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紅杏出牆來

青玄仙君一萬年生辰的時候，住在他隔壁的九幽仙君送了他一顆紅杏當作壽禮。據九幽仙君說，這顆紅杏乃是昆崙山頂唯一一棵杏樹的果實，那杏樹乃是西王母機緣巧合種下的，千年結一次果，一次只結三顆。然而事實是，九幽仙君嘴巴饞，一時沒忍住把那顆紅杏自己吃了。送給青玄仙君的這一顆是他在人間的一棵杏樹上胡亂摘下來的。

青玄仙君隨手就把那顆紅杏扔在了西牆下的土地上，沒成想，居然長出了一棵紅杏樹。

1

五千年後。

一個長相可愛的姑娘從杏樹後面探出頭，仔細打量著周圍，發現沒人之後才從樹後走了出來。她肌膚雪白，可是居然沒穿衣服，只見那姑娘掬來一樹的杏花，給自己織了一件杏花粉的長裙，穿上後便高興地跑開了。原本茂密的一樹杏花，只剩下還沒長大的綠葉。

青玄仙君正在殿中捧著一冊竹簡專註地閱讀，忽然跑進來一個小童，冒冒失失，指著外面，「仙君，不好了！那西牆下的杏樹怕是要死了，原本滿樹的繁花，可現在什麼都沒了，您還是快去看看吧！」

青玄仙君頭都不抬，「下去吧。」

「可……」那小童還要說些什麼，可看到仙君的樣子，便退下了。

那個小童一退下，青玄仙君便一揮手臂，一顆紅杏從房樑上摔了下來，落地的時候變成了一個女子，「哎呦，疼死我了！」她揉了揉屁股，抱怨道。

「愚蠢的東西！」

那女子不敢說話，只能委屈地看著他。

「到底是凡間的蠢物，竟花了五千年時間才幻化成人形。」

「修行講究吸取天地之精華，你把我放在天上，吸不了天上的精華，腳又不著地，長得慢了點也是情有可原。」

「還敢狡辯！」

「不敢不敢。」

自此之後，青玄仙君身邊便多了一個名喚紅杏的小仙童。

話說這一日，九幽仙君從青丘回來，剛走進青玄仙君的青玄宮，便看到門口蹲著一個瓷娃娃般可愛的女子。

九幽仙君急忙上前，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本仙有禮了，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小仙童，長得竟是如此可愛？」

紅杏一邊拿著剪子修剪花盆裡面的花，一邊沒好氣地回答道：「眼瞎了，不認字嗎？」說罷便站了起來，額頭上寫著「青玄宮紅杏」幾個小字，嚇得九幽仙君往後倒退了一步。

「哎呀呀，這好看的小臉蛋怎麼都花了呢，不消說，一定是青玄這個傢伙乾的好事，來來來，讓本仙君替你擦乾淨。」說完便輕輕一擦，就擦掉了。

「哇，好厲害，我想了好幾天辦法都沒用，紅杏謝謝仙君了。」

九幽仙君尷尬地笑了笑，不過是個小小的法術而已，這都解不掉，還真是個法力低下的小精靈，不過，他喜歡。

不過這隻杏子怎麼越看越眼熟，他忽然想了起來，「哎呀！莫不是我的杏兒啊，都長這麼大隻了。」說完便強行將紅杏摟在懷裡。

紅杏掙脫他的懷抱，「哪有用只來形容果子的。」

青玄仙君從走廊那邊走了出來，「九幽仙君真身乃是一隻狐狸，所以他便認定這天下所有東西都該用只來形容。不過，九幽仙君不回你的九幽宮，到我青玄宮來作甚？」

九幽仙君急忙上前，眼淚汪汪地看著青玄，「你好狠的心吶，本仙君一回來就來看你，你不歡迎就算了，還要將我打發走。」

青玄仙君不搭理他，喚了聲紅杏，紅杏便跟在他後面要離開。

九幽仙君急忙拉住紅杏的手，「我就住在隔壁，不如去玩上幾天再回來吧。」

紅杏聽到可以出去玩，喜笑顏開，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青丘最近擴張了不少，你要不搬回去，我好把九幽宮收回來，改成我青玄宮的地盤。」

