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在路上，別辜負了夢想
文|黃小昏
很多年後，我沒有留下一張照片，沒有留下一句祝福的話，甚至沒有一件紀念品，但我還是能夠清晰地想起：在景德鎮的七月炙熱的陽光下灼燒的痛感；交錯在荒草里的鐵軌；幾個人圍起來都不能抱住的粗大樟樹；還有一張張幻影般的青春臉龐，凜冽的擦肩而過。
這些離我過去許久的時光，恍然會覺得若是以其他的形式銘記，就有點不真實，那些記憶就好像對自己不那麼重要了。相反，只有經過時間的沉澱，那些慢慢留在你心上的東西，才是真正值得留戀的事物。
而這樣的旅途，並不需要多麼轟轟烈烈，多麼曲折，多麼刻骨銘心。就像沿途風景那樣，呈原始狀態就是最好的展現，某種莫名的感動就那樣淌在了心中，滋生出一種要去拼搏，要努力站起來，奔向遠方的力量。
我偏執地認為，旅行就是洗凈鉛華的過程，讓我們蓄積重新面對生活的勇氣。
去瓷都景德鎮的時候，是懷著養傷的矯情情緒去的。
聽說旅行可以緩解壓力或是減少失落感，而我那時的心情已經跌落至谷底，就在這樣的契機下，我坐上了去往景德鎮的火車。
火車開了一夜，在黑暗中像一頭不管不顧的猛獸，誰曾想就這樣直接沖開了我鬱悶的情緒，我變得興奮起來，完全沉浸在了異鄉的風景里。我看著遠處燈火與星空交接處，在我眼中雜亂無章，有種凌亂美感，如同塞尚的油畫，沒有規律的紋路卻異常迷人。
耳邊是各種身份的人交談聲、呼吸聲，電視節目的聲響。絲毫感覺不到疲憊，我腦子裡忽然想起了汪國真的詩：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
可是我終究低估了自己的情緒是多麼的糟糕，加上我並沒有多麼熱愛旅行，如果不是無處可去的話。讓我又一次強烈想起高考敗北這件事，是綁在道路樹榦上方的某某高中考取名牌大學的人數和上線率的橫幅，鮮艷的紅色針一樣的扎進了我的眼睛裡，瞬間各種挫折感迸發而來，如同決堤的洪水，席捲了我所有理智的思考。
我只知道自己陷在了一個大沼澤中，越掙扎越深，望著灰色的天空，竟然不知道怎麼辦，絕望的潮水湧上來。
今年夏天高考分數出來後，我三本線都沒有上。在看見橫幅後，本來已經被自己強行忽略的傷心事便一直縈繞在腦海，再也揮之不去。認識的朋友、同學都考的挺不錯的，就連平時比我成績差的都超常發揮，好像只有我信誓旦旦說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最後卻落榜了。我根本就不想整天面對父母的一張苦瓜臉，彼此看著都煩。
於是，無奈之下我對他們說去同學家玩，而後，走進火車站看著大廳上的售票情況，腦袋一熱就獨自一人，踏上了去景德鎮的火車。之所以選擇景德鎮，是因為我對景德鎮陶瓷學院有著某種難以磨滅的愛慕情節。
少年時期我尤其喜歡畫畫，便瞞著父母偷偷學，不知不覺就埋下了美術學院的夢。但是到了高三，我說我打算考美術院校卻遭到了家人的強烈反對，最後我不得不放棄。但我深知自己的心裡是多麼渴望學習這個專業，因此這次旅程，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去看一眼，那所曾經夢寐以求的大學。
去景德鎮陶瓷學院之前，我去了一些高中，站在公交站台上查了路線之後就義無反顧的去了，說不出原因，可能是與自己較勁吧，就那樣死心眼的跑去了。
看見學校面前就算是暑假，依舊被學生擁堵著。而學校兩邊全是錄取學校的捷報，上面標明了分數和大學，個個都是我羨慕的，卻不能企及可比的。現在很難想像，在當時的炎夏，我獨自站在太陽下，汗流浹背的看著別人的榮耀，是什麼滋味。
然而，能肯定的一點就是，那個夏天讓我燒起了重新拼搏的勇氣，我默默問自己，為什麼別人能做到的，你不能做到呢？
