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宸：拷問犯罪背後的人性，才能真正溫暖人心

原標題：顧一宸：拷問犯罪背後的人性，才能真正溫暖人心

1.

撣了撣煙灰，魏爭一夾煙到嘴邊，又啜吸了一口。煙霧繚繞著從他鼻腔沁出，他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從案發現場回來後，他就把自己關在審訊室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煙灰缸里的一大堆煙頭和滿屋子的煙味都佐證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那個老婦人慘烈的死狀在他心頭繚繞，他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他本想當個醫生救死扶傷、懸壺濟世，沒想到世事如棋人生如戲，幾經輾轉，竟成了一名刑警，終日打交道的都是兇殺與罪惡。

也許是怪父親好大喜功，給自己取了個寓意雖好諧音卻不妙的名字吧，魏爭一，為正義，可不就當了刑警了嗎？他自嘲的想到。

在這個貧困落後的小鎮，物質的匱乏使得鄉民們在面臨一些疾病災禍時，只能依仗他人度過難關，人情味倒愈發濃厚，鄰裡間偶有口角，鄉民們兩頭調解也就罷了，一直以來平和安寧，少有刑事犯罪發生。

他來這裡五年了，除了抓捕過幾個小偷，幾乎一整年的閑在派出所里。要不是還能看看犯罪心理學之類書籍和懸疑偵探小說解悶，他都快憋悶瘋了。

接到總台轉接過來的出警電話時，他意氣風發的跨上自己的摩托，風馳電掣的出發了。罡風烈烈，撲面而來，逆風行駛時，他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客，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個拯救世界的英雄。

2.

死者的遺體放在一個農家小院里，院里兩撥人正在罵罵咧咧吵嚷不休，院外擠滿了探頭探腦看熱鬧的村民。警察的制服幫助他順利分開人群，來到死者面前。

死者是一位五十幾歲的老婦人，歲月壓彎了她的身體，吹皺了她的臉龐，而兇手則在她頭上留下了幾個窟窿，血液已經凝結，不再汩汩冒出。她那血跡斑斑的身體和痛苦的表情彷彿在告訴人們，她在死前遭遇了怎樣殘忍的傷害。

都別吵了！怎麼回事？他心生悲戚，煩透了眼前推搡來推搡去的兩撥人，厲聲喝道。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農從左邊的人群里走上前來，拉住他的袖子，憤恨的說，警察同志，你算得是來咯！你看，他們害死了我妹子，挨她打得啷個慘！你快挨這些畜生都抓起來，挨他們槍斃掉！

順著老農的指認，他把目光投向右方的人群。察覺到他凌厲的目光，右邊的幾個人不自覺的後退，這一退，就把為首的一個老男人孤立了出來。

這個老男人看上去五十五歲左右，在他的審視下有點發憷，一看沒人說話，這才走上前來。「警察同志」這一句才說完，後邊的話就像堵在了嘴裡，半天沒有擠出來。

不合時宜的，他被這聲稱呼逗得有點哭笑不得。這些村民，一生與土地為伴，幾乎沒與警察打過交道，就連稱呼他也學不入流的電視劇，叫了聲「同志」。

嗯？他滿臉疑問的看過去。那個老男人似乎咬了咬牙，終於接著說道，我媳婦去地里做農活，不小心摔著了，頭碰著地裡頭的石頭，死掉咯。他們亂講亂說，說我媳婦是我害死掉呢！

魏爭一回過頭，俯下身，簡單的檢視了一下死者，頭上幾個粗糲的傷口，臉青紫了一塊，腫脹著，衣服凌亂，混有血跡和土坷垃的污跡，顯然死前與人發生了激烈的撕扯。

他狐疑的目光看向老男人，你說她是自己摔一跤摔死的？

3.

小王，法醫的鑒定結果出來了嗎？魏爭一撥通了一個電話詢問道。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年輕警察走了進來，魏哥，結果出來了，內臟多處受損，全身多處骨裂，肋骨斷了三根，致命傷在頭部，受了多次重擊，顱內出血嚴重。

下手挺狠啊，魏爭一把煙頭重重的摁在煙灰缸里，緩緩說道。是啊，這得多大仇才下得去這手，小王附和道。把死者的丈夫帶進來吧，我審審看。小王得令，推門而出，不一會兒，那個老男人就被小王帶了進來，坐到了魏爭一對面。

姓名？楊全安。職業，嗯，這個不用問了，務農，魏爭一邊問邊做筆錄。殺人動機？看對面沒反應，魏爭一換了個說法，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殺你媳婦？楊全安驚慌失措的站起來，爭辯道，沒有！我沒有殺我媳婦！警察同志，我沒有！

只要不瞎也不傻，都能看出來，你媳婦是被活活打死的。可你卻說她是摔死的。你撒謊了。你為什麼說謊騙人？魏爭一加重了語氣，隱隱間有種不怒自威的威嚴散發出來。

前天，晚上天黑了，她還沒回家，我就去地里找，看見她躺在地里，背回來，已經救不活了。楊全安話語變得有些結巴，吞吞吐吐的說道。

啪，魏爭一一拍桌子站起來，怒目而視，你還撒謊！在你媳婦的遺體上採集到了你的指紋，她臉上的腫脹一定是因為你打了她的臉。每個人的指紋都是不一樣的，指紋就是鐵證，證據確鑿，你還敢抵賴！

