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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種花語:薰衣草

九十九種花語:薰衣草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祿阿數 | 禁止轉載

1

李涵晚上下班已經快十點了,外面冷風嗖嗖地刮著,公交站台上的廣告欄被風吹得啪啪直響。

風雨欲來。

三月的天,乍暖還寒。李涵一手提著手提包,一手捏緊風衣的前襟,秀直的長髮在風中胡亂飛舞著。

都十點多了,末班公交車還沒來。往常這個時候,早該到了。大雨欲來,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李涵緊捏著衣服,鞠著身子,靠著廣告牌站著。

冷,刺骨的冷。

十點二十分,公交車迎著風雨,緩緩而來。

司機面孔有些陌生,是個三十齣頭的年輕人。他穿著白色T恤,端正地坐在駕駛座上。從車鏡中隱隱見李涵坐穩,才重新啟動車子。

車內寥寥幾人,李涵撿著靠車門的地方坐下。風吹得頭髮有些打結,她用手指梳著。結打在一起,一扯,斷了。

絲毫沒有注意到駕駛座位上年輕人這細微的動作。

不知何時,窗外淅淅瀝瀝開始下起雨來,李涵靠著窗昏昏欲睡。

突然,一個急剎車,李涵隨著車子慣性往前椅背上撞了過去。

「嘶……」她捂著額頭,疼得眉頭糾到一起。放在腿上的手提包,也因為慣性甩到了走道上。口袋沒拉緊,裡面的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

李涵手本能地捂住額頭,低垂著頭。

「還好嗎?」溫和的男聲突然從身側響起。李涵迷茫地睜開雙眼,前後望去才發現車上只剩下自己和那個年輕的司機。

郭睿見她迷瞪著雙眼,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不由地會心一笑,「磕到沒?」

「嗯。」等李涵反應過來時,落在地上的包包,已經被人撿了起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也已經妥帖地裝在了包內。

「沒……沒事。」她面頰突然染起一層紅暈,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包。微低著頭,左手不自在地挽起耳邊的碎發。

「到了。」郭睿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從頭頂傳來。他看著李涵的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嘴角微微上揚,像是惡作劇的孩子般,故意笑出聲來。

「啊?……哦。哦。」李涵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變得酡紅,像極了傍晚天邊的火燒雲,明亮而美麗。李涵有些慌亂地從車上跑了下來,遠遠地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低沉的輕笑聲,像是故意似的。

寒冷的風吹著,她從混沌中清醒過來,身體反射性地顫慄著。她單手捏緊外套,大步離去。

郭睿斜靠在駕駛座上,右手慵懶地搭著窗沿,側目,對著李涵離開的方向發起呆。一陣急促的鈴聲突然響起,他看了一眼,掛斷電話,啟動車子離開。

2

李涵早上到辦公室,才接到老總秘書的通知——新任總監上任,她負責的項目,要提前進行投票測評。

破天荒,頭一遭遇到這麼匆忙的通知。李涵不免多問了一句,出乎意料,老總秘書也是剛接到通知。這就有些奇怪了。不過,好在昨晚她就把企劃書全部修改完了,才不至於慌亂。

八點鐘,項目測評準時開始。

會議室里,還是原來的幾位高層,李涵不免有些疑惑,但沒多想。作為項目負責人,李涵全神貫注地開始講解起來。隨著她內容講解的深入,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可那個所謂的總監,卻一直都未出現。

直到會議結束,那個所謂的總監依舊沒有出現。不是他要求提前進行投票測評嗎?怎麼他沒有來呢?李涵心中的疑惑不免加深,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同行的小組成員卻沒有她那麼沉得住氣。許昕是公司的老員工,毫不避諱地開口道:「這不是坑人嘛,一大早就讓測評,自己卻不現身。」

「對呀,還搞突襲,要不是涵姐未卜先知,提前準備好了,今天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劉洋本來就是個暴脾氣,聽到許昕的話後,心裡更加氣憤。

對於他們的話,李涵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全部的目光,都被牆角那一閃而過的身影吸引了過去。

直到那身影從視線內消失不見,李涵才恍惚回過神來。匆忙追了過去,可哪裡還有那人的影子。

那個身影太過熟悉,就像嵌在李涵腦子裡似的。

會是他嗎?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直到李涵從茶水間里出來,思緒仍舊神遊在外。拐彎處,三兩個人向這裡走過來,李涵手裡的咖啡,毫不意外地潑在了來人的身上。

