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錦衣衛》恐成絕唱？風口浪尖上的柏言映畫

浪潮退去後方能看出誰在裸泳，大浪淘沙之後，我們才能看到真正辦實事的中國動畫人出頭。

文 / Bobe Lennon

昨天，曾經以《少年錦衣衛》聞名的柏言映畫被曝出大範圍欠薪的消息，這彷彿在動畫圈裡丟下一顆炸彈。

消息稱，柏言映畫的100多名員工被拖欠8月份的工資，並且約談各部門員工，意圖逼迫員工主動提出離職，進行變相暴力裁員。柏言映畫將只保留30名員工，這意味著超過三分之二的員工將被裁員。

然而就在今年4月，柏言映畫還舉行了春季項目分享會，會上曝光了《少年錦衣衛》第三季概念海報，並介紹了正在籌備的另外4部原創IP動畫作品，其中包括了先前已有消息透露的《錦衣伏魔錄》和《傀戲樓》，以及首次公開亮相的動畫大電影《一起鬧天宮》和電競主題番劇《電競英雄》（暫定名）。

大量全新原創IP項目曝光，官方社區「柏言映畫APP」上線，《少年錦衣衛》簽下海外發行，動作頻繁的柏言映畫看似風光八面，很難讓人意料到，短短几個月之內柏言映畫就已經走到欠薪裁員的窘迫地步。

本周五，學術趴曾經報道京基動畫正式停業解散，結合昨天柏言映畫欠薪裁員的消息，許多動畫愛好者開始對當前的中國動畫行業狀況產生擔憂。

（關於京基動畫的報道，詳情見：曾花2億拍《豆福傳》的京基動畫解散，動畫行業難逃寒冬波及？）

如果說京基動畫的失敗在於《豆福傳》劇本結構混亂、受眾定位模糊，投資過大而沒有在市場上砸出一絲水花；那麼柏言映畫曾經拍出火遍全網的《少年錦衣衛》，以較低成本拍出了高品質作品，並受到大量年輕觀眾的追捧，為什麼也會走向如此地步？

中國動畫行業是真的已經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了嗎？

京基動畫停業解散通知

其實不然，如果說京基動畫的停業解散是整體經濟下行、房地產行業寒冬帶來的波及，柏言映畫的窘境可能更多來自公司自身內部：柏言映畫早在去年年中就已經暴露出相當多的問題，只是拖到現在才發作而已。

通過部分柏言映畫離職員工對前公司的評價，我們可見一斑：柏言映畫「流程混亂，項目拖沓，內鬥嚴重，真正做事的人被排擠」，這幾乎是所有離職員工的共識。

而其中一部分評論，更是尖銳提出柏言映畫「幾個部門領導跟清宮戲裡的奴才一樣哄大領導」、「幾乎是在滿足CEO個人需求」，將矛頭直指柏言映畫的CEO，陳柏言。

「陳柏言根本就不懂動畫，」一位前柏言映畫員工甚至直言，「我不覺得他開的是動畫公司，應該說是網紅公司。」

這並非陳柏言第一次站在風口浪尖。

在一份柏言映畫的通稿中，陳柏言對自己的包裝是這樣描述的：

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以復古唯美的獨特風格在業內擁有極高的知名度，曾被媒體譽為國內唯美插畫第一人，並在網上擁有一大批「死忠粉」。

其代表作包括紅極一時的《宮畫冊》、《來自星星的你》畫冊、《甄嬛傳畫集》等。曾於大學期間就先後在《夢幻總動員》《少年漫畫》《火神CG雜誌》《漫畫家》《漫友》《漫畫大王》等國內知名動漫雜誌發表過個人插畫及漫畫作品，2001年時在網上發表系列插畫作品《花樣年華》和國內首部網路彩色長篇連載漫畫《綠焰》及《綠焰zero》動畫版，在業內引起廣泛反響。

畢業後曾擔任中央電視台《圍棋少年》《小卓瑪》《馬蘭花》等動漫影視作品的美術設計及監督工作，2016年參與畫江湖《不良人》等系列的編劇及策劃工作。十幾年的相關行業經歷，讓他積累了豐富的創作經驗。

早年的陳柏言混跡於古風插畫圈，曾經以《甄嬛傳畫集》《宮畫冊》引發熱議。所謂的「被媒體譽為國內唯美插畫第一人」，據知情者稱，是陳柏言自我包裝對媒體大量發PR稿的結果。

而這位「國內唯美插畫第一人」，曾經在2012年被「純白之月」吧友質疑，他的古風寫實插畫為「A圖」改照片作假的結果。儘管陳柏言很快拿出以繪畫步驟圖作為證明，但網友認為他「不靠任何輔助線起了一個從第一步開始就100%準的形」，對於繪畫步驟來說非常不合常理。

隨後，陳柏言以「炎炎」為筆名時的早期代表作《花樣年華》系列國風插畫，也被網友質疑抄襲劉泉義、趙國經與王美芳等人的工筆畫。

怒懟網友後，陳柏言也在古風插畫圈慢慢淡出，一度沉寂了許久，直到2015年成立柏言映畫，開始往動畫轉型，並隨著《少年錦衣衛》的大火成功翻身。

由柏言映畫主出品的《少年錦衣衛》，最初其實是優酷的項目。

2016 年 1 月，優酷對外公布了「創計劃」，打算每年將投入 5 億元來支持國產動漫內容。當時優酷希望能做出一個把次元壁打破的動畫，於是選擇了武俠這樣一個更容易被國內觀眾接受的題材。

