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元:還你一碗坨子肉
廖天元(南充)
讀小學時,一天中午,母親拿出兩元錢,讓我放學後去廖家溝吃酒。我一聽,高興得一蹦三尺高,這是天上掉餡餅,千年等一回的好事啊。
小時候最盼冬季,特別是臘月,春節快到了不說,農村男婚女嫁也會多起來。母親去吃酒,不好帶上我,必定會帶回一兩個坨子肉的。
坨子肉金黃金黃,噴香噴香,在我眼裡,那絕對是至尊美味。猴急急地拿過坨子肉,伸出舌頭舔上一圈,然後輕輕咬上一口,慢慢咀嚼一番,口齒留香,津津有味。我必須得慢慢品,因為這次吃了,下次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
除了我,與我同年的堂弟也對坨子肉垂涎三尺。大媽帶回坨子肉後,他往往幾口就吞了進去,隔不了幾分鐘,又哭又喊,「我還要,我還要!」
大媽眼一瞪,這傢伙看不到火候,不知道收斂,屁股上免不得挨上幾巴掌。不敢鬧了,只好眼巴巴地在一旁看著我咂吧咂吧。
廖家溝地處山坳,典型的夾皮溝。辦喜宴的人家在坳坳裡頭,爬過一個小山頭,溜過幾道田坎,遠遠就聽到嗩吶聲。我撒開腿一路瘋跑,風在耳邊,呼啦啦地響。
可惜還是遲了,席已經開始。我飢腸轆轆地等在他們身後,看到吃飯的人丟下碗筷,我一屁股就歪到凳子上。吃飯的人還沒抹嘴,嘴裡嘟囔「屁娃兒」。
吹嗩吶的人很賣力,兩個腮幫子鼓鼓的。我坐在凳子上,看到一輪清月掛在屋頂。
有人說,沒有菜了。又等了一會,一盤白菜上來,七八雙筷子一擁而上,盤子立即來了個底朝天。
又等了一會,一碗坨子肉上來,我沒有半點猶豫,夾了一塊,放在碗里。過了二三十年,那塊坨子肉的清香還在記憶中不時飄揚。
我正準備把坨子肉義無反顧吞下,突然想起在家的妹妹。我拿出準備好的口袋放進去,一溜煙又朝家裡跑。
妹妹生於1980年代中期。這塊坨子肉,成了我關心妹妹的「實錘」。其實妹妹一點都記不住,她誇大其詞地對我說,哥哥,你真對我那麼那麼那麼好啊?
我特別理解妹妹。當她開始上學時,時光已到了1990年代。父親從民辦轉為公辦,工資從幾塊漲到了上百。而我,升學上了師範,拿著國家的生活補貼。妹妹的生活里,哪還缺一塊坨子肉?
我卻忘不了。不僅僅是坨子肉,還有放學後母親在一大鍋紅苕中留下的一碗米飯,每周三送到鄉校的炒酸菜。
妹妹哪裡知道,她哥哥吃著母親送來的炒酸菜,有一次哭得稀里嘩啦。她更不知道,母親曾經的碗里,基本上都是紅苕,只有稀稀拉拉的幾粒米。
成家後的妹妹快樂而幸福,多次請我到她家裡就餐玩耍。有一次,她居然燒了一大碗坨子肉。那坨子肉,大小適中,色澤焦黃,清香四溢。我輕輕嗅了嗅,不由蠢蠢欲動。
妹妹說,哥,吃一塊,算還你。
我摸摸又肥又大的肚子,挑還給妹妹。說,如今吃飯要吃素,穿衣要穿布呢。你要真感謝哥哥,來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湯」吧。
說的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落難時,吃的乞丐用剩菜剩飯混著煮的飯。妹妹一撇嘴:「我可做不出來。」
一屋子人都笑,幸福爬滿每個人的眉梢。
【「時光」欄目徵稿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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