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故事 > 那年國慶,我媽笑著來,哭著回

那年國慶,我媽笑著來,哭著回

那年國慶,我媽笑著來,哭著回

(1)

我一出生,就被嫌棄,因為是女孩,還是第三個。

家裡不是養不起,而是父親神奇的觀念,認為連生三個丫頭很丟人,於是找了一個保姆照管我,斷奶後,就把我送到保姆家,一個月給一百塊。

保姆姓秦,早年得過天花,一臉的麻子。在我去之前,據說她已經照管過17個孩子,少則幾天,多則幾年。她自己也有一個兒子,叫小海,那年已經12歲,把還不會走路的我架在脖子上,滿院瘋跑。鄰居看見這一幕,很不客氣地罵他:「黑心娘們兒養出黑心種,你們存心想把人家的娃摔死嗎?」

她在那條街名聲不好,因為小海是私生子,沒有父親。傳說,她會故意把送來看顧的孩子弄病,然後找人家父母索要醫藥費。

那年,我果然病了,高燒不退。她把我用線毯一裹,就去找我的父母,而他們已經快想不起我來了。

恰逢那天,我父親心情不好,遠遠看見麻臉女人背著我來了,他竟然飛奔進屋,把門重重地關上。

她氣得在門外大罵了兩個小時,於是,勒索錢財的罪名更加坐實,她好象習慣了,懶得辯白。

我得的是急性肺炎,住院押金交了一千。她把我背回家,一邊罵,一邊找出自己的存摺,然後帶我直奔醫院。

(2)

我還算命大,雖然常常生病,可還是險象環生地長大了。

還上了學。升上初中那一年,小海去了我們本地一家鋼廠當工人。她如釋重負,對我說:「這下好了,有你哥供你,我可解放了!」

我和她一樣高興。我知道她辛苦,每天凌晨不到5點就起來做涼麵,磨涼粉,然後推著小車出去賣,直到半夜才回來,能不苦嗎?她也快五十了。

我和她歡歡喜喜地等著小海拿回第一個月的工資,給我交學費。可是等到月底,小海進門就把手一攤:「打牌輸掉了。媽,你揍我一頓吧!」

那一頓,揍真是慘烈啊!小海的哭叫聲,像殺豬一樣。

後來,學費還是交上了,她拿出了自己的養老錢。當她去銀行把錢取出來的時候,我親眼看見她哭了,不知是心疼自己的錢,還是心疼小海不爭氣。

可是上學要戶口,這時她才意識到,我長到7歲,還是一個沒有戶口的人。

轄區派出所的人訓她:「這時候才來上戶口,早幹啥去了!」

她也倔,不吃訓,轉身大聲問我:「你叫我啥?」

我怯怯地說:「麻娘。」

她再轉向訓她的人:「聽見沒有?我不是她親媽,怎麼給她上戶口?你們不去管遺棄她的人,沖我吼什麼吼!」

(3)

從派出所出來,麻娘要牽我的手,被我堅決地掙開。

我們在夕陽下的街角,默默對峙。

然後,她蹲下來,嗓音沙啞乾澀。她說:「丫兒,麻娘不是故意的,麻娘不是沖你……」

她一直叫我丫兒,不僅沒給我上戶口,連名字都沒給我取。

我聽著,綳著,最終沒繃住,眼淚奪眶而出。

小海終於在鋼廠呆不下去,嫌太枯躁,有一天,他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說是要出去闖一番事業。

她哭啊,躺在床上不吃不喝,鋼廠多好的工作,工資穩定還給買保險,小海這混帳孩子說丟就丟,還一溜煙跑得沒影兒,將來誰管她,誰給她養老啊?

她在卧室哭,我就在外屋哭。我也氣小海混帳,可我更氣她從來都無視我的存在。

我不是人么?我不能給她養老么?

這年我15歲,不打算上高中了,省得她去銀行取錢的時候又得哭一回。

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她的時候,她一下就把碗摔了:「你敢!」又說,「你要不讀書,將來怎麼找好工作?怎麼嫁好男人?沒有工作,嫁不出去,難道還要繼續賴在我家吃閑飯嗎?」

這話好狠。

那天,我也犯了倔,我說:「你壞就壞在一張嘴上,怪不得我哥要逃得遠遠的。」

她的巴掌,高高地揚起來,我已經做好了迎接的準備,但那巴掌,最終沒有落下來。

那天我和她都哭了,我說:「你別擔心,就算小海不管你,我管你。」

她帶著哭腔說:「是啊,我有小海,他是我親兒子,誰要你管。」

(4)

大學四年,我是咬著牙讀的,不僅刻苦,而且堅持勤工儉學,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找她要生活費。

她還是按月寄錢來,我攢到一定數額,自己添上一些再打回去。

她驚詫,打電話來質問:「你要不學好,在外面掙些不乾不淨的錢,我就和你拼了!」

每次,我都氣得大哭一場。

我不過是想讓她知道,我不是她親生的,卻比她的親兒子更靠得住。

(5)

