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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家村的「白銀時代」:韓城黨家村元明清商業神話簡史

黨家村地處陝西省韓城市,2001年6月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司馬遷祠坐落於市區南郊,是韓城地區古代文明的象徵。韓城市東隔黃河與山西省河津市相望,黃河兩岸民眾在歷史上就曾有過頻繁往來和多次的群體性遷徙。從商業歷史變遷的視角看,黨家村地處由晉商商業圈、陝商商業圈和司馬遷「貨殖學說」交叉覆蓋下的一個三維商業文化地帶。

從元末至整個明代,黨家村人完成了黨、賈聯姻與合族而居兩件大事,為其商業在清初的崛起奠定了一個堅實的族群基礎。1654年,黨族人黨德佩遠赴河南經商,不久即獲成功。又幾十年之後,賈族人賈翼堂也前往河南經商。後者不僅成立了一家更大的商號,同時還模仿晉商採取了「股份制」的經營方式。生意上的巨大成功使黨家村人開始在原籍村落大興土木,為後人留下了123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至清末,因其在河南的生意漸趨衰敗,加之時局不靖,黨、賈兩族的商號紛紛歇號停業,或遠走他鄉或回遷陝西老家,給後世留下了一個曾經「日進白銀千兩」的商業神話。

1981年,我第一次去黨家村時就對那裡的一大片四合院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那時正是冬天,路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黨家村人沿街道兩旁,或叼著煙捲三五成群地聊天,或把頭枕在胳膊上一言不發地蹲在那裡曬太陽,似乎描繪了一幅「窮者自窮,富者自富」的自然經濟畫卷。

到了1989年我再去的時候,情況已有所不同。那時村裡正在大搞旅遊經濟,不時有零星散客從我身邊走過,臨時招募的導遊小姐用夾雜著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認真地向遊人敘述著黨家村四合院的變遷故事。另外還有一大群西安冶金建築學院和日本九州大學的專家們正在做調查,他們拿著相機和本子圍著100多座四合院進進出出,不停地記錄著。據說還有一位名叫本田昭四【1989年5月,日本九州大學博士、代表團副團長本田昭四教授在考察黨家村時高興地誇獎說:「啊!奇蹟!東方人類傳統民居的活化石!」回到賓館後,本田昭四先生仍激動不已,於是在宴會上多飲了幾杯,不料心臟病複發,雖經全力搶救,但仍給黨家村人留下了「一笑身亡」的悲壯故事。(參見吉春、雷英:《黨家村趣話》,香港天馬圖書有限公司1999年版)】的日本教授在現場突發心臟病,永遠地留在了黨家村。此次訪問激發了我描寫黨家村的最初衝動。十多年之後,應朋友之邀,我重訪黨家村。這一次,我更堅定了研究黨家村的決心,因為多次的訪問及閱讀僅有的文獻使我終於有了和黨康琪先生一樣的感覺:黨家村的確不同凡響。

黨康琪生在黨家村、長在黨家村,不僅是黨家村「文革」後畢業的首屆大學生,而且也是研究黨家村歷史的專家。他說,他自小就覺得一切就該這樣——住這樣的房子,走這樣的巷道,爬這樣的寨子坡,怎麼也不會產生特殊的感覺。但等他長大後,走出了村子,走出了韓城,走出了陝西,跑的地方多了,才覺得故鄉不同凡響。

雖然黨先生和我都有同樣的感覺,但各自的切入點不同。我不是黨家村人,自小沒有住四合院的感覺,也沒有對黨家村歷史的追憶。但我有我的優勢:我可以作為局外人冷靜、客觀地去描寫,而不為滿腔依戀故土的情結所淹沒。更深層次的印象是,黨家村在明、清兩代的歷史演變中始終充滿了商業氣息,這種氣息佔據了四合院內的一磚一瓦,佔據了黨家村人的每一根神經。它沿秦嶺山脈的武關道一路南下,瀰漫了整個瓦店鎮和賒旗鎮。

學術界的許多著作在論及小農經濟時,總免不了使用「傳統」「保守」「無知」「商品觀念淡漠」等詞語來描述農民的經濟行為,認為小農經濟是一種非理性經濟,因為他們不懂得擴張及積累財富,用現代經濟學的語言來描述就是不懂得「儲蓄和投資」。但是筆者認為,中國古代的小農經濟可以被納入「理性經濟人」行為分析的範疇。本書所提供的案例,相信至少可以從兩個方面消除人們的這一認識誤區:

首先,在明代近三百年的變遷過程中,黨家村村民根據長期積累的生產經驗,為有效地配置勞動力資源,曾先後進入山區經營山莊子。這意味著,只要能發現具有更高投資效益的生產區域,農民的儲蓄和投資意願就會明顯提高。

其次,農民的創新性行為一直在以某種速度增加。不承認這一點就難以理解農民為什麼能夠做出從事商業活動的選擇,甚至也難以理解為什麼「十大商幫」能在明清之際崛起。因此,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農民之所以表現出不同的經濟行為,並非是農民的「理性」發生了變化,而是當時所處的地理環境、制度環境和人文環境不同,以至於可供其選擇的方案不同。

經過數日的走訪和考察,我確定了自己的研究思路,並將黨家村商業的發展變遷作為寫作的突破口。儘管這是一次小範圍內的考察,但我試圖從其不同凡響之中找出解釋中國元、明、清三朝商業演變的某些規律,因為在我看來,這並不是一段靜止的過去,而是一段孕育著未來的歷史。

我所思考的問題大致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1)在商業未興起之前(也就是元、明兩個朝代),黨家村黨、賈兩族形成了合族而居的村落演變形態。當時,黨家村面對著一個什麼樣的國內政治與經濟環境,並且這一環境當中所包含的皇族權力對這樣一個中國北方小村莊的經濟與社會發展又有什麼樣的影響?更進一步說,為什麼黨族始祖黨恕軒的播遷行為會發生在元末明初?黨家村的地理環境和制度環境對黨、賈兩族的繁衍又有什麼樣的規制和約束?

(2)明朝的統治延續了近三百年。在此期間,各地商業曾得到相當程度的發展,但是黨家村為什麼仍停留在農耕社會?另外,這一時期在黨家村歷史上為什麼又顯得如此漫長?

(3)早在康乾盛世之前(順治十一年〔公元1654年〕),黨氏家族為什麼能產生第一位經商者——黨德佩?他為什麼要遠下河南經商並把瓦店鎮作為其首選之地?換句話說,究竟又是什麼力量促使他在這時敢於去「闖蕩江湖」?

(4)又半個多世紀之後(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賈氏家族的賈翼堂經過充分的準備之後也離家南下,他瞄準的經商地域不是瓦店鎮,而是賒旗鎮。不久,黨家村商業即進入了鼎盛階段,然而問題是,為什麼賈翼堂選擇的時機是在乾隆盛世?另外,更為重要的是,為什麼他有能力使黨家村商業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迅速騰飛?

(5)至20世紀初,黨家村在瓦店鎮和賒旗鎮的生意都已經接近尾聲。此時,其商業的主要繼承者們紛紛逃回黨家村,有的閉門不出憂鬱而終,有的甚至跪倒於祖先墳前自殺身亡。這就自然引出一個很特殊的問題:黨家村商業的結局為什麼這麼悲慘?似乎在這一切的背後,有一隻大手將黨家村在清初高高地舉起,然後又在清末重重地摔下。

本書記述了黨家村在元、明、清三代的歷史變遷過程,從經濟學的角度,並結合文化、地理等因素對上述問題進行分析,試圖揭露出其商業興衰背後的深層次原因。本書不僅填補了黨家村研究的一項空白,同時也為豐富陝商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案例和視角。

本文為黃德海《黨家村的「白銀時代」:韓城黨家村元明清商業神話簡史》前言

黨家村現存的大量精美傳統民居建築,是黨家村自元、明,尤其是清初直至民國時期商業極度繁榮發展的碩果。本書透過黨家村大量傳統民居建築的表象,從經濟學的角度入手,並結合文化、地理等因素,獨闢蹊徑地研究、展示黨家村波瀾壯闊的商業發展歷史背景,並為締結這一成就的歷史過程提供解釋。

作者簡介

黃德海,經濟學博士,清華大學「一帶一路」戰略研究院副院長、清華大學社科學院健康產業與管理研究中心主任、清華大學社科學院經濟學研究所副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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