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清楚老北京的傳統節令菜?
中國幅員遼闊,大江南北風俗民情千姿百態各不同,光吃的方面,各地的百姓就能玩出不同的花樣。今天的餐桌菜品琳琅滿目,那60年前的北京,大伙兒愛吃的究竟是什麼呢?
售品所的時令菜
售品所平時和過年的菜金,每個人都有標準。但傳統節令的菜肴不計在內,如三月的黃花魚、對蝦,立秋後的烤肉、河蟹等,是每年的慣例。
黃花魚在每年公曆的3月底至4月中才上市,大條的約有半斤,魚腹部金光閃閃,眼似白銀,腮色鮮紅。買魚蝦有講究:買魚看眼兒,清亮、黑白分明;買蝦看色兒,豆瓣青,頭皮不翹,蝦皮緊抱蝦身。
做黃花魚並不難,但要鮮美。將魚收拾好洗凈,稍用點油將魚兩面過油煎好。調味品全部備齊,然後上火燉。快出鍋時,將採摘的鮮花椒葉鋪滿魚身。味道鮮美,肉質細嫩,清香無比。尤其是花椒葉的清涼氣味十分獨特。當時每人每餐可吃兩條。在春末這段時間裡,吃這類烹調的黃花魚兩三次。春雷初驚,便不再吃這類魚了。業內人說經過春雷的黃花魚產卵後,肉質鬆散,味道大減。也有人說,春雷後,黃花魚受驚嚇,不好上網,故市場少見。再說,此時花椒葉也長老了,失去鮮味。
春季的海產珍品,同樣是過時不候。魚市出售的對蝦,現在稱大蝦,純海產,下街售賣的小販吆喝「大對蝦米咧!」真的論對出售。兩隻交叉在一起,每隻約重三兩(舊秤),個個湛青碧綠。做好的對蝦段蝦身橘紅色,蝦的背脊處一條橘黃色的蝦黃,色香味形均佳,每人每餐可吃兩對。吃對蝦在每年春季。
中秋來臨,天氣清爽,負責派飯的人員就共同商量,一年一度的烤肉適時了。店門斜對面王記羊肉床子,切好鮮嫩的牛肉片,按時送來。李福永準備輔料。蔥白切細絲,香菜切段,高醬油、味之素等合拌一起備用。烤肉用鐵的炙子,是從前門大街路西、廊坊二條東口外的壹條龍(南恆順)清真飯館借來的。
借炙子這件事定會有人問,清真飯館的餐炊具等,怎麼可能借給漢民呢?有些事光聽說不行。清真飯館的傢伙肯定不外借,可售品所一年一度的烤肉炙子,確實是直接由壹條龍的老掌柜韓老頭的二太太親口答應的。她還悄悄地對我說:「你們千萬別在炙子上亂抹油,那可是缺德的事。」
壹條龍羊肉館得名於乾隆(有說光緒帝)皇帝,實際字型大小是南恆順。經營者姓韓,原籍山東禹城縣,當時有六十來歲了,身材魁梧高大,微顯胖些,唇邊有兩綹花白鬍子。每天早晨約九點鐘,他從蔣家衚衕東邊走來。當時飯館生意不景氣,流水不佳,占人多、開支大。老韓掌柜就在飯館的門面南半扇,辦了一個小百貨攤,從售品所批發部進些日用百貨,如毛巾、肥皂、牙膏、線襪等,在攤上出售,從中賺批零差價。他從家裡到大街必從批發部門前過,向店內人打招呼。有時進店看貨,訂了貨,我送到他柜上。老韓掌柜總是見到我就用兩手捏我的臉,笑呵呵地說:「瞧這小孩有多俊!」口音帶有山東味。他的二太太看百貨攤,收貨時也是笑呵呵的,「這小美子,多好看!」
鐵炙子是用扁熟鐵板橫豎搭在一起,用較寬的鐵條箍成的有兩指多厚的大圓板,直徑約有一米。兩旁各有一個提梁,加上下面焊的三條鐵腿,整個足有二十多斤重。廚房的王文生,用手推車隨我到壹條龍取來炙子。
此時院內已將進貨箱子拼成方形,上卧一口大鐵鍋,將炙子架在鐵鍋的內沿上,在炙子下面碼放了松木板,有時還把采來的松、柏樹枝,塞在炙子下邊。