大學畢業後,我成為一名中學老師,交了男朋友。

他叫董偉,出身二線城市,家境普通,當然,和我比那是好到了天上。

董偉知道我的身世,但並不介意。我們買了房子後,她說要來看看。

她在電話里吞吞吐吐地說了來的真正目的,並不只是來看看我這麼簡單。

小海在外面闖了多年,並沒闖下他的事業來,反而在一次與人口角中,把人家給打傷了。對方要告他傷害罪,私了也行,但要賠十萬。

她一輩子也沒見過十萬塊錢長啥樣。可是不給錢,小海就要坐牢。她在家裡哭得整個人都腫了一圈,這才想到了我。

我很難過。比起不爭氣的小海,此刻我更恨的是自己。我覺得我在她面前失了言,曾經口口聲聲說自己比她的親兒子有出息,可當她有難時,我依舊束手無策。

怕耽擱我的工作,她特意挑了國慶長假過來,給我帶來了一麻袋板粟,是我們那地方的特產。進門的時候,很歡喜地倒出來,全然不顧裝板粟的口袋底部沾滿了泥。

董偉立刻就受不了,臉色都變了。我趕緊拿來幾個乾淨的購物袋,把板粟騰出來,董偉趁機把那隻麻袋扔到了屋外。

看得出,她很想把麻袋撿回來。對她來說,麻袋也是很得用的家什,可以用來裝磨涼粉的黃豆什麼的。

但是她沒有動。

我也沒有動。儘管我很想幫她撿,如果董偉沒有虎視眈眈地瞪著我的話。

這是我屹今為止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

(6)

第二天,她便說要走。

我強留,幾乎與她吵起來,哪有頭天來第二天就要走的,這不讓外人戳我的脊梁骨嗎?

吵完了,她還是要走,我只得進卧室把存摺找出來遞給她,真是慚愧,工作四年的人了,可全部存款才只有三萬。

她悍然拒絕,我急了,差點又吵一架。

然後她才說:「那天給你打完電話,我就想唾自己兩口。你剛結婚,根基都不穩,我還找你要錢,真是太不為你著想了。我也想通了,這是小海自己做的孽,只能他自己去承擔後果。我不管了,也管不了那麼多。」

她說:「倒是你,要好生過日子。你男人心善,可脾氣不小,你大體上順著他就行。但女人在任何時候,不管多愛,該有的主心骨,一定要有。」

這是她對我的婚姻,唯一的一次告誡。因為她終身未婚,其實不怎麼有底氣在這方面指教別人。

她沒說兩句,我不知怎麼突然就流下淚來,她挖苦我,笑話我,但很快她也流了淚。

自從她回去後,我的小家,她再也沒有來過第二次。

(7)

她老了,我滿30歲那年,她70整。

她得了很嚴重的白內障,走到她面前,除非叫她,否則她是看不清你是誰的。

小海從監獄裡出來,終於開始奮發圖強,不僅開了一間加工廠,當了老闆,而且還娶了一個比她小二十歲的媳婦。

我在電話里問她:「兒媳婦對你好不好?」

她冷哼一聲說:「就那樣。」

我聽得直冒冷汗,決定找機會回去看她,刻意不提前告訴她。

我站在街角,遠遠看著那搖搖欲墜的院門,牆上用白灰寫著大大的「拆」字。

小海買了新房子,她執意不搬過去一起住。現在,她的房子面臨政府拆遷,看來想不搬都不行了。小海說:「為此,她生氣得不行,整晚整晚的看著她磨涼粉的舊家什,嘴裡念叨著,我用這套傢伙養活了一兒一女,現在兒子是老闆,女兒是老師,多大的功勞,如今說丟就丟了嗎?」

聽了這話,我鼻骨發酸。

她從來沒有當著我的面承認我是她的女兒。在她看來,我不是她生的,長大了,勢必要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去,她白養我一場也就算了,再投入感情,到失去的那一天,豈不是更痛?不如一開始就當作沒有我這個孩子。

她做了一輩子小生意,從來精於算計。可她沒有算到的是,親情不是黃豆,不能論斤稱。她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根本不由她說了算。

(8)

那扇院門,這時緩緩地打開。我看見小海那年輕的媳婦,扶著她慢慢地走了出來。她一邊走一邊說:「我先說好,去住你們那新房子可以,但我磨涼粉的家什也要帶過去。」

小媳婦點頭:「成,咱帶過去。」

「你以後在家不準噴香水,我聞了頭暈。」

小媳婦說:「成,不噴。」

「晚上十點以後必須睡覺。」

小媳婦說:「這麼早我睡不著呀!」

「燈開著我晃眼。」

小媳婦說:「咱去做手術,把擋住你眼睛的白內障摘除了,就不晃眼了。」

她嚷起來:「我這麼大年紀能做手術嗎?你想害死我呀?我就說你這小蹄子壞心……」

我遠遠地站著,心裡捏著一把汗,以為小媳婦要炸起來,誰知她只是抿著嘴,耐心地等老太太嚷完,再扶著她繼續朝前走。

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原來好人真的有好報,她收穫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兒媳婦。

可我笑著笑著又忽然想哭,我快步跑過去。

她眼睛不好使,聽覺卻很敏銳,警覺地問:「誰?」

我吸一口氣,撲過去,抓住她的胳膊,說:「娘,你猜。」

文:仰望藍天叫聲娘 來源:斷十六狼 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得芬 的精彩文章:

老公把房子鑰匙給了另一個女人
男友大我15歲,老媽說,你腦子沒進水吧!

TAG:得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