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死神颱風」：59年前，這場颱風讓日本陷入癱瘓

2005年8月30日，颶風卡特里娜登陸美國南部路易斯安娜州，新奧爾良全城沉沒在滔滔洪水之中，1300多人死於非命，震驚世界。美國人使用了無數個感嘆號來表示卡特里娜颶風的瘋狂，並發出了驚恐的叫喊：全球變暖讓世界末日到來了！卡特里娜颶風和911聯繫在了一起，作為美國歷史上最嚴重的颶風災害之一（僅次於1900年的加爾維斯頓颶風），被美國人視為上帝對他們的無情懲罰。但是日本人卻在大洋彼岸丟來了輕蔑的一瞥，他們為美國人的少見多怪發出了一聲嘆息。因為，四十七年前的9月，他們本土的第三大城市，比新奧爾良重要百倍的工業重鎮名古屋就曾經歷了一次慘烈得多的浩劫，而那也是日本氣象史上最令人刻骨銘心的血淚。

2005年登陸美國的卡特里娜颶風

1959年9月，是名古屋建市70周年的大好日子，全城上下忙忙碌碌，人們為大慶之日的到來裝點了船隻，準備了鮮花、樂隊、講演會和焰火。戰爭結束這麼多年，這個城市的人們在生活的壓力下還從未有過一次徹底的狂歡。然而這一次，上帝卻給他們開了一個可怕的玩笑。9月20日早晨，一個低壓區出現在11N，160E，關島和特魯克島之間，這引起了日本氣象廳（JMA）的注意。

這就是颱風薇拉的前身，一個悄悄從潘多拉的魔盒裡鑽出的惡魔。它無聲無息地發展著，邁著細碎的腳步向西北西前進。9月22日凌晨，一架偵察機因為引擎故障而未能到達她的中心；但取得的數據還是讓美國聯合颱風預警中心（JTWC）下定決心升格這個低壓區。颱風薇拉（Vera）就這樣誕生了。

相比一年前的颱風艾達，薇拉的爆發發展更加瘋狂。僅僅一天多後，當JTWC的飛機再次起飛，進入薇拉已經成型的颱風眼，它傳回了令人駭異的數字：70節（一說75節，約合35米/秒），22日凌晨2時的強度也因此被定格在此。此刻它距離塞班島只有110英里。沒有等JTWC有思索的餘地，已經發狂的颱風薇拉如幾何級數一般強度暴增。竟在23日晚上，也就是一天半以後，在關島西北400英里處加強到它生命中的最頂點——165節風速（85米/秒）。這爆發速度令人心驚膽戰，颱風薇拉在此後沒有獲得更多的機會，就在這一天內，JTWC的飛機傳回了896百帕的海平面氣壓和175節（90米/秒）的風速，而這還是她達到顛峰之前。經過考慮，JTWC決定將薇拉的強度定為165節，薩菲爾-辛普森熱帶氣旋分級法的頂端——五級颱風。這就是颱風薇拉生命史中的巔峰了，從此美國人的探測再也沒能對她青眼有加。

9月24日，緩緩向西北而行的颱風薇拉路過了硫磺島。儘管和它的中心有300多公里的距離，硫磺島仍然記錄到了12級以上的陣風，並且受到了輕微的破壞。隨後，颱風薇拉以一個拋物線逐漸北轉，沿著副高西脊北上，薇拉加快了步伐，挾著五級颱風的狂暴，又一次撲向了剛剛被颱風艾達蹂躪的日本關東大地。不祥的陰雲籠罩在日本列島上空，自然也包括——名古屋。

早在9月21日，JMA就已預見到剛形成的颱風薇拉可能襲擊日本，但沉浸在喜慶氣氛中的名古屋人不加在意。作為多颱風的日本，人們早已習慣了颱風的陣性發作，何況，在眼前，還有重要得多的事情在等著他們。颱風，日本人不怕，儘管一年前颱風艾達剛剛帶去了一場慘禍，而如今它的後人又以驚人的相似在警醒他們。

颱風薇拉登陸日本前的天氣圖

而在另一邊，JMA內部的氣氛有如死寂。五級颱風薇拉來了，而這一次，上帝再不會像對待颱風艾達一樣讓颱風薇拉在登陸前大幅減弱了。這些和颱風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很清楚，最頂級的五級颱風的正面襲擊意味著什麼，雖然他們一生中可能從未經歷這樣一場浩劫。懷著沉重的心情，他們向本州中部發出了緊急警報，尤其是那裡的重鎮名古屋。在瘋狂的薇拉面前，他們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事，而剩下的就只有祈禱。