九幽仙君聽到青玄仙君這樣說，便訕訕地笑了笑，「杏兒，我改天再來找你。」說完就灰溜溜地走了。

紅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兩個，搞不懂青玄仙君在說什麼。

「看什麼看，前日教你的心經記會了？」

紅杏急忙搖了搖頭，「才兩日時間，怎麼可能記會。」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兩日便是兩年，兩年時間連短短几百字的心經都記不會，真是愚蠢。」說完一甩衣袖，朝著前面徑直走去。

紅杏待在原地，看來自己真不是修仙的這塊料，兩年了，連個心經都背不下來，看來是真蠢。正在思考的時候，可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紅杏提著裙子朝著青玄仙君跑過去，「仙君，你欺負我數學不好，地上兩年干我何事，我又沒在地上！」

沒幾日，太上老君身邊的月靈仙童來給青玄仙君送仙丹，在門口的時候遇見了紅杏。月靈熱情地打了招呼，但紅杏的興緻並不高，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便開口詢問道：「你怎麼愁容滿面？」

紅杏生氣地說道：「還不是仙君，說我太過愚笨，光吃飯不幹活，便打發我去放牛。這不是為難我嗎？這天上哪裡有草給牛吃。」

月靈仙童噗哧一笑，「草是沒有，杏子倒是有一顆。」

看到月靈嚇唬自己，紅杏便賭氣似的不去理他。月靈看著沒趣兒，便離開了，可他袖子裡面骨碌碌地滾出一顆仙丹來。紅杏本想叫住他，可仔細一想，決定把仙丹據為己有。

2

紅杏來到栓牛的地方，將繩子解開，瞪了那牛一眼，那黑牛便害怕地卧下了。紅杏從懷裡拿出仙丹，開心地吞下了肚，沒想到居然越來越暈，最後沒了意識，睡著了。

紅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青玄仙君找到還在昏睡當中的她，那頭黑牛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青玄仙君氣得一甩衣袖，將紅杏喚醒，紅杏醒來，看到仙君，便急忙站起來，誰知道起得太猛，頭有些眩暈，竟要摔倒在地了。幸虧青玄仙君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她。

