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平離職事件讓大型軍工國企丟醜了
張小平離職事件讓大型軍工國企丟醜了
晨霧 / 文
首先歸納一下目前的知曉的主要信息：
信息一
認證為財經領域資深人士的自媒體作者「紫竹張先生」2018年9月27日的文章《離職能直接影響中國登月的人才，只配待在國企底層？》刷屏。該文章披露的一份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2018年9月17日落款蓋公章的《張小平參與我所型號研製工作》影印公文迅速流傳。公文主要內容：研究員張小平離職前在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作為項目主要成員參與了多項不同噸級航天液氧發動機等國家重大型號研製及預先研究任務，長期負責低溫發動機總體設計研究及技術把關，擔任低溫發動機副主任設計師職務。公文稱張小平是發動機研製過程中最關鍵的技術崗位，是10噸和百噸級液氧甲烷發動機研製的靈魂人物，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他的離職直接關係到我國重型運載火箭的方案選擇和研製進度，甚至會影響到我國載人登月重大戰略計劃。該研究所無法接受因個人離職而影響到國家重大的戰略項目！
「紫竹張先生」文章稱這個公文簡單翻譯一下就是，我司研究員張小平跳槽了，當初批准辭職的時候沒覺得他有啥了不起，但是他離職之後我們突然發現沒有他整個項目都癱瘓了，懇請國家派人把他抓回來繼續研究項目。。。
另據爆料，張小平的待遇是12萬一年，跳槽後加入了北京藍箭空間科技有限公司，年薪直接達到百萬。
信息二
2018年9月27日下午，張小平原單位的上級航天科技六院院長劉志讓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採訪時回應稱，張小平「本人擅自離職，經多次談心做工作無效，為挽留此人，單位通過法律途徑提起仲裁，在提供給相關機構的材料中有誇大其作用和貢獻的表述，被其及網路利用進行炒作。
劉志讓還稱：「張小平的離職不存在影響任務的問題」，「研究院的技術骨幹很多，張小平主要搞論證、研發和理論計算，水平是有的，但因優秀的骨幹較多，所以對全局並不會產生太大影響，但是研究院也會反思更多的方式，留住人才。」
信息三
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在官網2018年9月27日連夜發布張小平離職事件情況說明。主要五個要點：
1、2018年3月，張小平向研究所提出辭職申請。
2、研究所與張小平多次溝通和挽留，但其離職意向堅決，並在單位未批准情況下自行離所。
3、張小平為國家重要涉密人員，脫密期為2年。
4、9月17日，研究所承辦人向仲裁庭提交了《張小平參與我所型號研製情況》材料。承辦人因急於達到讓其回所脫密的目的，在材料中措辭失當，誇大了張小平在所參與研製項目中的地位和作用。
5、材料經張小平個人朋友圈發布後，擴散到網路上，引起了較高的關注度和一些誤解、誤讀。
綜合上述各方信息，我認為基本可以得到下列有效事實和分析：
1、張小平離職並與原單位產生勞動糾紛
張小平於2018年3月從中國航天科技第六研究院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離職。離職過程中與單位產生勞動糾紛。糾紛具體情況不詳。
2、張小平技術獨當一面有水平，但絕稱不上影響登月的靈魂人物
張小平1994年入職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2011年8月取得研究員職稱，2015年3月起擔任低溫推進劑發動機型號副主任設計師，從事液氧煤油高壓補燃和液氧甲烷發動機系統設計，參與了多項低溫發動機項目論證。在張小平的兩個頭銜中，更多人只關注「型號副主任設計師」這個技術職務，因為這像個「官」。其實從含金量來講，那個「研究員」更高。張小平入職苦幹17年才熬到了這個研究員，這是個正高職稱。公正地說，張小平是一名常年工作在航天科研基層第一線的骨幹研究人員，具有較高的水平和處理實際工作的經驗和能力。中國航天能在世界佔有一席之地，就是因為有成千上萬名像張小平這樣工作在基層默默無聞奉獻的研究人員。如果說張小平沒啥本事人家民企也不會挖他。稱張小平的技術崗位很關鍵不加「最」字是恰當的。但稱他是發動機研製的不可替代的靈魂人物，直接會影響到我國載人登月重大戰略計劃，那就是有點瞎扯了。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出具這樣的公文讓人笑話。
航天科技六院院長劉志讓說，優秀的骨幹較多，張小平離職對全局並不會產生太大影響是實話。
3、為何原單位對張小平離職如此在乎
既然張小平離職對全局並不會產生太大影響，原單位為何對其離職如此在意？
