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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年前,「經遠」艦在甲午海戰中到底遭遇了什麼

原標題:124年前,「經遠」艦在甲午海戰中到底遭遇了什麼



(資料圖/圖)


當波濤之下的艦名以現代科技手段呈現到世人面前時,令人感慨激動,沉睡于海底的「經遠」和它的壯烈故事彷彿一瞬間被喚醒。


不識何年此老生,岩岩骨骼最多情,

曾經浪過眉須白,不見塵飛面目清,


砥柱將軍欣作友,垂綸釣客拜呼兄,


(佚名:《煙波石老》,石老,即「經遠」沉沒處附近的老人石)


中秋佳節之際,一艘北洋海軍的軍艦彷彿穿越過幽幽時空,從一個百年前的時代,突然出現到了現代人的眼前。


與電視新聞介紹這個考古發現時所呈現出的驚喜有所不同,在歷史研究者看來,沉沒在海底的北洋海軍「經遠」艦,實際上已經不是一個謎,與其稱為發現,倒不如說是證明才更貼切。


與「致遠」艦相比,北洋海軍「經遠」艦在現代的「知名度」無疑要弱很多。這艘軍艦誕生於中法戰爭之後。受戰爭中馬江海戰慘敗、法國遠東艦隊封鎖台海的刺激,以加強閩台海防破題,清政府分別向英國、德國各訂造2艘新式巡洋艦,後來在英國建成的2艘命名為「致遠」「靖遠」,由德國伏爾鏗造船廠設計承造的2艘命名為「經遠」「來遠」。


「經遠」號因為在吃水線附近的艦體側面有一圈環繞艦身的裝甲帶,被稱為裝甲巡洋艦。因為這種防護設計與鐵甲艦類似,「經遠」也被視為小鐵甲艦。


「經遠」排水量2900噸,艦體長82.4米,寬度接近12米,航速15.5節。這艘軍艦的主要武器來自北洋大臣李鴻章青睞的德國克虜伯公司,包括安裝在艦首的2門210毫米口徑主炮,以及分別安裝在軍艦左右舷側的2門150毫米口徑副炮,而艦尾則沒有配置任何的大口徑火炮。這種「重前輕後」的火力配置,使得「經遠」從誕生時彷彿就被注入了勇往直前、有進無退的鐵血基因。


作為輔助火力,「經遠」還裝備有多門口徑分別為47毫米、37毫米的5管哈乞開司式機關炮,可以在近距離上攻擊壓制敵方艙面人員,威脅、擊退敵方來犯小艇,到了甲午戰爭前,還添裝了53毫米口徑的格魯森機關炮。


這艘軍艦的艦首水下設有尖銳的撞角,可以與敵進行白刃戰一般的撞擊戰。艦上還安裝有4具魚雷發射管。與大炮「重前輕後」的情況不同,魚雷發射管則是「重後輕前」,艦首僅有1具,剩下3具安裝於艦尾,似乎是把魚雷當作了斷後的武器。

1887年8月11日,建造、航試完成的「經遠」和姊妹艦「來遠」在德國升旗入役,由遠道而來的中國海軍官兵接收。不久之後,龍旗招展的二艦開赴英國朴茨茅斯,和在英國建成的「致遠」「靖遠」姊妹以及魚雷艇「左隊一號」會合,結伴回國,於當年12月10日抵達廈門和北洋艦隊主力會合。


因為「經遠」等新軍艦的加入,北洋艦隊實力大增,轉年的1888年10月3日,清王朝正式批准《北洋海軍章程》,北洋艦隊就此華麗轉身,成為當時全中國唯一的一支具有國家編製的近代化艦隊。《北洋海軍章程》中的編製設置,模仿綠營營制,一艘軍艦即相當於綠營的一個營級單位,「經遠」被編為北洋海軍左翼左營,管帶為副將缺,額定艦員202人。在艦隊管理方面,受北洋海軍左翼總兵節制。


還在接收軍艦時,一位名叫林永升的軍人就和「經遠」結下不解之緣。林永升,1853年出生於福建省侯官縣(今屬福州市),外表看來更像是文縐縐的書生。1867年,林永升由文童被挑入船政學堂學習航海,畢業後先是在船政擔任教習,1877年被選派往英國深造。學成回國不久,林永升就被北洋大臣李鴻章看中,調往北洋艦隊,歷任炮艇、練習艦管帶。1887年,林永升被派赴德國接收「經遠」艦,從此就再也沒離開過這個職位。