「牛呢？」

紅杏愣了愣，「想必是吃飽了回牛棚了。」

「我還不知道這偌大的天宮什麼時候多了個牛棚！」

眼看著青玄仙君要發火，紅杏嚇得瑟瑟發抖，但還是死鴨子嘴硬，「大概是違章建築，被拆了吧。」

青玄仙君嘆了一口氣，看她這副樣子，也懶得追究責任了，只輕輕說了聲「走」。

「去哪兒？」可仙君並不回答她。

兩人很快就到了凡間一座山上，仔細一看，竟然有兩個妖怪在打架。

「手下留情。」仙君急急地喊道。

那其中的一隻妖怪看到青玄仙君，便伏到地上，變成了一隻黑牛的模樣，紅杏指著黑牛說：「這……這不是我放的牛嗎？」

另一隻妖怪也飛了過來，走近一看，竟然是一隻毛臉雷公嘴的猴子，紅杏自然是認得他的，想當初，她還是一顆小青杏的時候，一隻猴子大鬧了天宮，她死都不會忘的。

「青玄仙君，原來是你家的牛。」

紅杏急忙回答道：「這黑牛的心思真壞，在我面前裝乖巧，趁我睡著了竟偷跑下凡了。」

青玄仙君瞪了紅杏一眼，紅杏便不敢再說話了。

等到要走的時候，紅杏瞟了瞟那個唐長老，悄悄地在仙君面前說道：「唐長老長得真俊秀。」

「猴子最愛吃果子。」

「比不上仙君您，您才是這三界第一好看的人。」

紅杏擔心自己被罵，便溜到了隔壁九幽仙君宮殿中，準備避避風頭。

九幽仙君早就想找個機會和紅杏一起玩，沒想到她竟然自己過來了，當即便迎到了門口，「杏兒，幾日不見，你又長個兒了。」

紅杏和九幽仙君在一起自然是開心，不用打掃，也不用聽青玄仙君的嘮叨，別提多開心了。

正巧那日兩人在一起下棋，紅杏便突然問道：「之前仙君說要收回你的宮殿，是怎麼回事兒？」

提到這事兒，九幽仙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近千年來，成仙得道的妖精越來越多了，天上用地緊張。青玄那傢伙仗著仙齡比我長，早早地划了兩塊宅基地，好地方都被他佔了，我只能求他把其中一塊租給我，我都住了一萬年了，連個地契都沒有。」

紅杏吞了吞口水，本來還想著在天上找個地方蓋個宅子，現在想了想還是算了，住在青玄宮挺好的，說不定哪天仙君高興，就賞她一塊兒地呢。

紅杏又問道：「青玄仙君的真身是什麼？我都住了這幾百年了，還未曾見過。」

九幽仙君彈了彈紅杏的腦門，「怪不得青玄老是說你笨，從名字也能看出來啊。」

紅杏低下頭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玄乃黑的意思，又青又黑，那不就是青面獠牙，通體烏黑的野豬嘛！想不到青玄仙君的真身是一隻野豬。」正在二人笑得開心的時候，周圍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

九幽仙君立刻停了下來，還用眼神示意紅杏，可是她卻渾然不知。

「我看你這杏子做得還真是開心，不如做個杏核吧。」青玄仙君站在紅杏身後，幽幽說道。

紅杏嚇得臉色一白，還沒反應過來，就現了真身，躺在了青玄仙君的手上。

紅杏已經被封在杏樹中十日了，都怪她那日逞口舌之快，說仙君是野豬。肚子好餓，好想吃肉。

又過了十日，眼看著仙君還不來將她放出，紅杏很是生氣。

這天，一個仙童又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青玄仙君的書房中，「仙君，不好了，不好了，紅杏出牆了！」

青玄仙君一甩衣袖，生氣地走到西牆下，果然，那棵杏樹的枝葉已經長到了九幽宮。

「把樹枝都給我砍了。」

聽到了要砍了自己，紅杏嚇得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枝葉，再也不敢輕易地伸出牆去。

