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間的欒樹對話
作者簡介：
趙張弛，女兒，一名來自杭州的初一學生，熱愛運動和寫作；趙雲鵬，爸爸，一名大學教師，教書育人，研究植物進化。
這是一對父女在金秋開學時節關於黃山欒樹的一番不經意而成的「對話」。
對話
——女兒黃——
女兒：趙張弛
輕輕拂過「立德樹人」的石碑，手指尖感到一陣粗糙，繼而又觸到一分細膩——一朵小黃花在灰色的石碑上格外顯眼。將小花掐在指間，拖著行李箱一步步走出校門。不經意間，瞥見一輪燦爛的黃色花瓣從枝頭飄舞著落在腳下的這條石路上。抬頭望向校園邊一排連綿的行道樹，都頂著一髻兒金黃的花朵，不時在輕風的托扶下，飄然蒞臨校園，悄無聲息地落在眼前的每一寸土地上。
這排綠中閃黃的樹，便是欒樹了。欒樹一般由八九月份開出花，花朵一簇一簇團擁在綠色樹頂上，好像給樹戴上了帽子。欒樹的枝頭幾乎黃透了，幾乎看不出這裡曾是綠意盎然的。遠遠地從路的一端眺望過去，每棵欒樹上的花便彼此相接地織成一條無盡的「花橋」，通向心中夢想的遠方。藍天白雲下，這座「花橋」彷彿就是為天空定製的一條金燦燦的項鏈，把校園鑲綴了一圈。但最妙的，還是樹尖上滿噹噹的黃花呀！
樹尖上有的枝丫的花緻密些，有的枝丫的花稀疏點，散在綠葉間，應該是微風信手撒在樹尖的星點吧？如果能從樹尖上掐下飽滿的黃花，說不定還能摸到風兒來不及收回的手呢！這樣，一抹兒黃，一抹兒綠，偶有趕趟兒的，已經掛滿了艷紅的欒樹果兒；花果的顏色交織在一起，給欒樹們也披上一條寬厚的錦帶，一塊兒淡紅、一塊兒淡綠、一塊兒艷黃。自然的色彩，弄得我有點兒小羨慕。還有花的香氣，都開始在微風中醞釀著。鳥兒們也在繁花密葉當中雀躍起來了，呼朋引伴地炫耀自己發現的好風光。樹下，我的眼中也隨之跳動著興奮的光。
痴痴地望了一會兒，又幾瓣欒花從樹尖輕盈地飛到我的腳邊，是不是欒樹嫌天氣太熱，想寬一寬錦帶，便請熱心腸的風兒來幫它解衣帶呢？風兒倒也勤快，孜孜不倦地將欒樹撫進自己的臂彎，真怕它一高興，把錦帶解了個精光。這條錦帶看著厚實，沒想到風兒眨眨眼，黃花便沿著我走的路唰唰地落；一簇一簇地搖晃著，一點一點地飄落著，是不是想讓我期待看見更美的欒樹的肌膚呢？
我走了幾步，發現靠下的樹枝上也抹了一把黃色；風兒又開始調皮了，樹枝的灰褐色漸漸地也被黃色淹沒了；噢，這些樹枝也想添個帽子！拉著四輪的行李箱，小心翼翼地走在柔軟的黃花毯上，生怕一不小心將這花的精靈、花的公主給傷了。輕輕撫過樹榦，那麼厚實，那麼淳樸，卻又沒有其他樹木那樣粗糙，踏踏實實地高舉著灰枝、綠葉和黃花。下午三點的陽光正斜照著樹榦，樹榦上卻沒有一條紋理，這般光滑，果真不簡單。
短短十多米路，四個輪子早已沾滿厚厚的黃色花糜，一邊用腳蹭，一邊向前走，哈哈，又沾上新花了！微黃的斜陽斑駁地照在地上，這條綿延的路好像害了羞，不願再讓我看見它；輕風扶起地上的黃花，微微露出點兒石路的灰色。再來點兒欒花吧，這石路是受不住玫瑰、百合的，這條小路太秀氣。走向金黃的遠端，一邊走，一邊遐想：這條路的盡頭會是哪裡呢？莫非一頭是學校，一頭是家？
世人有稱「女兒紅」，亦有人稱「女兒綠」，那我便喚你「女兒黃」，好么？雖只燦爛一時，但你艷麗的姿態是我忘卻不了的。噢，我的「女兒黃」，以後我也要成為你，像你一般「不簡單」。
秋日學堂「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亂花漸欲迷人眼」，「吹落黃花遍地金」。輕吟這些詩句，回頭望向那因花果一大捧一大捧而垂下頭的「女兒黃」。明年的秋天，我和欒花會再次相約在校門口的石碑前。
影子被拉得更長了，小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石路的盡頭。
——
欒樹花開——
爸爸：趙雲鵬
又是一年九月初。錯過了你上幼兒園的第一天，錯過了你上小學的第一天，總算趕上了你的初中開學。時間過得真快，你已是一名中學生了。
送你去學校軍訓，望著你跟教官轉身上樓的背影，忽然感覺也許從這一刻開始，我和媽媽會越來越多地目送你的背影。頭晚半夜，奶奶發來微信語音，說睡不著，因為記掛著你明天開始就要住校，放心不下——正如她和爺爺當年送爸爸到南京上大學離別時的心情。
正式開學報到那天出發前，空晴天藍，我指著那一排滿樹黃花的樹，跟你說，那叫黃山欒樹，你上初中時，正是黃山欒樹盡帶金黃的時節。
第一周你回來告訴我，你們學校大門口的行道樹就是黃山欒樹，雨後樹下的人行道上鋪滿了金黃的落英，行李箱的輪子上沾住了許多。今天你走時，我又指著那排樹說，欒樹枝頭開始泛紅的是它的果實。
爺爺和奶奶當年從老家出發坐24小時的長途大巴，送爸爸到南京時，也許壓根想不到爸爸後來跑過的地方和認識的人比他們倆一輩子見過的都要多、廣、深。同樣，爸爸媽媽此刻——雖然只是送你去同城的初中——也無法預測你的具體未來，但是這正是人生的美妙之處。我們陪伴和守望你的成長，希望你能不斷增長學識、能力、智慧、愛心，去探索和創造自己的精彩人生。
親愛的孩子，不要害怕會跌倒而不敢獨立前行，爸爸媽媽永遠在你的身後，隨時張開雙臂迎接你的歸來，正如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永遠在爸爸媽媽心中。
親愛的孩子，走多遠都不要害怕迷路，因為你心中有那棵楓楊樹和那片黃山欒樹，正如爸爸心中那棵村口河邊的大榕樹。
作者：趙張弛&趙雲鵬
圖文編輯：蔣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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