(資料圖/圖)


眾說紛紜的結局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經遠」參加了9月17日的黃海大海戰。開戰之初,「經遠」被布置在北洋海軍陣形的左翼,和「致遠」艦同一小隊。此時,林永升升任總兵、左翼左營副將,並有「奇穆欽巴圖魯」勇號。在這場幾乎決定當時中日兩國命運走向的大海戰中,「經遠」的表現極為奮勇,曾與「定遠」配合,重創日艦「比叡」,甚至一度試圖沖近俘虜「比叡」艦,其後又與「致遠」「廣甲」等艦參加了追擊日本軍艦「赤城」的戰鬥。


1894年9月17日下午3時30分左右,戰場形勢發生劇變。「致遠」艦戰沉後,「濟遠」「廣甲」逃離戰場,「經遠」和「來遠」「靖遠」等軍艦則退出戰場,試圖搶修自救,日本聯合艦隊第一游擊隊隨即盯上了駛出戰場的中國軍艦。


因「濟遠」逃跑已遠,「廣甲」進入兇險的礁石區逃逸,「靖遠」「來遠」去了戰場北側的大鹿島一帶,僅剩朝向戰場西側航行的「經遠」被日本聯合艦隊第一游擊隊當作了唯一目標。根據日本軍史記載,第一游擊隊4艘火力兇猛的巡洋艦從下午4時過後對「經遠」窮追不捨,「經遠」也發炮抵禦,最終在下午5時30分左右,艦體嚴重傾斜的「經遠」翻沉,從海面消失,墜入冰冷的海底。


黃海海戰後,北洋海軍方面調查戰況,得知林永升在惡戰中頭部中彈犧牲,「經遠」於艦長殉難後退出戰場,「『經遠』和『致遠』一樣奮勇摧敵,聞自該船主中炮陣亡,船方離隊」。因為林永升死事壯烈,清政府下旨以提督例優恤,追贈太子少保,其子孫世襲騎都尉兼雲騎尉,這一恤賞和「致遠」艦管帶鄧世昌相近。林永升由此成為和鄧世昌齊名的甲午海戰英烈。


(資料圖/圖)


海戰之後,日本聯合艦隊方面各主官編製戰報,在第一游擊隊從司令到艦長的報告中,關於「經遠」沉沒一事,出現了記錄模稜兩可的奇怪情況。在有的艦長的報告中,文辭間給人感覺「經遠」是在日艦兇猛的炮火中被直接擊沉。又有艦長的報告顯示,「經遠」彷彿只是被擊成重傷,日本軍艦旁觀了其傾覆。而在當時一些具有文學色彩的日本戰史作品中,則讓人感覺,「經遠」就是被日艦發炮不斷,直至其沉沒。


1905年,由日本海軍軍令部組織編纂的官方軍史《廿七八年海戰史》公開出版,書中第一次將包括「經遠」在內的北洋海軍沉沒位置的經緯度坐標公之於眾。然而,事有蹊蹺的是,在距離日本軍方公布的「經遠」沉沒點以外,在當時中國遼東海岸上的庄河廳(今遼寧省庄河市)竟傳說著另一處截然不同的「經遠」沉沒點。


按照庄河本地流傳的說法,1894年9月17日的下午,「經遠」艦行駛到了庄河海域一座名為蝦老石(又稱老人石、石老)的礁石以東8里處,艦沉之刻,有數十名艦員泅水上岸。更為離奇的是,當地人傳說,艦沉時「經遠」管帶林永升尚在,「士卒皆請林就岸」,而林永升加以拒絕,自鎖於艙室中,與艦同沉。


庄河一帶流傳的「經遠」沉沒點與日本軍史記載不符,管帶林永升殉難細節又與中國官史不符合,使得這則傳聞令人疑竇叢生。


1917年,當地竟然發生了有人嘗試打撈拆解「經遠」艦變賣的事情,在老人石以東的海水之下果然找到了一艘沉船。在打撈、拆解時突然發生意外,當事人認為是管帶林永升顯靈,天心示警,從此對這艘沉船「人莫敢動」,還專門在當地夕陽宮附近為林永升設祠堂祭奠。此事記入了1921年和1934年版的《庄河縣誌》。