話說紅杏跟著青玄仙君已經有五百年了，靈力絲毫未漲，體重倒是蹭蹭往上漲，飯量也越來越大了。

這一日兩人正在一起吃飯，突然有人在門外，紅杏正準備出去，青玄仙君一把拽住了她，「你好好吃飯，我去看看便可。」

沒一會兒功夫，青玄便領了一個白衣女子進來，紅杏不由得看呆了，她敢說，這女子定是三界最美的仙子了，雖然她見過的仙子屈指可數。

「青玄，這是你的仙童？」

青玄仙君點了點頭。

「這是聽雪仙子，還不快問好。」

紅杏站起來，急忙問了好，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再坐下。

青玄仙君看著她的樣子，便說道：「坐下繼續吃吧。」語氣裡面帶著淡淡的寵溺。

那聽雪仙子沒一會兒功夫便走了。

紅杏坐在青玄仙君的腳邊，「聽雪仙子找仙君有何事？」

青玄仙君不說話，紅杏遲遲等不到回答，竟然睡著了，差點磕在了桌上，幸虧仙君將她攬在懷裡，看著懷裡的紅杏，仙君輕輕嘆了一口氣，將她抱到了床上。

3

第二日，青玄仙君將紅杏喚到跟前，「你覺得聽雪仙子可好？」

紅杏忙答道：「好，長得真好看。」

「那你覺得我同她成婚可好？」

紅杏仔細想了想，之前聽九幽仙君說，婚禮上有可多好吃的，想到這裡，紅杏連忙點頭，「自然是願意的。」

青玄仙君一甩衣袖，「蠢物！」

紅杏拉住他的衣袖，「仙君，別甩了，您都甩壞好幾件了，多好的絲綢啊。」

青玄仙君生氣地說道：「那聽雪仙子脾氣暴躁，若是嫁到我青玄宮，便會日日下大雪，到時候你就變成凍杏子了。你可還願意？」

紅杏聽到了這裡，仔細一想，那場面還真是讓人害怕，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願意，不願意。」

聽到了滿意的回答，青玄星君點了點頭，拉著紅杏的手往外走，「去哪兒？」

「去西王母那裡退婚，順便求一樁姻緣。」

於是，紅杏突然就變成了青玄仙君的未婚妻，不過對於她來說，無甚大礙。

可是九幽仙君不幹了，得了消息就跑來找紅杏，摸著她的手，眼淚汪汪地說道：「我可憐的杏兒啊，當初是我將你帶回來的，沒成想如今變成了別人家的杏兒，我好傷心吶。」

青玄仙君從旁邊走過來，默默地把紅杏的手從九幽仙君手裡抽出來，攥到了自己的手中，「狐狸天生愛吃果子，你還跟他走得這麼近，當心哪日他吃了你，連核都不吐。」

嚇得紅杏往青玄仙君懷裡縮了縮。

「你你你，你這青鳥，要說吃果子，你們鳥兒才最愛吃果子，怎麼造謠起我們狐狸了。」

紅杏更害怕了，嚇得要逃掉，青玄一把將她帶到懷裡，溫柔地解釋道：「我不愛吃杏。」這才安撫了紅杏。

九幽仙君又說道：「你要是嫁給他，便要改名叫青杏了，太難聽，不如跟我在一起，叫九杏，你看好不好？」

紅杏搖了搖頭，當即想著青杏和九杏都不好聽，便鬧著不嫁了，要去找一個紅蓮仙君，嫁了後還叫紅杏。

婚禮那天，西王母特地從昆崙山趕來做證婚人，看著青玄仙君和紅杏兩個人，喜笑顏開，「有情人終成眷屬，當年青玄仙君還未成仙之時，便戀上一條紅鯉魚，只是那紅鯉魚在歷劫之時，不慎灰飛煙滅，幸虧青玄仙君奮力保住了那紅鯉一魄，沒成想那紅鯉最後轉生成了一顆紅杏。」

一番話聽得紅杏雲里霧裡。

倒是九幽仙君先反應了過來，「西王母，原來當年你給我的那一顆紅杏是假的，我就說吃下去靈力絲毫未漲，原來是計謀，我從凡間找來的那一顆紅杏才是真的，便宜了青玄那傢伙，我的杏兒啊，長了這麼多年，變成了別人家的。」說著竟假裝抹起眼淚來。

婚後，紅杏正在吃飯，突然看到仙童端上一條魚上來，看著看著就嚎啕大哭，嚇得青玄仙君不知所措，急忙將她擁在懷裡，溫柔地詢問她怎麼了。

紅杏指著那條魚說，「上次西王母說我前世是一條紅鯉魚，今世的我居然在吃前世的我。」

青玄仙君急忙喚人上來將那盤魚撤了下去，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

紅杏從他懷裡抬起頭，淚眼婆娑地問他：「你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紅鯉？」

青玄仙君被問住了，不知道怎麼回答，仔細想了想，便弱弱地回答道：「都喜歡。」

眼看著紅杏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又要哭了，青玄仙君急忙吻了上去。

西牆下那棵杏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偷偷紅杏出牆了，這次青玄仙君不敢將枝葉砍下來了，只是吩咐仙童，「去把九幽仙君趕走，我這園子不夠大，讓他去別處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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