李涵回過神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同行的老總,看了一眼年輕男子的衣服,指著李涵道:「你這丫頭,怎麼回事?怎麼心不在焉的?知道這是誰嗎,你就往上潑。」

李涵嚇得低著頭,聽到老總的話,這才意識到自己惹了大人物,忙不迭地又道起歉。

不等那人開口,老總又腆著大肚皮,打起圓場,「郭總監啊,不好意思,這丫頭平時不這樣的。你看要不……」

被叫作總監的人也是個人精,一聽老總都這樣開口了,忙笑著道:「既然覺得抱歉,那罰你拿回家給我清洗乾淨。你看如何?」

這倒不是難事,只要不牽扯到工作。李涵心裡放鬆下來,面色不動,默不作聲地點了頭。她這才慢慢抬起頭,等看清面前的人,突然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來人一臉淡定,露出得體而紳士的微笑,面不改色地回視著她。

直到他們離開,李涵仍抓著臟外套,失神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腦中一片混亂,良久才回過神來。顧不得多想,提著衣服,就直奔總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內,老總正在批改文件。見她進來,毫不意外。停下手中的筆,笑呵呵地讓她坐。剛才的事就像沒發生過,隻字不提。

李涵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也不繞彎,直奔主題,「爸爸,那個郭總監是什麼人?」

李涵畢業後,父母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闖蕩,就直接安排她在自家公司上班。因為是保密進來的,公司里沒有人知道她是老總的千金。好在她本身工作也比較刻苦認真,公司的員工都比較喜歡她,不到兩年的時間,她就能自己獨立完成項目。

對於今天李涵失手潑人咖啡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李國梁也就沒有多加問責。

李國梁在她對面坐下來,順手遞給她一瓶飲料,不緊不慢道:「他呀,是我特意從國外挖回來的人才。帥吧,要不要介紹給你當男朋友?」

李涵原本緊張的心情被他這一攪和,跑沒了影,「哪有,這不是把他衣服潑髒了,擔心會影響您的生意嘛。」

「呦,不是看上他帥啊。」李國梁道。

李涵羞得耳根通紅,拿眼瞪他,不接話。雖然自己都二十七了,也不至於嫁不出去吧。怎麼在家催完,在辦公室還要催?

「瞧你這小丫頭臉紅的,好啦好啦,不開你玩笑啦。」老總說完,看著李涵酡紅的雙頰,自己先哈哈笑了起來,「今天你哥回國,你記得早點回家。」

「哼,知道啦。」她說完轉身跑了出去。

老總也不在意,全當作女孩臉皮薄害羞了。

3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還被調侃,李涵今天一天上班都是懨懨的。終於熬到下班,病怏怏地回了家。和大部分工作了的人不一樣,因為哥哥李霖一直在國外上學,常年不在家,為了讓父母放心,李涵從上學到工作,都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

一開門,菜香四溢。

李涵媽媽徐靜是高校教師,平時素愛研究各種美食。自從退休後,更是達到痴迷的程度。基本上家裡一日三餐都要自己做,特別是父女倆的吃食,更是從來不假手他人。

「媽,我回來啦。」李涵邊換著鞋,邊喊,見屋裡只有徐靜在,又問了句,「媽,我爸和我哥呢?」

「你爸去接你哥了,還沒回來呢。」廚房裡,徐靜邊翻炒著鍋里的菜,邊回答。見李涵進來,忙阻止道,「哎,你別進來,都是油煙味,等會兒菜就好了。」

廚房裡是李涵每日下班熟悉的場景——徐靜扎著圍裙,站在灶台前,手裡的鍋鏟敲起此起彼伏的樂章,溫馨而幸福。

李涵站在門邊,和徐靜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公司的趣事,最後一個菜炒完,門鈴響了。

「快快,快去開門。應該是你爸和你哥回來了。」兩年沒見兒子,徐靜激動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媽媽,偏心哦。」李涵邊去開門,邊嘻嘻笑道。

「你這壞丫頭,連我都取笑。」門開了,徐靜解下身上的圍裙放在一邊跟著走了出來。

李霖右手拎著行李箱,左手插在兜里,一米八的大高個直接擋在了門口。見李涵開門,雙手一伸,直接將她給抱了進來。李霖比李涵大了將近六七歲,小時候就喜歡這樣抱著她,所以家人也就見怪不怪。

「又胖了?」李霖嫌棄地將她放下,捏她臉頰上的肉。

李涵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說她胖,明明只有九十斤的體重,卻長了一張嬰兒肥的臉,兩指一掐,肉嘟嘟的。從小到大,無論是上學、工作還是在家裡。身邊的人,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捏她的臉。其中,尤以親哥李霖為首。

