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天下 > 濾鏡下生存:我是誰?

濾鏡下生存:我是誰?

原標題:濾鏡下生存:我是誰?


   作者:系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 夏瑩


德國思想家瓦爾特·本雅明在一篇小品文《攝影小史》中曾經為我們講述了早期攝影作品的獨特屬性:由於達蓋爾攝影術需要長時間的曝光,使得照片產生了如同古典繪畫一般富有「靈韻」的藝術性。被拍攝的人,因為「在經受了長時間的曝光後,好像走入了影像」。本雅明這樣說。

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化,拍照不再是一種藝術創造,它是對我們生活瞬間的隨時捕捉。相比於此前達蓋爾攝影術中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底版,如今的拍照恰恰陷入到了一切皆為複製品的任意狂歡。人的生存方式也因為這種數字攝影技術的發展而產生了一種新的生存方式:鏡像化生存。


也就是說,如果你願意,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可被隨時被記錄在鏡頭之下。人們已經失去了本雅明所描述的面對鏡頭時候的恐懼感,在經歷了無數次鏡頭體驗之後,已經懂得如何以獨屬於其個人的標誌性的表情展現自身:嚴肅的人在鏡頭前一貫嚴肅,搞怪的人在鏡頭前一貫搞怪。原因很簡單。因為鏡頭已經變成了社會中他人的眼光,它的存在約束著我們,它讓我們在鏡頭前不能放縱自我,相反,我們要呈現一個我們想讓他人如何來看待我的那個面向。


智能手機的迅速發展賦予這種鏡像式生存更多的豐富性。它一方面通過不斷提高像素,讓照片的清晰度越來越高,另一方面,卻豢養出著各色美顏的APP,給原本極度清晰的照片加上濾鏡,從而讓原本照出的細部紋理再一次變得柔和與模糊,降低了的清晰度,讓照片生長出了本雅明式的「靈韻」光澤,這原本也算是現代人用技術來抵抗技術的一種手段:用技術來彌合那些因技術而被毀掉的「靈韻」。但由於拍照已經成為了一個他者的眼光,無處不在,這種濾鏡化的存在所賦予照片的靈韻失去了自然性,多了諸多人為性。經過濾鏡的照片不再真實地記錄人物與世界,而是為了按照拍攝者的意圖來展現被拍攝者。


如果僅僅如此,事情還不算太糟糕,更為糟糕的是,對於今天早已習慣於鏡像化生存的拍攝者們而言,拍照的目的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絕非為了藝術創造,當然也不僅是為了記錄自己和生活,而是要「照出」一個經過他者的眼光過濾之後的自己和生活。網路紅人的面孔正在成為一個個面孔的範本,左右著深陷濾鏡化存在的人們。各種美顏APP讓我們的膚色亮白,讓我們的下巴變尖,讓我們的眼睛變大,每一張被濾鏡美顏修飾過了的照片,都有著千篇一律的五官和笑容,其所顯示出的與其說是現實中的自己,倒不如說是被社會審美趨向所扭曲了的膚淺的表象,這一表象與被拍攝者可以毫無關係。濾鏡化自拍正在讓我們逐漸不敢直視鏡子中真實的自己。

本雅明說,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照片的人都曾感到驚愕,因為不敢直視照片中人那犀利的眼光,我將這視為是第一次有能力反觀他人眼光中的自己的人應有的一種抵抗,而今天,在習慣了濾鏡化生存的我們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我們也近乎不願看到沒有濾鏡化的照片中的自己,而更願意將自己轉變為他者眼光中的那個虛假的我,並在那個虛假的我中找尋到一種不該有的自信。


這能說明什麼呢?我們只能哀嘆於現代技術將我們的生活不斷推向表層所帶來的一種膚淺。當我們只能在濾鏡化的照片當中辨識自己的時候,我們早已失去了追問我們自己究竟是誰的衝動,而樂此不疲地活著在他人的眼光之下,在其中獲得一種自欺又欺人的假面舞會般的狂歡。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光明網 的精彩文章:

來認識一下逢山開路 遇水架橋的管線兵
「親情難捨,照顧叔伯是我們的責任」

TAG:光明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