「你也可以的。」坐在公交車上，彷彿有人鼓勵我，在我耳邊輕聲說。窗外散布的村落是江西常見的風景，在經過一座特別老而高的橋時，看見一輛很久沒有見過的綠皮車，緩慢行駛而過帶有陳舊的歷史感。
在經過那座橋就到了景德鎮陶瓷學院，下車之後心裡暗想原來這麼近，待會可以去看看那些鐵軌了。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特別喜歡電視上演的那些鐵軌，加上喜歡畫畫，總覺得那些自然風光，孕育著生命的蓬勃力量。
初見陶瓷學院，就像雕在陶瓷上的風景，素雅、淡然、超凡脫俗，安靜的坐落在城市一角，慵懶的像只沉睡的貓。一進校門，裡面別外洞天，道路兩邊都是粗大的樟樹，遮天蔽日，年代久遠的硃紅色漆的教學樓上爬滿了藤蔓，散落的枝條在窗檐邊下凌亂。
風穿過那些樹枝，吹在身上涼涼的，偶爾有學生騎著車子經過，穿著淡淡的藍色衣服，給我驚鴻一瞥的清冽臉龐。原來這就是我們日益拼搏的夢想啊，心裡的渴望漸漸增強，讓我忘記了失落。
對於第一次出遠門的我來說，大學的確有點大，繞來繞去都是差不多的高大赤色建築。房子旁邊滿是各種設計品裝飾，每個角落都有奇形怪狀的工藝品。我坐在亭子里，心動眼前的一切。「如果此刻我是一個將要上大學的人，那該多美好啊。」我默默地想。就那樣逛了一下午，臨走時，我已知道這次短暫別離，會讓我有更好的姿態去面對未來。
去火車站的時候，心情已經恢復如高考前，我知道我已經做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決定。華燈初上，我才注意到景德鎮的街燈都是陶瓷做的，底座、支架、燈罩，我覺得景德鎮人巴不得燈泡都要用陶瓷去裝飾，才顯得唯美又大方。
入夜，那些瓷器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我好想我的大學四年就在這裡度過，心裡暗暗許諾自己，明年一定要來這裡報道。
或許我對瓷都並沒有太多的描繪，一座城市的底蘊會因為心情而變得不一樣。
那個時候的瓷都因為我的失落，是一種出路，是另一個世界在引導我。它開闊了我的視野，讓我不局限於自己的一方之地。就那樣經歷了一天一夜，沒有帶太多錢，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遊山玩水，匆匆而去，信心暴漲踏實而歸。
我清楚，旅行的意義，一定不只是看一場風景那麼簡單；而更大的意義，是你能夠找到回來時面對自己的勇氣。
因為旅行是短暫的，而生活是漫長的。那些短暫的美好行程會驅使你不斷往前走，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力量。後來複讀時，我總是拿出在瓷都拍的照片，不過是一些建築與自己覺得美麗的風景，激勵自己，讓自己不忘記那段旅程，不忘誓言。
不過可惜的是，保存那些照片的內存卡在搬寢室的時候被我弄丟了。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然而我明白，有些過去會深深紮根在心中，而影像不過是外在的形式而已。
一年後，我再次坐上了火車，睡夢中恍惚聽見到站的聲音，景德鎮到了。心裡卻又記起那個夏天，自己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伸手就可以摘到道路兩旁的樹葉，眼眶裡蓄著淚，汗水浸濕了劉海，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感傷，一片迷茫……
然而這次我卻只是路過，因為我要去更遠的城市，繼續完成自己的夢想。即使，夢想已經不是曾經的夢想了，但我們仍然在路上，孜孜不倦的奔跑就夠了。
希望每個人永遠都在路上，別辜負了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