「哪胖了,哪胖了?我現在才九十斤,九十斤。」李涵毫不意外地炸毛了。

李霖:「……」

「好啦好啦,你倆先別鬥嘴啦。」李國梁將行李箱拉了進來,徐靜伸手接過他的辦公包,笑著道,「還有客人在呢,別讓客人笑話。」

一聽有客人,李涵秒變乖巧臉,從李霖身後探出頭來。借著李霖身高的優勢,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擰了他一把。

眾人只見李霖突然齜牙咧嘴,左手扶著腰,卻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這個壞丫頭呀。」李國梁見兒子齜牙咧嘴的樣子,知道是李涵做的,抬手,假裝要擰她耳朵,「過來,叫人。」

李涵一抬頭,這才注意到來人是誰。就像電影裡面的慢鏡頭,李涵看著面前的人,愣在原地,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明白了。

只見李涵的臉像變臉譜似的,由驚訝、激動,一點一點轉為不可置信。就像受驚的小鹿似的,卻還要強撐著微笑,只是那笑怎麼看怎麼假。

「郭……郭總監。」

「在家裡不用這麼見外,叫我郭睿就好。」郭睿像沒看見似的,笑得一臉紳士,禮節恰到好處。

「不就潑了你一杯咖啡嘛,瞧你把我妹嚇得,話都說不明白了。」李霖看出不對勁,順勢將李涵拉到自己懷裡,笑著岔開話題。

回來的路上,李霖就聽說今天在公司,李涵不小心將咖啡潑到他身上。他以為李涵是因為這才臉色不對的,忙給李涵解圍。

李霖和郭睿是大學同學,在國外,華人圈子小,時常會舉辦一些聚會。自然而然兩人就認識了,隨著接觸多了,發現彼此志同道合,漸漸發展成好友。

說來,郭睿進公司還是李霖推薦的。

被李霖這一岔,李家父母也沒放在心上,招呼著大家去餐桌吃飯。李涵落在最後,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李涵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

飯桌上,氛圍出奇的和諧。幾個人天南海北地閑扯著,李涵卻像木頭似的坐在李霖身邊,手心裡沁滿了汗水。

郭睿坐在她的正對面,他的目光像蛇信子似的,總是時不時地掃向李涵。李涵被這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此刻對她來說,味同嚼蠟。可她卻不能提前離開,只能安靜的低著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郭睿一直表現得彬彬有禮,和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嘮著家常。只有看向她的目光,強勢而熱烈。

徐靜一看到郭睿,就格外喜歡。換句話說,只要看到和李涵差不多年紀的男性,她都歡喜。眼見自家閨女就要邁入大齡剩女的階段,徐靜在家急得頭髮都白了。可正主卻跟沒事人似的,無論她怎麼催,她總是有各種理由搪塞過去。和她差不多年紀的都有小孩了,可她卻一點要談戀愛結婚的跡象都沒。

「多吃點,瞧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瘦的,天天鬧著減肥。」徐靜笑著夾菜給郭睿,又接著說道,「你家也是新市的嗎?你父母都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家是隔壁陽市的,我父親是研究地質學的,常年在外。母親是工程師,平時也比較忙。」郭睿放下手中的筷子,溫和地開口。

「這丫頭性子野,平時在公司,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多指教指教。」徐靜再接再厲道,「你現在也在這邊工作,沒事多到家裡來玩。」

「阿姨,我會的。」郭睿說著,眼睛直視著李涵。雖然只有短短几秒,李涵卻感覺到了勢在必得之意。

「媽。」李涵實在看不下去了,有氣無力地看著她。

徐靜這才停下話茬,越看郭睿越喜歡,止不住地給他夾菜,郭睿像是不明白徐靜的苦心似的,照單全收。

這大型變相催婚現場看得李家父子笑得兩個肩膀直抖。

一頓飯,眾人吃得賓主盡歡。除了李涵,再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難熬。

吃完飯,徐靜故意拉著李霖聊天,點名讓李涵送郭睿。就連一貫寵自己的李國梁,對她拋來的求救眼神,都熟視無睹。

李國梁意有所指地對她道:「你們年輕人比較有話聊,涵涵,你送送睿睿。」

什麼時候就成睿睿了?李涵在心裡腹議著。對於父母的良苦用心,李涵是有苦說不出,一臉生無可戀。

一路上,李涵如臨大敵,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一直遠遠落在他後面。郭睿也不在意,一個人在前,不急不慢地走著,似乎也沒有要和她搭訕的興緻。

