎,前方遇障緊急剎車,還能一把倒車入庫,過程比想像中要精準、流暢。

在無人駕駛展示區,另一家創業公司圖森未來的自動駕駛大貨車賺足了眼球,由於身軀過於龐大,不斷有人爬上去參觀。據說,這家企業的無人貨車在河北某地的碼頭上已經試運營幾個月了。去年,一批企業競相喊出落地時間表。「實際上,我覺得自動駕駛是沒有什麼時間表的,它一直在往前推進中。」現場人士說。

上海市政府還將四個巨大的油罐改裝成體驗館。康復機器人、自動化工廠、刷臉買單的零售機、戴上某個「頭箍」就能用腦電波驅動的小汽車、能聽會說的智能健康水杯擺滿了場館。現場一台由創業公司杏脈科技開發的能自動對焦掃描、秒級標註有問題細胞區域的人工智慧顯微鏡,不知能為檢驗科醫生節省多少時間。

在展館的每個拐角還有一台顏值測試機,每一位路過的與會者都可以看到自己的顏值分,這個專門拿來討好人類的工具,頗有噱頭,連保潔阿姨也趁著人少,假裝路過偷偷測一測自己的顏值。

微軟小冰的周圍也聚集了很多人。這位機器「少女」現在會寫詩作詞作曲,微軟亞洲互聯網工程院副院長李笛說:「小冰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撐起一個創造 101 了。」

機器人幾乎是現場的最佳吸睛利器,雖然已經不算稀奇,但只要能說會動,人們還是熱衷上前搭訕幾句。在一個展台上的機器人,個頭呆萌,周圍聚集了不少好奇的人。一名中年人把半瓶水在它眼前晃動,機器人回答:「這是飲料。」他和同行人驚呼,「天呀,這麼厲害!」但當聽說售價高達5000元時,他有些困惑地嘟囔:買回去到底有什麼用呢?

浸潤在科技帶來的新奇感里,人們不斷被灌輸著人工智慧已經觸手可及的概念,雖然不少行業正在開展落地項目,但從實用性出發,一些人工智慧技術似乎還停留在較為初級的「體驗」階段,是高級玩具的化身。

在谷歌位於龍美術館的AI體驗館裡,偌大的空間投影著世界名畫,擺放著人工智慧鋼琴,還有前不久刷爆朋友圈的「猜畫小歌」。不過,體驗後人們似乎覺得不過癮。在一個名叫「Move Mirror」的體驗項目中,一位女性站在中央,機器視覺自動捕捉著人體關節,只要她扭動身體,Mirror就能從8萬張圖片里找出與體驗者動作一致的圖畫。

谷歌在龍美術館的AI藝術體驗:你畫幾筆,AI找出與之相似的世界名畫

「那這個有什麼用呢?」這位年輕女性問工作人員。對方有些勉強地回答:「無聊的時候可以運動玩一玩嘛。」「無聊的話,我可以刷手機或者健身啊,為什麼要玩這個呢?」體驗者略顯疑惑地說。

此時,在大會主會場,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美國工程院院士李凱正在發言。「現在好多人工智慧產品,都是感覺好的產品,不是必須有的產品。」李院士曾創過業,做過產品。依照他的分析,人工智慧還處在市場調研公司Gartner所說的炒作周期的中早期,演算法、知識庫和硬體都面臨挑戰,「如果做必要的產品,大家就會花錢。但如果僅僅是感覺好,可有可無,大家就不會買。最好的產品,是市場驅動下做出的產品,不是技術驅動做出的。」

這只是一個微小的現實折角,在場館裡那些淘金者的心中,此時縈繞著更為深遠的顧慮。


一場賭局

對於中小企業來說,押注AI是場太大的賭局了。

雷軍就深切感受到這種焦慮。大會開幕當天,雷軍回憶兩年前,當谷歌把公司戰略改為「AI First」之後,焦慮的小米管理層討論了整整一周。

雷軍在2018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上發言

巨頭把人工智慧作為公司戰略似乎順理成章,1000家創業公司在AI市場進展迅猛也是科技界常態,「但對於小米這樣不大不小的公司,該怎麼辦?」

這也是穿梭在會場之間大多數企業,特別是傳統企業的困惑——人工智慧雖好,但我要怎麼參與?

