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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點無多淚點多——「少」不是朱耷繪畫風格的全部

朱耷(1626—1705),本名由桵,字雪個,號八大山人、個山、人屋、道朗等,江西南昌人。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權的九世孫,明亡後削髮為僧,後改信道教,住南昌青雲譜道院。

朱耷自幼聰穎,祖輩、父輩都是有名的書畫家。他8歲能詩,11歲能畫山水畫,還能懸腕寫行書。由於從小讀的是聖賢書,受儒家教育較深,兒時的朱耷就萌生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願望,一心想通過科舉考試來實現自己的宏偉目標。但是,明朝的《國典》卻明確規定,宗室子孫一律不得參加科舉考試。

為了能夠參加科舉考試,朱耷自動放棄了爵位,以布衣身份進行應試,15歲那年就考取了秀才。正當他躊躇滿志,信心十足地參加下一輪考試,矢志為朝廷效力時,明王朝卻被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軍給推翻了。不久他的父親病逝,妻子、兒子又相繼離世……噩耗一個接著一個,國破家亡的殘酷現實,給他帶來了深重的創傷。而更為嚴重的是,他這個沒落的皇族後裔隨時都有被通緝捕殺的危險。為了躲避災禍,年輕的朱耷不得不隱姓埋名,遠走他鄉,逃到江西奉新縣山中的一座寺廟裡藏了起來。

清順治五年,朱耷在廟裡削髮為僧,做了一名和尚。後來他又來到南昌,在南昌城郊創建了青雲譜道院,並於此隱居,專心從事書畫創作,過著亦僧亦道的清教徒般的生活。他的這種舉措,主要不是在於宗教信仰,而是藉以隱蔽和保護自己。由此可見,他當時的處境是多麼尷尬、艱難與危險了。因此,他的心情是冰冷的、陰鬱的、寂寞的與痛苦的。

朱耷的明王室後裔的特殊身份,不願為清王朝效力的倔強個性,以及長期壓抑鬱郁寡歡的心情,使得他的畫作被賦予了更多的寓意和更深的思想內涵。他有一首題畫詩曰:「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摩。」從中不難看出他繪畫藝術的特色和所寄寓的情感。所以,他的畫受他的身世、性格、情感影響很大,或者說,是與他的身世、性格、情感緊密相連的。

朱耷的繪畫作品分花鳥、山水兩部分,而以花鳥為主,且最為突出。

其花鳥畫最明顯的一個特點是「少」,也即他所說的「廉」。這「少」指兩方面,一是描繪的對象少;二是塑造對象時用筆少。康熙三十一年(公元1692年)他所作的《涉事》之畫,只畫了朵花瓣,總共不過八筆,便成一幅畫。在朱耷眼裡,一隻鳥,一條魚,一朵花,一株樹,一棵草,一個果,都是一幅完整的畫,無需其他點綴、陪襯。甚至有時一筆不畫,只蓋一方印章,也是一個完整的畫面。「以少少許勝多多許」,真乃「惜墨如金」矣。

當然,「少」不是朱耷繪畫風格的全部,少而不單薄,少而不貧瘠,少而有味,少而有趣,才是朱耷繪畫的精華。透過少而表現多,而給讀者以無窮的想像,而給觀眾以無限的回味,才是朱耷的追求和真實意圖。那麼,這種少,朱耷是怎麼表現出來的呢?首先,用筆上,他由方硬變圓潤,以書入畫,給人以渾厚豐富之感;用墨上,飽蘸濃墨,大膽地在生宣紙上揮灑。生宣紙吸水性能強,容易使墨汁擴散(洇),不易把控,本來是缺點,但經朱耷那麼一調和,妙手回春,缺點竟變成了優點,為水墨寫意畫開闢了一個新的廣闊的領域。

朱耷的花鳥畫造型,是形與意、與趣、與巧緊密結合的產物。他特別講究物象在二維空間中擺放的位置,即「計白當黑」「知白守黑」,喜歡留白,善於留白,把「留白」用到了極致。與此同時,充分調動題跋、署款、印章在整體布局中的均衡作用,使整幅作品在協調中統一,在統一中協調。在康熙三十三年(公元1694年)他所作的《一隻雛雞圖》作品中,小雞置於畫面中右偏下,這一位置的重心將畫面分割成四大塊空間,而每塊空間的大小都不一樣。由於小雞頭部方向朝左,故題詩在右第二大塊空間中,使空蕩的背景頓時活躍起來,視覺上起到了平衡而豐富的作用。

朱耷花鳥畫第二個顯著的特點是誇張、變態、畸形。比如畫的魚一般不在水中游,而在岸上跑、空中飛,彷彿都長了翅膀;而畫的鳥又不在空中飛,多在地面或樹枝上歇著,是安靜的,蜷縮的。不僅如此,他畫的魚、鳥的眼睛,也不是我們尋常生活中所看到的魚、鳥的眼睛,尋常生活中的魚、鳥的眼睛都是圓圓的,眼珠子在中間也不會轉動,而他所畫的魚、鳥的眼睛大多是橢圓形或方形,眼珠子不僅能轉動,而且還會翻白眼、瞪人。這些形象塑造,無疑是畫家自身形情的寫照,以及內心的晦澀、苦楚與隱痛,即「遺世獨立,無可奈何」。透過這些誇張、變態、畸形的繪畫作品,我們彷彿觸到了一個高貴的靈魂,看到了一顆無比堅硬的心在哀怨、呻吟。

在朱耷筆下,魚,可以上天入地,在空中飛;鳥,可以單足行走,或勢不兩立;樹,可以裸露軀幹,枝葉全無;荷,可以離根漂浮,自生自滅……在朱耷眼中,枯枝、剩葉、衰荷、殘草,萬物被賦予了人性,都有著生命的痛感、孤傲、冷寂與頑強。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朱耷畫了一幅《古梅圖》,梅的主幹已空心,虯根外露,光禿的杈椰,點綴著幾朵小花,如飽經風霜、劫後餘生……

朱耷的山水畫同樣誇張、怪異,他畫的山一般都是光禿禿的,石也不像平常畫家畫的那個樣子,或方或圓,有稜有角,稜角分明。而是上大下小,頭重腳輕,渾渾圓圓。他畫的樹,老乾枯枝,一般只有幾個杈椰、幾片葉子,在大千世界中是找不到的。山、石、樹、草,以及茅亭、房舍等,他都是逸筆草草、不求工細,看似漫不經心,隨手塗抹,實則乾濕濃淡、疏密虛實、遠近高低,筆筆無出法度之外。一筆一畫是朱耷有力的抗爭,一點一線是八大無聲的悲歌。不管是枯枝還是剩葉,不論是衰荷還是殘草,都是他生命倔強與傲岸的象徵。這,或許就是他的特色與高明之處,是他集繪畫之大成的根本之所在。

朱耷晚年住在南昌城內的北竺寺、普賢寺等地,時常外出雲遊,題詩作畫,這一時期畫作頗多,是他創作的旺盛期。後來他又在南昌城郊潮王州上蓋起了一所草房,名為「寤歌草」。在這所「寤歌草」中,他度過了孤寂、貧困、潦倒不堪的末歲,結束了自己沉鬱、黯然、幽怨、悲傷的一生。

朱耷以大寫意的筆墨,將自己的滿腔悲憤發泄於作品之中,讓自己的靈魂在作品裡安駐、解脫與永生。他的最大貢獻即在於使延續了數百年的文人畫更加擬人化,形象、立體、鮮活,賦予了更多的生命色彩。因此,他是開創性的,具有偉大的里程碑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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