見他這樣,之前飯桌上的情形像是幻覺,李涵提起的心,一點一點收了回去。

誰知,快到小區門口時,郭睿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正對著她,一字一句道:「真真,你就那麼怕再見到我嗎?」

郭睿雖然沒有李霖高,但也有一八零,擋在李涵面前,跟堵牆似的,將她包得嚴嚴實實。

李涵驚得措手不及,喉嚨里像堵著什麼,半天說不出話來。

4

「嗨,你叫什麼?」

正值農忙時節,田地里一片繁忙。小孩子鬧哄哄地聚在田埂邊玩耍,三五成群,互不侵犯。

隔壁李奶奶領著一個穿著白T恤的小哥哥,遠遠地走過來。見許真真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田埂邊,說道:「真真,你帶著小哥哥在這邊玩,別亂跑哈。」

不等許真真回答,李奶奶已經走到田邊的地里,開始忙活起來。

她轉頭,目光中帶著審視,淡薄得毫無感情,雙眸就像浸在冰里似的。被看的人,情不自禁戰慄。

郭睿從來沒有見到過,哪個孩子的眼睛像她這樣冷漠,冷得像刀子似的,一眼就能看穿一切。郭睿此時已經十二歲了,比她高大半個頭。反應過來也沒在意,順勢坐在了她旁邊。

他像是沒有看到許真真嫌棄的表情,指著另一邊的小孩問道:「你怎麼不跟她們一起玩?」

「幼稚。」

「你這小屁孩還知道幼稚?」郭睿好笑道。

郭睿是家裡獨子,一直生活在市裡,這一次暑假因為父母工作忙,沒時間照顧他,才被送到外婆家。老遠他就看見,許真真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邊坐著,和旁邊一群歡笑打鬧的孩子格格不入。好奇心促使著他過來這裡,一探究竟。

不過,她真是一個奇怪的孩子。渾身透露著和年齡不符的脾性,傲嬌又倔強。也許是孤單太久了,雖對他滿臉嫌棄,卻仍願意和他交流。

「要你管。」她在前面走著,郭睿在後面跟著。

這個季節的農村,樹上結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果。許真真指揮,郭睿爬樹,兩個人默契十足。每次都搞得髒兮兮的,即使這樣,郭睿還是喜歡和她一起玩。

這裡的一切,都是他之前從未接觸過的,新奇而興奮。

相處久了,郭睿才知道許真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和父親生活在一起。而她外表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內里簡直就是一個頑皮的假小子,膽大又有頭腦。

農曆六月六,一年一度的花街日。一大早,許真真就來找郭睿一起看花街了。

街上擠滿了人,有搭棚子唱大戲的、有踩高蹺遊街的、還有舞獅的,好不熱鬧。許真真牽著郭睿在人群里鑽來鑽去,嬉笑打鬧。郭睿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眼睛都看呆了。

前方有個賣糖人的,蝴蝶、猴子、老虎,做得活靈活現。許真真眼睛直盯著案板上的小動物,饞得口水都流出來了。郭睿見她這嘴饞的模樣,故意問她:「想吃嗎?」

「想。」

「可惜我沒錢。」郭睿故意說道。

「你有,左邊兜里。」說著,許真真已經摸了過去,掏出一張大錢,遞給賣糖人的,要了一隻老虎、一隻蝴蝶。

許真真心滿意足地接過零錢,揣進兜里,隨手將老虎圖案的糖人遞給了郭睿。

郭睿毫不在意地接過,對於她將錢揣進自己兜里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

兩人繼續有說有笑地沿著街邊逛著。郭睿突然想到什麼,高興地手舞足蹈說了好久,都沒人回答。一回頭才發現,哪裡還有許真真的身影。

……

「砰砰砰」一陣一陣急促而短暫的敲門聲,突然從耳邊傳來。李涵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一開門,爸爸媽媽哥哥穿著睡衣,齊溜地站在門外。

「怎麼了?」李涵有些不明所以。

徐靜走上前,摸摸她的額頭,「又做噩夢了?」

李涵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說夢話太大聲,吵醒了大家。李涵一直有個不好的習慣,一到晚上睡覺就會夢遊說夢話,就像跟人吵架似的,停不下來。