楊全安囁嚅著還想辯解什麼，嘴唇翕動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在魏爭一強勢的氣場下，嗚地竟哭了出來，我也不想殺她的啊！

魏爭一重新坐下，悄悄鬆了一口氣。小鎮地處偏僻，法醫水平有限，哪裡確認得了指紋。剛才不過是虛張聲勢詐他一下，平日里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以楊全安的心理素質哪兒經得起這般驚嚇，霎時就被攻破了心理防線，哭哭啼啼的交待了實情。

4.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這個約莫三十歲、體態豐滿的中年婦女，魏爭一神色間透露出掩飾不住的鄙夷。

楊全安之前已經坦白了，這個名叫秦雪梅的女人也交代了實情。兩相拼湊，魏爭一已然知道了事情的全盤經過。他只是不明白，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是大奸大惡之徒，怎麼做得出聯手害死婆婆的惡事呢？

秦雪梅八年前22歲的時候嫁到楊家，六年前膝下添了一個兒子，本是一家三代其樂融融的合家歡。四年前丈夫為改變貧困的家境外出打工，一年到頭只有過年時回家幾天。

與丈夫聚少離多，平時也少有聯繫，秦雪梅春閨寂寞，天天與公公楊全安在家。一個渴求溫暖和撫慰，一個貪慕年輕的溫軟身體，一來二去，就有了曖昧的情愫，最後終於滾到了床上。

在亂倫的禁忌刺激下，初次偷歡平添了幾分春意，更使兩人都向深淵深處又滑落幾分。偷腥這種事，猶如吸毒，容易上癮，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兩人屢屢趁婆婆不在交歡，鄰居間多有猜測，閑言碎語漸漸的多了起來。為了掩人耳目，兩人把「戰場」從家裡轉移到了玉米地里。一人多高、生長密集的玉米株成了兩人野戰的絕佳掩護。

不曾想，竟被臨時起意前往地里幹活的婆婆抓了個現行。羞臊驚怒之下，兩人急於掩飾過錯，心中不做他想，竟把鋤頭掄向了年邁體弱的婆婆。一鋤頭下去，婆婆應聲而倒，口中不住哀叫，兩人生怕婆婆的叫聲引來其他人，於是接連下狠手，竟把婆婆活生生的打死了。

直到婆婆委頓在地，再沒了動靜，兩人才停下手。一查看，婆婆已然呼吸斷絕，一命嗚呼。這時，兩人才回過神，發現自己殺了人。他們也知道闖下了大禍，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好的辦法遮掩過去，只得匆忙把婆婆抬回了家，謊稱是摔跤致死，就想趕緊入殮發喪。

婆婆的娘家人覺得死訊突然，事有蹊蹺，堅持開棺驗屍。一打開棺蓋，看到遺體，那一身的傷，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當即就報了警。魏爭一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兩撥人爭執不休的那一幕。

5.

為什麼？魏爭一目光灼灼的盯視著秦雪梅，質問道。秦雪梅知道事已至此，撒謊、害怕都是無用，索性壯起膽子回答說，我做了丟臉的事，我知道，這怪不得別人，是我自個騷，不要臉。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為什麼要殺人？還殺的是你婆婆！魏爭一額頭上的青筋跳動著，幾乎是咆哮著問出這句話。

秦雪梅被他狀若瘋魔的樣子嚇到了，瑟縮著緊靠椅子，想說點什麼，抬頭對上了魏爭一狠厲的目光，又低下了頭，不安的摳著衣角。

回答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你婆婆？雖然案情已經明了，但魏爭一更想弄清楚公媳二人殺人的動機——是什麼導致了這起小鎮少見的殺人案。

秦雪梅低著頭，沉默了半天，忽然說道，她撞見了我們的醜事，我們怕她宣揚出去我們以後就沒法做人了，當時就想把這件事混過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死了，就沒人知道我們的事了。

自己做的孽，要別人的命來瞞？她是你婆婆！魏爭一心裡憋著一把火，還想再嘶吼什麼，小王已經進來，連拉帶拽的把他勸出去了。

6.

魏哥，剛才審訊楊全安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反覆質問他。罪犯已經落網了，一切都清楚了，你怎麼還那麼執著於他們為什麼殺人啊？小王不解的問道。

魏爭一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小王，你知道嗎，其實我特別希望我們永遠不用出警，哪怕荒廢了一身刑偵破案的好本事，因為這說明沒有犯罪，沒有流血，也沒有死傷。

我問的，不止是作案動機，我質問的，是人性，也是人心啊！

魏爭一的眼睛看向了空處，顯得有些獃滯。他接著說道，你說，人為什麼要去傷害另一個人呢？人為什麼不能善良一點呢？

小王愣了愣，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這聲嘆息，飄散在空氣里，彷彿散逸成了一個執著的問號，反覆拷問著人心。

-END-

作者簡介：顧一宸，微博簽約自媒體，微博讀書籤約作者。

專註於情感治癒和勵志分享，寫暖床故事，潑酸辣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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