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這張老臉

前幾日下午，出去辦完事，順道就去了附近的菜市場。

同一市區，每家菜市場的布局大體相似，攤位上的菜也基本相同，批發市場批發來的，能有多大區別？倒是蹲在路邊的賣菜人面前的菜，新鮮水靈，活色生香，誘惑著我不由自主走過去。

路邊蹲著一六七十多歲的老太太，面前放著兩個小水桶。桶里水中有二十來條最長不過十幾公分的小魚，小鯽魚還在活蹦亂跳，小鰷魚已死，漂在水面上。依我多年的買菜經驗判斷，這樣大小不一、品種不同的魚應該是釣來的。

「這魚是釣的吧？」心裡已認可，我還是要確認一下。

「我家老頭釣的，你放心買吧，不卡（騙）你！」

「我買過這樣釣的魚，回家忙半天燒好，一嘗，有股淡淡的汽油味，只好倒掉。你這魚會不會也是……」雖然知道回答都是否定的，但還是要問下。就像買西瓜，總要問：「甜嗎？老闆。」

「那是人家在髒水溝釣的魚，自己不吃，賣了賺錢害人。我老太太從不幹這事，這是我家老頭大老遠地到大水庫釣來的。」

還在猶豫中，已經上過幾次當了。曾發過誓，以後再不買這種魚了，但超市人工飼養的魚實在是吃不出魚味來，所以每次碰到這樣的魚，還是會心懷僥倖買回去，雖然屢買屢被騙。

誰讓我打小生活在魚米之鄉呢，食可無肉，但不可無魚。

「你恐怕沒買過我的魚吧？我一直在這賣的，你放心吧。你記得我這張老臉，我是圓臉，長得丑，你記下了吧？這魚要是不能吃，下次來你抽（罵）我，我退你錢。」或許老太太看出我的猶豫，再一次強調。

對話了半天，只顧看魚了，還真沒注意她的臉。那是一張再平常不過的老婦人的臉，臉色暗沉，皺紋遍布。臉圓圓的，不過不醜，但也不好看，眼睛不大，眼神倒是透著真誠。

好吧，買下試試，錢也不多，信了她吧！發過的誓雖然沒忘，萬一這次老太太說的可信呢。

半信半疑中，回家洗凈，紅燒。沒等裝盤，就聞到一陣陣的香味，迫不及待地夾起一條來，放入口中細品，無任何汽油味，鮮美無比。

老太太真的沒有騙我，總算吃到正宗野魚了！

先生晚上回家，獻寶似的端出紅燒魚來，我們享受了一頓美美的晚餐。除了在老家，很久我們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了。

滿足了口舌之欲後，回頭想想倒有些慚愧，在品嘗第一口魚之前，從頭到尾我都在半信半疑，懷疑老太太會不會跟以前的商販一樣在騙我，根本沒把老太太說的「你記得我這張老臉」當一回事。

然而在老太太看來，一個人臉面是何等重要。以臉面作證，足以代表誠信，代表人品。她可能把「你記得我這張老臉」這句話，看作是最鄭重的承諾了。

我們對這樣鄭重的承諾持懷疑態度，雖在情理之中，細思還是一些社會惡習造成的。

現如今一部分人昧著良心，盡做些坑蒙齷齪之事，這些人巧言令色，信誓旦旦，早就把做人的良心拋到爪哇國了，那臉也早就不要了。

誠信為人之本，假如都不講誠信，人與人之間信任度會越來越低，這個社會怎能和諧？人們還怎能坦然幸福？

好在我相信這世上還是講誠信的人更多。這不，昨天我又去了那個菜市場，可惜沒遇見那個老太太。

不過，沒關係的，我還會去找她買魚的，因為事實證明「你記得我這張老臉」這句話所包含的誠意已讓我確信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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