因為這,徐靜沒少帶她看醫生。可是,所有檢查都做了,依舊沒有找出病因。徐靜沒辦法,只好聽旁人支招,帶李涵去靈山拜了拜。可能是心理作用,自此之後,李涵幾乎再也沒有夢遊說夢話過。

沒想到隔了這麼久,突然又犯了。

李涵有些不好意思,直說自己沒事,大家這才各自回去休息。臨走時,徐靜仍不放心地囑咐她,明天要帶她再去拜拜。

李涵躺回床上,思緒翻湧。

真真這個名字,有多久沒被人叫過了?十年還是二十年,李涵也記不清了。對於那個村莊,那些人,那些不堪的回憶,如果不是再遇到郭睿,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

她記不清自己具體說了什麼,但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否認。可是臨走時,郭睿那落寞而失望的目光,不知為何,卻一點一點刺痛了她的心。

曾經,他是待她最好的人。如今,時過境遷,不知未來。

5

餐桌前,徐靜看著李涵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呵欠連連,心疼得不行。飯還沒吃完,就忙著收拾東西,要帶李涵去靈山。

靈山位於峰頂上,上去的路蜿蜒崎嶇,儘是S型道路。快中午時,才到達山頂。寺門大開,寺內寧靜悠遠。李國梁今天有事,沒能來。徐靜帶著兄妹倆虔誠地跪拜在大廳佛像前。

寺內香火繚繞,李涵睜開眼時,旁邊拜墊上已換了人,徐靜在旁邊等著,李霖不見了蹤影。她沒多問,捐完功德箱,挽著徐靜,沿著青石板台階,一階一階往回走。

寺院前有棵大榕樹,據說已有千年之齡。樹下有人擺攤解卦,三兩人聚在一起,拿著手中的簽文,或喜或悲。人群中唯獨有兩個身影格外醒目,像置身事外的游散仙人,遠遠看去英姿綽約,丰神俊朗。

二人隔著人群,遠遠向這邊看來。

李涵輕微近視,不帶眼鏡看人總是模模糊糊的,走近才發現是李霖郭睿。

「阿姨好。」郭睿上前叫道。

徐靜一看到郭睿就喜歡得不行,極其識眼色地拉著李霖,借口先去開車。

兩個人昨晚剛吵過架。今天再見到,難免有些尷尬。還是郭睿率先反應過來,指著旁邊的長凳說道:「我們去那邊坐會吧。」

李涵面目有些僵硬,舌尖緊頂著上顎,輕輕「嗯」了一聲,跟著他在旁邊的板凳上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李涵每次見到他,都會莫名有些不自在。

郭睿見她僵硬地坐在那,就像等待家長批評的小孩子。

他不禁好笑地問道:「你怕我?」

「不……不怕啊。」李涵不看他,雙手緊緊握住手提包帶子。

「嗯,不怕。」郭睿好笑地看著她捏得泛白的手指,也不拆穿她。只繼續道,「昨天,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

「嗯?」李涵抬頭不解地看著他,表情甚至有些隱隱的期待。

郭睿像沒看見似的,繼續自顧自地說道:「都這麼多年了,真真她應該早就不在了吧。她那麼聰明,如果在,她會回來找我們的。」

李涵見他這麼說,緊張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又有些失落,可能連她自己都搞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情緒吧。

「那個叫真真的是你什麼人?」她問道。

「她呀,」郭睿一提起她,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一個瘋丫頭罷了。」

如痴如醉的表情,就像纏綿已久的戀人。李涵見他這樣,心中不免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

「那你為什麼要找她呢?」李涵問道。

「是我把她弄丟了。」郭睿身上突然像蒙上了一層陰霾,裹得他整個人喘不過氣。

「我想她應該不會怪你的,你也不是故意的。」李涵說道。

「是我弄丟的,我得帶她回家。」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遠方重疊的山巒,幽幽開口,「如果連我都忘記了她,那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沒人記得她了。」

李涵聽完,胸口突然疼得發緊,大口喘著粗氣,一時接不上話來。過了這麼多年,她從沒奢望還有人能記得她,更甚至像這樣苦苦尋找多年。她本是浮萍,無依無靠地漂泊在這世間。費盡千辛才得到,現在這美滿而幸福的家庭。她不敢亦不願去說出真相,她真的太怕一個人的生活了。