在人工智慧大會油罐展區的專家顧強已經體會到傳統企業的焦慮。顧強曾走進一家小型製造工廠,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生產間里擺著七八百台老舊的油壓和液壓設備,沒有任何電子化,一片原始景象。

去年8月開始,顧強開始負責富士康工業互聯網的對外賦能。由於人口紅利在漸漸消失,每年蘋果發布新品後,富士康鄭州工廠的招工並不容易。「年輕人寧願在家裡玩抖音,也不願意進工廠做工」。富士康不得不採取潮汐方式,從全國其他工廠集結工人浩浩蕩蕩赴鄭州工廠。

中金公司研究部黃樂平介紹,根據世界銀行和中國相關機構的預測,中國製造業適齡人口——20歲到44歲的人口比例,從2011年的41%正非常快速地下滑,到2020年只有23%,這對中國的影響非常大。

由此,6年前,富士康內部開始積累軟硬體模塊進行轉型,3年前建立了工業雲,自動化技術,包括一些人工智慧技術陸續被開發,放到產線中,像自動校準的機器手、工廠火災預警,廠區人臉識別。如今,富士康已在國內建了6座「熄燈工廠」,無論白天黑夜, 在靜寂的工廠園區,只有機器在晝夜中運轉,原先幾千人的工廠,現在只需幾十人維護。

對比之下,眼前這家工廠像隔了一個世紀。

如果這樣,就只能從底層加裝感測器開始。工廠老闆很歡迎新技術,他也面臨著人口紅利消退的壓力,對於顧強的建議起初滿口都是「好好好,我就是要這些。」但當費用單據開出來,面對上千萬元的投入,對方馬上猶豫了,「我可不可以只要這一塊?」

這種情況顧強見得多了。這些中小企業,一年的利潤頂多五六百萬元,一下子要投進去3年的真金白銀,顧慮是肯定的。最後他們只能商量,把方案拆分為三四個階段。

顧強跑客戶時還發現,其實早在兩三年前,一些思維前瞻的工廠老闆已經掏了錢做技術轉型,但老闆和方案商誰都沒想到,這是一個如此複雜的系統工程,方案商幾百號人的技術團隊根本應付不了,只好做到一半,拿了預付款撤了,留下一個爛攤子。那些受過傷的老闆,現在一定要看到實際案例才肯相信。

也有的企業老闆一權衡,覺得目前訂單量看起來還夠,營收也還行,今天不搞AI明天也不會立刻死掉,於是想賭上幾年再說。

錢,是橫在企業人工智慧落地面前的攔路虎。而如果當投入不能立刻變現時,更是如此。

第一批進軍人工智慧的多為國有大企業,這其中就包括業務複雜的保險企業。

四川綿陽,技術人員正在對碼垛機器人進行組裝調試

如果說之前的一些科技落地能給企業內部帶來直觀的好處,那麼人工智慧產生的影響很多是在用戶體驗端,比如客服機器人,可以24小時在線。這樣的投入從幾十萬元到上千萬元不等,還要不斷維護,但綜合效益很難算出來。

梁山是一家保險企業科技負責人,這次來人工智慧大會交流。他在公司已經牽頭開始了AI項目,但從企劃、財務再到業務部門,每個人都要問他:「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傳統上這種組織架構能保證企業決策和運營不出問題,但在科技上決策上,這是一個冗長的流程,每個環節都可能出問題,他需一個一個解釋說服。雖然大家都對科技認可,但到了執行層面,一項受益是全公司的技術,反倒是沒有哪個部門願意出來掏錢。

科技是長期的,但傳統企業的獎金與今年掛鉤,各部門考慮到自己當下的KPI,最後也就顧不上了。「這種架構導致很多全局性的投資很難繼續,不僅僅是人工智慧。」梁山說。

其實保險行業場景豐富,是適合人工智慧落地的好行業。公路上發生車輛交通事故,從理賠、核賠到維修,涉及保險人員、維修廠、客戶,中間有各種複雜問題要處理,技術可以提高效率和透明度,但這個應用場景還在突破技術上的障礙。

比如給車輛零部件定損,只有專業人士能做。要想訓練出和人臉識別同樣成熟的人工智慧技術,整個行業需要高額投入,單個公司有時是負擔不起的。

束縛技術發展的,不只是財力。醫療被認為是目前人工智慧落地最慢的行業之一。場館裡,杏脈科技首席技術官房劬在一台AI顯微鏡一體機旁說,想要學會檢測各種疾病,機器最好是能和頂尖醫生學習,但這些醫生是最忙碌的,很難抽出時間幫助訓練AI。機器還需要大量數據做支撐。一些疾病可能一家醫院一年只有1000個病例,如何在不那麼豐富的數據資源上訓練出好的模型,也需人工智慧技術去突破。

註冊制度還要改善。目前美國FDA(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證已經批下來了,中國還沒有批下來。「我們希望CFDA落地更快一些。」杏脈在推動相關標準的建立,是10家與中檢院合作建立標準的企業之一,也是上海唯一的一家。

「我個人覺得,目前人工智慧醫療公司,大家的競爭狀態有點像團購剛起來的那個階段,幾十家都有各自的細分領域,但最終可能不會像團購那樣形成幾個巨頭,因為2B行業的馬太效應不像2C那麼重,切中一部分企業的痛點,可能就能成長得很好。」官房劬說。