從一份網傳的航天系統技術職務序列圖（如下）看，作為型號副主任設計師的張小平充其量也就是個「序列4」，應該屬於直接管到員工的最低層級的技術主管。基本接近這個金字塔型技術層級序列這個層級的的最底層。這個層級的骨幹技術人員未必會像「紫竹張先生」說的那樣有70%之多，但由於他們是真正幹活的人，人數絕對不會太少。
首先說張小平應當還是確實有兩下子，原單位留著有用，不希望他走。而拿出涉密的理由也許存在，但是一定是借口。涉密人員是需要與單位簽訂涉密協議的。如果單位有十足把握張小平確實違反了協議，單位完全可以理直氣壯採取法律訴訟告張小平違約肯定勝訴。法律部門會強制執行迫使張小平回來。但是單位出具一份現在看明顯誇張虛構的《張小平參與我所型號研製工作》向仲裁庭提交，說明單位對勝訴心虛並無把握。才需要上綱上線故意把張小平的作用誇大到影響國家戰略的層面。沒想到弄巧成拙。
我認為張小平的原單位阻撓其離職，最主要的原因是擔心這種離職現象繼續發生，在更大的範圍蔓延。航天科技六院院長劉志讓也向記者坦言，研究院這兩年被民營火箭公司挖走的人多一些。應了葛優那句經典台詞所言，「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才是這些院長們擔心的。
4、院長公開承認誇張虛構公文，航天科技六院丟臉
一份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蓋公章的《張小平參與我所型號研製工作》影印公文傳遍天下。把一個底層普通研究人員拔高到影響探月工程的戰略高度。雖然這份搞笑公文受到廣泛質疑，但是畢竟沒有人能證實其真偽。更主要的是這份公文給人產生的那種誤解：一個副主任設計師的離職就讓整個項目幾乎癱瘓？難道張小平的直接領導正的主任設計師，以及更上面的副總工程師、總工程師，這些技術大拿都是飯桶不成？難道這就是我國航天科技的現狀？真是「厲害了，我的航天！」
但是由於這公文確實是真的。航天科技六院當局絕不敢輕易否定。特別是公文是提交給仲裁法庭的證據材料，按照規定被告張小平手中也必須拿到一份。這是潑出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
面對網路的強大攻勢航天科技六院院長劉志讓已經想不出其他的危機公關措施了。面對記者不得不首次說了實話：「單位通過法律途徑提起仲裁，在提供給相關機構的材料中有誇大其作用和貢獻的表述，被其及網路利用進行炒作」
他的這段話等於向全世界承認為了達到法律勝訴的目的，向有關仲裁機構出具了內容虛假描述的公文。我們眼中高大上航天國企怎麼可以這麼干這種下三濫的勾當呢？讓人難以置信。
由於上級院領導已經承認了誇張虛構公文，公文的炮製者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也不敢再隱瞞下去。只好連夜發布說明，承認了這一切。以「因急於達到讓其回所脫密的目的，在材料中措辭失當」為由把責任推到了仲裁案的承辦人身上。
本來法律訴訟雙方是平等的關係。航天科技六院的行為還隱含著這種巨型國企漠視法律居高臨下的習慣性思維：你一個小小的員工竟敢如此與體制碰撞，看老子能不能把你抓回來！
5、公文泄密嗎？只有航天科技六院自己知道
公文《張小平參與我所型號研製情況》影印件流傳開以後，看到那麼多包含深奧神秘的專用技術術語，在外行看，似乎把我們航天發動機研究的家底都抖落出來了。不少網友擔心最早上網傳播者是否涉嫌泄密？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2018年9月27日發布的《張小平離職事件情況說明》說明了一切。
首先要看炮製這份公文的目的是什麼。從法律術語角度，這是勞動糾紛仲裁案，作為原告的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向仲裁庭提交的訴狀中的一份輔助材料，按照法律規定，原告提交的訴狀至少一式兩份，其中一份法庭必須要出示給被告張小平的。而在公文產生的9月17日，張小平已經形式上從原單位離職並已經在新單位上班了，在仲裁沒有判決之前，張小平是遊離於原單位的。所以原告的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向仲裁庭提交這份公文就等於也同時向一名不屬於本單位的人提交了。一般來說這公文是不應當涉密的。如果涉嫌泄密，第一責任人也應當是原告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張小平離職事件情況說明》稱，該材料經張小平個人朋友圈發布後，擴散到網路上，引起了較高的關注度和一些誤解、誤讀，產生了不良影響。這才更是倒打一耙。最大的誤解、誤讀應當就是人們誤認為張小平對中國登月計划起到至關重要作用。這種誤解和誤讀來自何方？難道不是來自你們自己都承認了虛假和誇張的這份公文嗎？這個關人家張小平什麼事？
這件事情不僅暴露了西安航天動力研究所用人管理混亂，同時還暴露了其公文管理也是混亂不堪的。
同時我們還應靜觀此仲裁案的判決結果。這份內容虛構誇張的公文是否也應被莊嚴的法庭追究涉嫌提供偽證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