到口的真相,又被她咽了下去。她回過神來,遠遠見司機開車過來,借口連忙迎了上去。

回去的時間好像過得格外漫長,郭睿自己開車先走了,只是臨走時看李涵的目光越發深沉。

李涵靠在后座上,聽著徐靜絮絮叨叨地誇著郭睿。什麼年輕有為、能力優秀、外貌俊朗,只要是夸人的詞,她能都念叨一遍。相同的話,誇了一遍又一遍,說得李涵的耳朵都長繭子了。尤其是李霖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攪得李涵耳根發麻,卻無法發作。

後來的日子裡,郭睿就像沒事人似的,偶爾仍會來家裡做客。在辦公室里,對待李涵依舊特別照顧。可是,他再也沒提過「真真」這個名字。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種感覺讓李涵忐忑不安。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差不多半個月,李涵負責的項目,終於審批下來了。剩下的就是簽合同,確定項目時間。往常這些事,都是李涵和助理兩個人去就行。誰知這次李國梁突然宣布,派郭睿和李涵一起過去。美其名曰,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

對於父親大人的良苦用心,李涵真的是有苦說不出。

6

陽市就在新市隔壁,開車差不多三四個小時。車內音樂裊裊不絕,輕靈飄逸。李涵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早上起得太早,開始李涵還能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閑聊。等車上了高速,李涵就堅持不住了。

到陽市時,已經中午了,郭睿直接將車開到一個高檔小區內。他從後備廂拿出行李,李涵還坐在副駕駛上,絲毫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只拿眼睛瞪他。

見郭睿沒有要解釋的打算,李涵這才開口:「解釋。」

郭睿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說道:「忘記告訴你了,我是陽市人,這裡是我的私人公寓。」

「還有呢?」

「還有?」郭睿不知有意無意,幽幽開口道,「出差這幾天住在這裡,方便一些。」

說完,不等李涵回答,直接將她從車裡抱了出來,放在地上。李涵驚得半天沒反應過來,羞得連怎麼進的家門都不記得了。直到郭睿叫她換鞋,才回過神來。

鞋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兩雙拖鞋,一雙男式的,一雙女式的。李涵穿上,意外的合腳。公寓不大,一室兩廳。房間很乾凈,應該每天都有阿姨來打掃。李涵走到一旁沙發上坐了下來,郭睿放好行李出來,出來正好看見這樣一幕。

李涵雙腿蜷縮在一起,慵懶地斜靠在沙發上,隨手拿著一本外文期刊,低著頭認真翻看著,耳邊的碎發悄然滑落。雖是再平常不過的行為,可看在郭睿眼裡,卻格外窩心。

他忍著將她耳邊碎發挽起的衝動,走到旁邊的沙發坐下,「我訂了外賣,等會兒吃完,休息會兒。簽約時間定在明天,正好下午帶你去南湖逛逛,這個季節最適合逛南湖了。一到這個季節,成群的天鵝在湖面上起飛,挺美的。旁邊還有猴子島……」

李涵聽他說起南湖,記憶突然有一瞬間的恍惚。那個記憶中的小男孩,也曾說過,以後要帶她游南湖。沒想到隔了這麼久,他還記得。

有那麼一瞬間,李涵甚至衝動地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告訴他她為什麼會丟。甚至告訴他,這麼多年她的生活,她的經歷,她對曾經的記憶。可是,理性還是戰勝了感性。

郭睿見她神色變了又變,生怕她會拒絕。直到看到她點頭答應下來,才算放心下來。郭睿心想,很久以前就答應過要帶她來這裡,隔了這麼久,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

車沿著柏油路,直接上了大壩。大壩上三兩人聚在一起,甚至有人搭著攝影機,等待著天鵝。風有些大,颳得臉生疼。郭睿不知從哪變出一條圍巾,順勢給李涵圍得只剩一雙眼睛。

「你幹嗎?醜死了。」李涵說著就要取下來。

「別鬧,風大,戴著。」郭睿說著,將她的手捉下來,直接塞進了自己大衣兜里。

李涵被他這一弄,羞得臉通紅。手指被他抓得緊,李涵試了幾次都沒能拔出來。

「別鬧,天鵝來了。」郭睿看著前方的天空,微微低頭說道。

李涵抬頭正好看見,遠處成群結隊的白天鵝向這邊飛過來。映著天邊的晚霞,美得不像話。她的目光全被吸引了過去,早忘了兩人過分親昵的姿勢。

見她不再反抗,郭睿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李涵看著前方天鵝有多久,郭睿就看了她多久。再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溫暖甜蜜。旁邊拍照人見兩人如此溫馨和諧的畫面,忍不住拍了下來。當天晚上傳到網上就吸引了一群單身狗。