優酷找上柏言映畫合作的原因難以猜測，不過從早期通稿里可以看到，陳柏言當時對外宣稱曾「參與畫江湖《不良人》等系列的編劇及策劃工作」，成為他履歷上光輝的一筆，這或許是促使優酷與陳柏言合作的一個原因。然而，在《不良人》的相關製作人員表中，我們卻並沒有看到陳柏言的名字出現。

在2017年《少年錦衣衛》正式上線後，其主出品方由優酷變成柏言映畫，片尾的出品方列表裡柏言映畫也變成了第一位。據知情人士透露，「陳柏言在看到成片後想自己來主導項目，與優酷方面鬧得很不愉快」。

在許多通稿中，陳柏言將自己打造成一個事事親力親為的全能型導演，並幾乎否認外部團隊的存在。如一篇報道里寫道，「在《少年錦衣衛》項目上，柏言映畫除了擔任製片人的角色，在製作環節也幾乎全部親力親為，只有少部分產能外包。」

但實際上，當時的柏言映畫沒有編劇團隊，也沒有實際動畫製作團隊。優酷動漫總監中心孫甜曾接受採訪稱，《少年錦衣衛》的前期企劃和編劇實際上都來自優酷，而實際動畫製作則是由當時還與柏言映畫在同一層辦公的吾立方數碼科技負責。

而柏言映畫團隊要做的執行導演、分鏡、美術設計等核心創意工作。一名曾經參與《少錦》的前柏言映畫員工稱，「陳柏言把功勞大包大攬，很少提起其他主創。」

在《少年錦衣衛》製作過程中，柏言映畫很快同時開啟了《錦衣伏魔錄》的項目。當時柏言映畫里執行導演等核心團隊在帶《少年錦衣衛》，陳柏言選擇親自上陣帶片，沒有再找吾立方進行合作，而是找了20多家外包團隊。

由於流程混亂，收上來的鏡頭質量風格嚴重不統一，毫無經驗的陳柏言在《錦衣伏魔錄》項目上進展極其緩慢。其結果，據一位員工聲稱，是「《少年錦衣衛》兩季已經播完時，而《錦衣伏魔錄》還沒做完一集。」

而根據一位前柏言映畫員工在「數娛夢工廠」評論下的爆料，陳柏言非常迷信，並為公司請了兩名和動畫毫無關係的「大仙」擔任公司副總職位，在公司跳大神發功。陳柏言甚至認為，《少年錦衣衛》獲得的成績是「大仙」發功的結果。

爆料者稱，在陳柏言與兩位大仙的帶領下，公司對實際幹活的真正動畫人進行打壓，管理極其混亂，員工內部鬥爭也非常嚴重。

柏言映畫就是在製作不斷推翻重來、內部傾軋嚴重的過程中，逐漸將南山資本在天使輪的數千萬投資燒的七七八八，都還沒有燒出新作品。騎虎難下的南山資本在發現柏言映畫真實狀況後，據稱已經派駐了管理人員，但恐怕為時已晚。

2017年3月時，柏言映畫曾經宣布完成A輪融資3000萬，由優酷、凱撒文化聯合投資。但數娛夢工廠指出，「通過工商系統，柏言映畫目前的股權結構中，陳柏言依然是第一大股東，並沒有出現優酷和凱撒文化的身影」。

據一位從事投資的知情人士稱，「其實柏言映畫早就快燒完前期投資了，前一段時間陳柏言瘋狂發PR稿，想讓大家知道現在公司狀態特別好。但資方互相已經通過氣，陳柏言恐怕再難騙到錢了。」今年4月，柏言映畫宣布將啟動B輪融資，至今沒有後續消息。

另一方面，柏言映畫為騰訊視頻定製的《大明奇俠傳之傀戲樓》原計劃在2018年內出品，但與《錦衣伏魔錄》一樣遲遲未能完成，騰訊方面的錢也並沒有到位。

面臨資金斷裂的柏言映畫，選擇大量裁員恐怕還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如果柏言映畫依然無法拿到新的融資，那麼目前宣布的大量原創IP項目將面臨被腰斬的命運。《少年錦衣衛》作為目前柏言映畫手上持有的最大IP，能否真的贏來第三季，可能都值得存疑。

或許曾經對段雲、九公主寄託了感情的粉絲，也難再次看到他們活躍於屏幕上了。

誠然，目前中國動畫市場開始有了一些涼意，部分動畫公司其實早就寒蟬知秋，砍了一些動畫企劃，京基動畫的停業解散只是市場轉涼下的第一個信號。

但柏言映畫的遭遇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他們的作品曾經是去年最成功最火爆的動畫網劇，只是由於公司內部的問題，打爛了一手好牌而已。即便沒有市場環境變化，柏言映畫的命運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被一位前員工形容為「空手套白狼」的陳柏言，靠著曾經投資行業的過熱和信息不對等，營造了去年中國動畫市場上最大的奇蹟，成為「風口上的豬」。但在資本市場逐漸冷靜下來後，柏言映畫的奇蹟再難以延續。

一位前柏言映畫員工甚至表示，「柏言映畫如果真倒了，對於中國動畫可能反而是好事。」浪潮退去後方能看出誰在裸泳，大浪淘沙之後，我們才能看到真正辦實事的中國動畫人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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