東京時間9月26日18時，星期六的晚上，災難終於降臨，五級颱風薇拉在和歌山縣的潮岬以西登上了本州的陸地，名古屋首當其衝。這是歷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JTWC認定的以五級颱風強度登陸日本的颱風。伊良湖的持續風力達到45.4米/秒，陣風達到了55.3米/秒，而名古屋的風速也高達37米/秒，陣風則為45.7米/秒；最低氣壓出現在颱風中心登陸點的潮岬，929.2百帕，數年前重創中國華東的八一大颱風5612記錄到的海平面最低氣壓也僅是923百帕，颱風薇拉與它的差距不過毫釐。

更可怕的是，在天文大潮的推動下，伊勢灣的潮水上漲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名古屋創造了3.5米的日本最大風暴增水，並一直保持到今天。颱風薇拉是決心發瘋了，她在日本完成颱風艾達所沒有完成的事。在海浪的撞擊下，大壩、堤防、碼頭、橋樑以及其他建築物都被打得粉碎。瘋狂的海浪還掀平了全城的貯木場，衝倒了成堆成堆的圓木，把它們拋往空中，又像冰雹一般擊打在街道的屋頂上。海浪掀翻了許多屋頂，將磚頭、瓦片甩向四面八方。伊勢灣漫出的潮水傾瀉人城,使得許多人還未來得及逃命便連人帶屋被洪水捲走。在一所較大的公寓樓倒塌之時，樓中的84人全被埋在了瓦礫和泥水之中。

經過3小時強烈的颱風襲擊後，大街上雜物、碎石遍地，滿目蒼痍。星期天上午，名古屋有1/3的地區仍泡在水中，剩餘的地方到處是碎石、泥漿和散落的圓木。街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颱風把21艘船隻拋上了名古屋的海岸，其中包括7艘遠洋巨輪。

到處是一片絕望和混亂，有些人沖入污水中撈取食物來充饑，一些人想方設法回到自己家的住地，千方百計地撈取可撈到的物品。驚恐萬狀的難民紛紛湧向簡易協段容處，許多人手中還抱著被泥水浸透的衣服和床單。人們把屍體臨時集中到寺院旁的一片空地上，排成一串, 每具屍體都用一張葦席蓋上。其中許多屍體已經面目全非，親屬根本無法辨認。

由於大風、海潮以及洪水的影響，通訊中斷、交通阻塞，營救工作在很艱難地進行。而鄰近地區也遭到颱風的襲擊，自顧不暇，所以只有展開自救工作了。為了吸引過往直升機的注意，名古屋的50名兒童，穿著鮮紅的救生服，坐在一座小山坡上，組成日文的「救命」一詞。颱風過後的第三天， 救援工作終於開始了。自衛隊利用直升機向較高地方投放食品和其他生活品。並把病人和嚴重受傷的人接上直升機，或把許多困在屋頂上的人送到較安全的地帶。儘管如此，颱風襲擊一周以後，仍有25萬受飢挨餓的人被困在屋頂上。名古屋周圍的許多城鎮也遭到了颱風的重創，許多房屋倒塌，幾百人死亡。在另一城鎮，強勁的颱風引起山崩，使12家60人被活活地埋在泥土之下。

狂暴的薇拉以飛快的速度橫越日本本州，6小時後進入日本海，第二天在北海道以東以颱風的強度轉化為溫帶氣旋。它使日本的47個縣中有38個縣遭到了嚴重損傷。大約20萬公頃的耕地荒蕪了, 地里的水果、稻子、蔬菜全部被毀，成群的家畜被淹死。電線和電話線斷裂，無線電和電視塔倒塌，鐵路被毀、機場設施嚴重損壞，本州島中部的工廠全部關閉，住房全倒40838座，半倒113052座。颱風薇拉的到來讓日本幾乎陷入了癱瘓狀態。是的，這就是五級颱風登陸的可怕威力。

根據事後的統計，日本共有4697人被薇拉奪去了生命，401人下落不明，38921人受傷，而受到颱風薇拉重創的名古屋就有超過3300人不幸罹難。颱風薇拉在日本留下的，是二戰以來令人聞之色變的災難往事，日本人終於用血的代價體會到了西太平洋擁有的可怕潛力，颱風薇拉是二戰後日本致死人數最多的颱風。

「伊勢灣颱風」，一個令人顫抖的名字，這個死神一般的名字與颱風薇拉一起封存在了日本氣象歷史中。颱風薇拉在名古屋最歡樂的時刻給了它最無情的一擊，它讓無數名古屋人的希望和夢想，還有他們的家園，毀於那致命的三小時。2018年，當颱風飛燕和颱風潭美接連奔向日本引發日本全國性的狂風暴雨的時候，在風雨中顫抖的名古屋人又彷彿回到了59年前那個地動山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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