從南湖回來,郭睿直接開車去了就近的超市,說是要讓李涵嘗嘗自己的廚藝。郭睿的廚藝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外里清淡,內里炙熱。

李涵坐在餐桌前,一道一道品嘗著他燒的菜。一抬頭,不知他從哪變來一箱啤酒。李涵正要開口拒絕,郭睿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說道:「今天是我生日,咱們少喝點。」

「生日?你怎麼不早說呢?」李涵有些愧疚道。

「一個人,習慣了,我小時候每次生日,父母都工作忙,不在身邊。後來去了國外,誰也不認識,也就一個人一直過著。還是第一次有人陪。」他扯開拉環,倒了一杯遞過去,接著道,「第一杯,敬你,謝謝你陪我過生日。」他說完,仰頭全部灌了下去。

李涵也是個豪爽的性格,見他這樣,沒多想,也直接灌了下去。

「別喝那麼猛,吃菜吃菜。」郭睿道。

兩人邊聊邊喝著,郭睿說著他在國外求學的經歷,講述他和李霖認識的過程。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不覺李涵已經有些醉意。她看著面前有些晃動的人影,想抓又抓不住,急得想掀桌子。

郭睿原本以為她酒量不錯的,沒想到,兩三杯下肚,就醉了。他突然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叫了聲:「許真真。」

「嗯?誰叫我?這破名字竟然還有人記得。」她嗤笑道,仰頭又要睡了過去,待看清面前的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嚇得酒醒了一大半。

她獃獃地望著郭睿,良久,突然嘴一癟,哭叫道:「我不想死,就是想活著,像個人一樣活著,你為什麼非要抓著我不放呢?為什麼非要來找我呢?二十年了,都過去二十年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

「二十年了?不,是十九年五個月零八天。我等了你多久,就找了你多久。這些年,我為了能找到你,跑了幾十個省。甚至登陸各種尋親網站去找你,可是,都沒有找到你。誰能想到你會在這呢?我一直都在自責,如果當初……如果當初,我一直跟著你,你應該就不會走丟了吧?」

他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語氣澀然,「也是,如果一個人,想躲起來,又怎麼會讓人找到呢?」

「我原以為你只是被拐賣,但見你在這家裡過得挺幸福,就一直沒敢打擾。我想著,等我有能力,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時,再站到你面前,告訴你,我一直都在,都在默默地守護著你。」

李涵狼狽地坐在地上看著他,既愧疚又心疼,她沒想到當初自己一個自私的行為,盡然害他愧疚那麼久。

命運無常,她能怎麼辦呢?

郭睿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挨著她坐了下來,突然問道:「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為什麼要離開呢?李涵側頭茫然地看著他。

7

「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婆娘。」

六歲的許真真,剛放學回來,還沒來得及進家門,遠遠就聽見了許父的叫罵聲和許母的哭喊聲。

對於這樣的場景,許真真早就習以為常了。好像從她記事起,父母的爭吵,甚至父親的暴力就沒有停止過。父親嗜酒,每次喝完酒回來,都會控制不住自己,打罵母女倆。

許真真從小就怕他,一見他回來,就嚇得躲得遠遠的。許父也不喜歡她,一個女娃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農村能幹什麼?

許真真背著書包,鑽進了家門前的稻草垛里。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敢回家。今天家裡安靜得異常,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媽?」許真真試著小聲叫了一句。

良久,才從內室里傳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氣聲。-----許真真摸索著,找到牆頭的燈繩,輕輕一拉,昏黃的燈光,從頭頂傾灑下來。

屋裡早沒有了許父的身影。許真真這才看清,許母滿身血水地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奄奄一息。床尾還扔著一個沾滿血水的鏟子。

「媽,媽……」床上的呼吸聲更弱了,許母雙眸緊閉,許真真連叫了兩聲都毫無反應。

許真真抓著媽媽的手,哭喊起來。小孩的哭叫聲,驚到了村裡的納涼人。不一會兒,家裡就聚滿了人。

等大家看清許母此時的樣子時,都驚得說不出話。只見許母滿身是血,就連頭上的枕頭,都被血水浸泡得變了顏色。

村裡的老執事伸手翻了翻許母的眼皮,無奈地搖了搖頭,「人已經去了。」

彼時,許真真只有六歲。這一幕就像噩夢一樣,一直伴隨著她。

直到葬禮結束,許父都沒有再出現過。直到第二年六月份,許父突然回來,還帶來兩個陌生男人。那天許真真放學回家,發現家裡門開著。她悄悄趴在門縫邊,向屋內看去。

屋裡此時坐了三個人——許父和兩個陌生男人。

只見許父笑吟吟地看著對面的兩個人,說道:「我這閨女,今年已經七歲了,等到了那裡,再養兩年就可以圓房了。」

「兄弟,再養兩年?這樣算的話,這筆生意,我們可不賺錢啊。你這個價格有點高啊。」其中一個人說道。

「瞧您說得,我這閨女好養,能幹,等你再轉手只賺不賠呀。」許父道。

那兩人思索了一下,開口道:「好吧好吧,我這可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六月中旬我過來拿人,到時候錢一塊給你。」