目前來看,財力、政策、技術、傳統企業的組織架構都是AI落地中要化解的檻。

AI Park人工智慧公園

但明勢資本創始合伙人黃明明認為,人工智慧已經在落地。像他們投資的玄羽科技為富士康產線提供工廠AI解決方案,另一家全應科技則通過機器學習,將熱力鍋爐的效率從原來不到德國水平的50%提升到75%。「這都是實實在在的AI落地,大家不關注,都愛關注那些超級獨角獸,但我相信慢慢地這些落地應用會產生價值。」

中金公司研究部黃樂平分析,人工智慧落地最快的3個領域分別是移動互聯網、安防和智能家居。比如說在移動互聯網領域,今日頭條通過人工智慧和視頻推送技術,在一年裡從騰訊手中搶到了6%的用戶時長。


誰能成為高地

這是10年來明勢資本創始合伙人黃明明第一次到上海參加科技大會。以往到魔都,黃明明都是來參加金融、投資峰會的。科技或互聯網大會多集中在北京和深圳。

就在上海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之前,南京、重慶、廣州甚至江西的某座地級市都舉辦了人工智慧相關大會。各種會議辦得風風火火,但讓人審美疲勞。上周剛參加完南京中國人工智慧大會的某位華裔大咖,再一次出現在了上海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上,雖然受到追捧,但與會者發現,他的演講內容幾乎沒變。同樣一位從美國某高校回國出席上海會議的教授,其演講PPT幾乎與其本月初在北京出席中國互聯網安全峰會時一樣。

各地都在力拚各種資源,勁頭兇猛地招商引資,誰都不願錯過這趟人工智慧列車。這次大會也發揮了它的磁石效應,微軟、百度、阿里巴巴等巨頭都宣布要在上海設立創新機構,微軟還把全球第八個研究院落在了這裡。

「但人工智慧高地不會是開一兩次大會就能做成的。像上海,這要看之後能不能成為一個開放的土壤,吸引人才都到這來。就像美國矽谷,有創新想法的年輕人都想去。甚至新一批回國的人才,很多都願意到深圳去。」黃明明向AI財經社說。

但顯然,北上深是人工智慧的第一梯隊。這些地方財力、人才和生態鏈有比較優勢。所謂的生態鏈,是當地的產業豐富度,這也代表著背後的大數據是不是夠豐厚。

北京郊區的逸之風多元文化與教育機構,一個名叫Keeko的機器人正在「教學」

一個多月前,某個城市也舉辦了人工智慧大會。「那裡產業資源還是比較單一,比如我們要投資,在那座城市和天津之間肯定選擇後者,畢竟可以從北京撈一些人,產業更豐富些。」某人工智慧獨角獸的聯合創始人認為,除了北上深,天津是AI發芽的下一座種子城市。

各地方對人工智慧的巨大熱情也引起了擔憂。要培育開放土壤,孵化出有企業家精神的未來領袖,政府要做的事顯然很多。「政府要預防急功近利。」香港科技大學理學院院長汪揚教授對AI財經社說。現在很多事情都恨不能一夜就出成果,像西湖大學提出幾年內超過美國麻省理工大學哈佛和耶魯,這樣的浮躁心理是要謹防的。

人工智慧的關鍵是人才,但在「挖人」上很有門道。有行業資深人士建議,各地不要總盯著已經成名、或者快到頂的大咖。一些城市表現出土豪心態,1個億建一個研究所,要挖一名已經90歲的國際人工智慧界泰斗。「人的創新力有一條曲線,我們應該把找人的曲線向時間坐標軸的左方移動,把機會多給年輕人。」該人士說。

多元化的科技氛圍也是開放的一個表現。一位學者發現,現在只要有一家創新公司出來,BAT就把它收購了。這是不正常的現象。你看以色列有很多小型科技創新企業。政府要考慮反托拉斯法,要干預。「如果中國做人工智慧和大數據的創新企業,比的不是技術,而是看誰燒錢多,最後你頂不住我頂住,就勝出了,這絕對變成了資本遊戲。」

做好AI的關鍵是人,但做好AI後被衝擊的首先也是人。人工智慧在就業、倫理、隱私問題也要思考解決。當迎來人工智慧大規模爆發,無論是哪一方的失衡,都有加劇撕裂階層分化的風險。

汪揚教授觀察到,中國過去把8000萬人從貧困線底下成功提升上來,靠的既不是人工智慧也不是大數據,基本靠的是製造業。「現在產業轉型往價值鏈條上層走,但也不要把底層丟掉。我們農村那麼多人,如果完全把底層丟掉,肯定加劇兩級分化,會出社會問題。我不擔心清華北大畢業的人,我擔心底層。」

人工智慧並非時代恩賜的神力,當所有人都登上這隻諾亞方舟後,他們會遇到哪些想像不到的事?一起經歷怎樣的搏擊?又能找到怎樣的一片新大陸?這正是人工智慧時代的待解之謎,也是一場正在每個人面前展開的大賭局。

(文中顧強、梁山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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