(資料圖/圖)


庄河當地關於「經遠」的歷史雖然收入地方志,但其影響並沒有播散到更廣泛的區域。日本官修軍史、中國官史中有關「經遠」沉沒位置、管帶林永升死難細節的記載一直被奉為正史。民國海軍部編纂官修軍史時,也依然延續了清代官史中有關林永升頭部中彈陣亡等記載。

1997年,在獲得國家有關部門的支持後,一群熱心的民間人士開始打撈甲午沉艦,想一口氣將沉沒在黃海的所有北洋海軍甲午沉艦都打撈出水。在庄河黑島鎮一些有經驗的漁民指引下,確認了老人石以東的水下確實有一艘大型沉船,並且有媒體高調宣布了這一發現。然而,在進行了對沉艦方位的考察後,這次活動就困於種種原因而半途夭折。


庄河老人石附近的「經遠」艦再一次出現在新聞中,則是進入21世紀之後。2009年夏天,老人石附近海域出現了一艘外形奇怪的船隻。當地人發現,這艘奇怪的船隻正在用砸、撈的方式從海底往上撈取鋼鐵,而所在點正是庄河人心目中「經遠」艦沉沒的位置。隨之,庄河當地人士有關保護「經遠」沉艦的消息很快見諸媒體。


筆者就是在此時第一次關注到「經遠」沉沒於庄河老人石以東的說法,按照當時的學術知識背景,近乎本能地認為「經遠」不可能沉沒在庄河,因為這一地點和日本官方史料中的坐標有太大差別。筆者當時曾撰文質疑「經遠」沉沒於庄河的說法,觀點是在具有「經遠」艦歷史信息的物品出水前,不能簡單草率地認定庄河近海的沉艦是「經遠」。


2014年,筆者與庄河當地的文史工作者建立聯繫,聽到當地有關「經遠」沉艦的資料依據和種種民間流傳,並第一次看到了由他們打撈的沉船物品。其中的子彈、炮彈、帶有中德文字的炮台銘牌、德文的艙室銘牌、鋼鐵鉚釘結構的大型金屬構件,都一再清晰地證明,當地沉沒的軍艦極有可能就是「經遠」。由此,筆者的觀點發生全盤調整,在甲午學術界第一個提出了「經遠」可能沉沒於庄河近海。同年,《華西都市報》組織對老人石附近的沉船進行水下拍攝,並將結果通報國家相關機構。


自2014年以後,「經遠」沉沒在庄河的判斷被新的水下發現不斷證明。2018年,水下考古工作者經過不懈努力,在沉船船體上發現了「經遠」二字艦名牌,這一帶有準確、直接的艦名身份信息的文物出現,最終確證了庄河老人石以東沉船的確就是「經遠」艦。


當波濤之下的艦名以現代科技手段呈現到世人面前時,令人感慨激動,沉睡于海底的「經遠」和它的壯烈故事彷彿在一瞬間被喚醒。


為什麼日本軍史檔案中記錄的「經遠」沉沒位置和其實際沉沒點不符;在遭到日本第一游擊隊攻擊後,「經遠」進入庄河近海經歷了一段怎樣的航程;日本海軍檔案中的「經遠」沉沒時照片出自何人之手,為何從照片看拍攝點與「經遠」尚有較遠距離,如何看待日本參戰軍官報告中所記載的在「經遠」沉沒前,日方已經停止攻擊的說法;「經遠」艦的生還者究竟有多少人,林永升頭部中彈犧牲說和退出戰場後最終自鎖艙室殉國說,究竟出自何處,可靠性如何;林永升的後裔在何方,近況如何;我們要如何保護、對待甲午沉艦;


……


這些問題的湧現,正是歷史研究的魅力所在。而恍如烈士遺體般的北洋海軍沉艦的發現,也不斷提醒我們不要忘記那場國恥,更不要忘記一百多年前為了國家浴血犧牲的人們。

(作者為中國甲午戰爭博物院客座研究員、中國船政文化博物館學術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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