「好嘞。」許父笑得嘴都快咧到腦門去了。

臨走時,兩人小聲地交代了幾句,不知道說了什麼,許父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那倆人前腳剛走,許父後腳就離開了。許真真趴在後院牆上,直到確定許父真的走了,才悄悄地回了家。

早已懂得了察言觀色的她,雖然只有七歲,卻已經能聽懂三人口中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記得剛才放學時候老師說過,今天是6月1號兒童節。離那兩個人來帶走她,只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她該怎麼做,才能逃脫被賣掉的命運呢?此刻,許真真冷靜得可怕,一點不像只有七歲的樣子。

眼見要到他們約定的日子了,許真真害怕許父突然去學校捉她,這幾天她一直不敢去上學,更不敢回家。她四處遊盪,餓了,就去菜園子里偷黃瓜番茄。困了,就鑽進稻草垛里。

這天,她坐在田埂邊,看大人們勞作。村裡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群體,嫌她沒媽,都不願跟她玩。她也不惱,就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看著眼前,看著遠方。

下午的時候,李奶奶帶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走到她面前,讓她帶著玩。她抬頭看著面前的人,好像有光從他身上傾灑出來。許真真佯裝不屑,誰知道,這孩子卻一直黏著她。給她講外面的世界,那個五彩斑斕,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地方。

許真真仰頭看著他,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里閃現出來。

她要逃出去,她要離開這裡,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想法,對於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來說,想想都覺得瘋狂。

這天,正好是農曆六月六,一年一度花街日。一大早,許真真就來找郭睿,一起看花街。

花街上,熱鬧非凡,看得郭睿眼花繚繞。突然,郭睿見許真真看著前面的畫糖人攤,嘴饞得邁不動腳。他大方地掏出錢,遞給她,讓她買。誰知許真真還真不客氣,買完糖回來,連錢一起揣進了兜里。

許真真見他拿著糖人,看著旁邊的扭秧歌,手舞足蹈地說著什麼。她一句都沒聽進去,一直在想著該怎麼逃跑。這個計劃,她想了好幾天,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差錯。

突然,她看見前方雜技攤周圍圍滿了人。等走到近旁,她借著人流,拐去了另一個方向。她記得那個方向有去縣城的公共汽車,等去了縣城,她就可以買票去其他地方。

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得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就這樣她來到了新市。九十年代的新市,還沒完全建設起來,但是在這裡,許真真第一次真正擁有了一個家。

她來到新市後,已經生無分文,她靠著撿剩飯剩菜,在這個城市苟活了大半年後,被李國梁一家遇到,帶回了家。

徐靜一直想要個女兒,但是,因為生李霖時候大出血,身體再不能受孕,為此徐靜難過了好久。這次撿到了許真真,了解她的情況後,更是心疼得不行,當親閨女疼愛。她們去辦了收養證,重新給她取了一個新名字——李涵。

郭睿靠著沙發,見她說累了,輕輕擁著她。聽她用著淡淡的口吻,一字一句,講述著這二十年的生活、經歷和曾經離開的原因。這一刻,他突然特別自責。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逼著她再次將傷口撕裂開。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緊緊地擁抱著她。

李涵輕輕閉上眼,靠在他懷裡。當將一切全部說出口時,她不知是福還是禍。只感覺內心空蕩蕩的,像沒根的浮萍。斷了二十年,躲了二十年,曾經的陰影會不會再次相隨?她不知道。

「他……」

「他第二年就去了,喝酒喝多了,沒看清路,掉進河裡了。」雖然她沒說完,但郭睿卻知道她要問什麼。

他說完,李涵再沒接一句話。不到一會兒,就睡了過去。郭睿低頭,看著她,眼睛裡是說不清的情愫。

他將李涵放到床上,看著她安靜的睡臉,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竟笑得像孩童一般。

「傻瓜,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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