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加鄧超,絕配
(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這些年,在罵爛片的事業上,很多影迷養成了一個習慣。
只要張藝謀出新片,就摩拳擦掌。
《長城》是這個習慣的頂峰,Sir還記得,就是前年,自己也捲入口碑戰局。
Sir不後悔。
但等到張藝謀拍《影》。
題材、視覺美學、意識形態,每一項都覺得張藝謀有備而來。
萬一厚積薄發,厲害了呢?
昨晚首映,Sir終於看了全片。
重歸《活著》巔峰?誰這麼說誰是騙子。
但回歸一個國師的正身?稱得上。
在國慶檔里,它一覽眾山小。
在本世紀里,《影》能在張藝謀作品的山頭上,插一桿旗,試著問鼎。
這就說說,第一觀感——
《影》
SHADOW
1
一場實驗:嗆血至死的男人
《影》的故事,最早來自《三國·荊州》。
「大意失荊州」的典故,赤壁後的定局之役,關羽周瑜之死。
本子,早在業內傳了一遍。
不用說,龐大的製作,還有歷史的嚴謹性,讓很多導演望而生畏。
終於還是張藝謀接了,但要大改。
因為他更喜歡另一個故事,他的美國經紀公司CAA,遞來一個關於「替身」合謀的劇本。
合二為一,荊州之戰多了個「替身」,也就有了《影》。
因此最後的故事已經和三國關係不大了
大場面,張藝謀早拍得夠夠的了,《影》的重點不在這。
在哪?
——在戲。
張藝謀設置了一個暗流涌動的舞台。
他不知道,在極端暴斂的處境下,一個善人的心,會不會被逼出惡。
而這惡,是即時生成,還是早有預謀?
他想知道。
他還想知道,或者說他忘記了,所以想回憶一下——
在求生的極限時刻,人的那張臉,長什麼樣。
於是,鋪開一張黑白灰色調的畫紙,端詳一個多鐘頭,突然在上面撒一桶猩紅,看看這山水墨跡的底色,還能堅持多久。
借著商業古裝片,搞戲劇實驗,像申請了一筆正經項目的科研預算後,躲在小黑屋裡研究起黑科技。
這,又是一層「影」。
那《影》的直觀感受是什麼?
——決絕。陰狠。疼。
(以下涉及劇透,慎用)
沛國大都督子虞(鄧超 飾),身體每況愈下,於是開始啟用「飼養」多年的替身境州(鄧超 飾),意在收復失去的境州之地,順勢篡奪權位。
他給境州取名「境州」,也是因為這個。
沛國之王沛良(鄭愷 飾),享樂於王室,表面裝著臣服於對手炎國,暗地想利用子虞的豺狼野心,在收復境州後,鞏固皇權。
而境州,這個度日如年的苦奴才,只想回到故鄉,見失散多年的母親一面。
沛良壓迫子虞,子虞壓榨境州。
一個國家的負能量和戾氣,都壓到了境州一人身上。
80斤鋼刀劃破胸口和大腿,竹刺插入脊樑,匕首穿透手腕,刀尖頂住肩膀。
境州的眼珠子快瞪了出來。
張藝謀,有意借這個故事,「重洗」他本世紀以來最受爭議的「武俠三部曲」。
《英雄》宮殿里的艷麗染布,在這裡變成了層次不同、寫著狂草行書的紗布,有的透明,有的半透。
《十面埋伏》的竹林,在這裡變成一處「靜景」,是全片除了黑白灰紅之外唯一一處顏色,以靜制動,像一處聖地,守著一個秘密。
還有《滿城盡帶黃金甲》大戰後的宮廷賞月宴,江山不及我待,換在《影》,升級成斗獸棋,新的國君,很可能是新的暴君。
那幾個被血水嗆到說不出話的權術男人,貢獻了生涯中最佳的演技,最終也成了這場實驗的替身。
海報上的slogan——「誰是棋子?誰的棋局?」
都是老謀子的。
包括電影里兩個女人,和一百個偽娘。
2
一次占卜:沒有位置的女人
《影》以占卜開篇。
小艾(孫儷 飾)為長公主青萍(關曉彤 飾)算了一卦,卦象說,這個局裡,沒有女人的位置。
長公主表情不惑。
想必張藝謀更不惑,他的電影里,女人通常都沒位置,或者,女人正走在爭取位置的路上。
《影》的武學意向,採用了極簡的太極陰陽,子虞操練境州,還有境州挑戰敵對國大將楊蒼(胡軍 飾)的移動浮台,都有一個大大的太極。
其實,是給女人留了特殊的位置。
——智慧。
病入膏肓的子虞,始終悟不出破解楊蒼刀法的竅門,是參透了太極玄學的妻子小艾為他指明了路。
要用女人的身形入沛傘,扭臀曲行,以柔克剛。
破解楊蒼三合速殺的大招,就這麼練成了。
高潮大戰,一百個身條妖嬈、面含女色的死士,持傘扭捏禦敵,看呆了一百個鋼鐵直男。
這是張藝謀全片最「現代」的部分。
他也許在描述一個事實——在當今世界,「偽娘審美」的必要性,以及它的勢不可擋。
水屬陰,女人如水,水漫則豐,其實,《影》到處都是女人。
因為全片一直在下雨。
大雨、陣雨、霧雨,甚至是竹林霧氣和暗洞石壁上的流水,一切濕潤的水分子,都和女人有關。