開飯時間到了,廚房把烙好的餅放在圓桌上,熱騰騰的小米粥,芥菜疙瘩絲、香油、醋拌好了。李福永端一個大銅盆,裡邊放著腌制的牛肉片和調味佐料。用餐的人每人拿一雙六道木的大筷子,左手拿空盤,圍成一個圓圈。蕭貴點著了炙子下的松板松枝。候炙子夠熱度,將浸好的肉片攤在炙子上,嗞嗞作響,青煙裊裊,將肉稍稍翻動,候肉片變色,用筷子撥到盤內開吃。主食是香油烙餅,吃好後喝小米粥,佐以自家腌的水疙瘩絲。
肉香撲鼻,松香味更濃。烤肉的香氣隨風煙往東飄去。東隔壁唯一號食品作坊的夥計們和自行車鋪老劉說:「售品所準是又吃烤肉了。」
秋風送爽,正是一年一度吃河蟹的好時光。「高粱曬紅米,正是蟹肥時。」小販從河北省勝芳鎮送來野生的大河蟹,每隻足有四兩(舊秤)多重。勝芳的鄉農屆時從河湖港汊的草叢窪處,夜裡掌燈捉來蟹子,送到城裡,一年一度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河蟹出售時雌雄搭配,用馬蓮把一個蟹一個扣摞成串,拴好後過秤。售品所每年要吃三十多斤螃蟹,講究的是「七尖八團」,尖臍蟹是雄的,團臍蟹是雌的,七月尖臍肉嫩,八月團臍黃肥肉美。
買回來後,將活蟹放大盆里,水適量,撒鹽少許,待蟹子吸了淡鹽水,便自然不停地噴泡沫,將腹中的土腥物吐過後,清水沖洗,將蟹子一個個用馬蓮把八隻爪和一對大螯併攏起,扎捆好,避免入鍋掙扎而掉爪。逐個放屜中,大火蒸20分鐘左右,趁熱上桌。揭開雌蟹殼,滿殼橙黃色的塊狀即是所說的蟹黃,蘸碗內配好的醋、醬油、薑末汁,配有醋烹豆芽菜,清爽利口,最後以小米粥「溜縫」,佐以水疙瘩絲。
吃河蟹或海鮮後,特別是吃蟹子,兩手腥味數日不去,深感不適。如何立即清除腥味?在售品所我得到了去腥良方。
1946年秋,吃罷河蟹,在西屋外廊下,放兩個臉盆架,北面盆里盛涼水,另有幾棵香菜泡在水中,另一臉盆內是溫水。先在涼水盆中兩手搓香菜涮洗,再入溫水盆,打香皂,沖洗後擦乾,腥味盡除。這又是誰想出來的!
如今的河蟹和部分海產品,價格昂貴不說,多是人工養殖的,與野生的味道相比相去甚遠。過去肉食品也不都是那麼肥,它是有季節性的。吃河蟹必須秋後,也就是農曆八月中旬。吃涮羊肉得要白露、秋分之後。此時,西口大羊飲的水見了冰碴,自然就上膘了。爆、烤、涮著吃,嫩鮮美味。售品所的烤肉、河蟹等每年只吃一次,應時當令,真正是老北京的口頭禪「嘗鮮兒」。
過去,受季節所限,有些青菜到冬季就見不到了,市場上只有白菜、蘿蔔、土豆等。另外就是腌水疙瘩、雪裡蕻和漬酸菜,鮮蔬菜極為少見。但這個時期的「野雞脖」韭菜,卻悄悄上市了。「野雞脖」是一種特殊韭菜的美名,較一般韭菜價高兩倍多。它約四寸多長,從根到梢為四種不明顯的顏色:黃梢、紫葉、綠身、白根,捆一小捆,酷似雉雞脖的羽毛色,故名。
冬天哪還有茄子、冬瓜、豆角?大戶人家,春節時花高價買兩條洞子黃瓜,也就不得了啦!平民人家開春的香椿芽,也是如此,摘兩茬吃就齊了。香椿枝長長了,葉子有半尺長,誰還吃啊?沒那鮮味了。
售品所夏季消夏有西瓜,由衚衕西口瓜子店天源興果局子送,有山東產的「三白」瓜,大興龐各庄的大花領,店裡人隨便吃。拍著熟了,隨便下刀「宰」。老了生了,扔到一邊不算數。
伏日還有綠豆湯、荷葉粥。每天中午李福永就用紅銅鍋煮綠豆湯,放在西廊下,鍋里有勺,旁邊有碗和白糖罐兒,隨便喝。熬荷葉粥,用紅銅鍋,候白米粥爛化了,將洗凈的大荷葉往鍋上一扣,20分鐘後再換一張荷葉,粥涼了,將白糖、桂花鹵放入鍋里,晚飯後即喝荷葉粥,以解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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