水不是沒位置,只是水無形。
而血,也是水。
長公主不服命運,最終也躺在一灘血水之中。
傷痕纍纍的境州回到朝堂,身上落下的「滴滴答答」,分不清是積雨還是積血。
在朝堂之上,沒了水氣,也便沒了小艾的位置。最後的幾方殺戮,小艾失去了一切戲劇動作,她只能接受血流成河的事實。
流向哪裡,便游向哪裡。
是的,《影》里的男女,靠血接連。
張藝謀才是中國最嗜血的導演。
這性格的促成,有段起源——
3
緣起:血與張藝謀
初中時,張藝謀從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被打成造反派、黑五類。
沒辦法,家境使然。
父親,是歷史反革命+現行反革命,換作今天,是十惡不赦的重犯。
大伯,是國民黨軍人,久居台灣,直到上世紀80年代末,才有了第一次回大陸探親的機會。
二伯,被定性為特務分子,常常潛伏作案,人,早就失蹤了。
張藝謀做事,喜歡低調,未雨綢繆,瞄準了的事,先不吱聲,攢著。
卧薪嘗膽,方能苦盡甘來。
為什麼他要這樣?
因為恐懼。
也因為恐懼,他深信,活著的唯一捷徑,就是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對大家有用,對國家有用。
這是刻在張藝謀骨子裡的信念,是嵌在他染色體DNA上的記號。
直至今天,身為「國師」,正是因為他一直發揮著「有用」。
他練美術,練攝影,練體育。
練就四大絕殺:
刷標語、畫主席像、三分球射殺、拍山水。
他的人生經典戰役,是在幾天之內,把村裡每家每戶的房門上全部畫上毛主席像。
顯能耐。表忠心。
電影《活著》劇照
他畫的毛主席,是最早的「張藝謀作品」。
和別人的行貨相比,他的更大、更艷、更紅,無人能敵。
在他的回憶中,有時紅色的染料一綹綹從牆上流下來,像劃破了身子,血淋淋的。
牆,成了張藝謀肉體的分身,分擔了他真實的疼痛。
但張藝謀自己也沒少流血,不是被人揍,而是獻血。
1971年,他從插隊知青,轉到陝西省咸陽市國棉八廠,當上了前紡車間輔助工人。
當時為買一台相機,張藝謀獻了血,一獻獻了3年。
累積獻血的營養品換來的錢,他買了一台海鷗4型雙鏡頭反光照相機。
所以不誇張,這條攝影文藝路就是用血鋪就的。
十年後,他第一次當導演,把人工栽種的高粱地和鎮北堡的黃昏拍得如一片血海。
電影《紅高粱》劇照
說了這麼多,大家應該猜到。
張藝謀,或許就是境州本州。
要擺脫「偽父權」,不得不與「血」為伍。
要存活於世,想活得漂亮,不得不化身工具。
工具化,是張藝謀這代人、這類人的終極價值觀。
「這不是個壞詞,恐怕我今天也有這個嫌疑。」
如《影》隨行。
張藝謀今年68,再過兩年就是古稀之年,他還不放棄,還在努力尋找出口。
他的態度仍然積極——
在西瓜視頻打造的張藝謀個人短片《迎接影像時代》中,他說:
做好自己,因為影像時代會非常快速的來臨,那麼就擁抱這個時代好了。
張藝謀一直想做好自己,但他同時知道,「做自己」不等於「不管觀眾」,因為電影畢竟是公眾產品。
就像片中子虞說,「家和家不一樣」。
一個是小家,一個是大家,一個是出生地,一個是訓練場。
境州自己也不知道,打開那道門,是否就能收穫另一片天地(或許依舊是陰雨綿綿?)。
好了,這是Sir對國慶檔大片《影》的第一觀感。
其實對《影》的其他觀感,更在張藝謀其人。
就像《影》的90分鐘紀錄片《張藝謀和他的影》。
它不僅記錄了團隊如何以「用好每個道具,死磕每個鏡頭」詮釋匠心,很多人也都在聊張藝謀。
鄧超在片中說,小時候看他的電影長大,現在終於演他的電影,感覺很複雜,很想把自己最好的部分演給他看,甚至更想試著挑戰他。
這也提醒了Sir——
從少年時看的《紅高粱》開始認識張藝謀,逐漸看著他固守、他打開、他嘗試、他再嘗試……
看到了張藝謀的局限。
更看到了張藝謀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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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男神蠟筆小新要「變聲」啦
※抄別的節目挺行,有本事你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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