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陸軍的「吃雞」遊戲：VBS戰鬥模擬系統|遊民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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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吃雞」是一件新事，但從很早開始，美軍就在使用類似的遊戲訓練士兵。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開發者是一家捷克廠商。更有戲劇性的是，在接到美軍訂單時，這家廠商已瀕臨破產。

　　該廠商就是波西米亞互動工作室——雖然今天，它的名聲在硬核軍事遊戲愛好者中間可謂如雷貫耳，但當時卻深陷經營危機。按照創始人馬雷克·斯帕內爾的說法，當時公司的情況如此窘迫，以至於他每天只能坐在吱吱作響的轉椅上，盯著令人頭痛欲裂的財務文件。

　　在2005年的上半年，這種煎熬一直如影隨形。更尷尬的是，這場危機來得太突然，當它降臨時，整個工作室還沉湎在昔日的輝煌里。

我們要介紹的美軍「吃雞」遊戲就是VBS系統，它最初可以追溯到《武裝突襲》和《閃點行動》的開發者——波西米亞互動身上

馬克·斯帕內爾——他本人也是一個硬核的軍事愛好者

　　在2002年的遊戲開發者大會上，波西米亞的《閃點行動》奪得了大會的新秀獎，而在其擊敗的對手中，甚至包括了《馬克斯·佩恩》這樣的大作，一時間，工作室上下充滿信心：「當時我們相信，有這樣一個好的開始，假以時日，工作室必將出人頭地。」

波西米亞的logo和他們的總部——一棟類似鄉間別墅的建築

　　《閃點行動》之所以取得如此高的成就，與它極高的擬真度有關。不同於其它FPS，《閃點行動》引入了大量真實設定，比如子彈彈道、疲勞感和受傷對人體的影響等；另外，遊戲提供了一個動態戰役，在超過300平方公里的地圖上，你可以扮演步兵、狙擊手，甚至是武裝直升機駕駛員，以不同的視角體驗戰爭的慘烈。

《閃點行動》截圖

　　《閃點行動》的另一個可貴之處，在於它粉碎了主角橫掃千軍的神話：玩家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面對槍林彈雨無比脆弱，但隨著任務完成，玩家也可以逐步晉陞，獲得駕駛各種尖端武器的機會。這種設定提高了上手的門檻，但也帶來了獨特的體驗——這一切都構成了《閃點行動》最大的亮點。

　　斯帕內爾後來回憶說：「硬核的設定帶來了爭議和抨擊，但也收穫了大量忠誠用戶，直到今天，他們依舊是我們的運營基礎。」

在《閃點行動》中，你還可以駕駛各種高科技載具，如武裝直升機，另外，該作品對mod也極為友好，玩家可以很方便地修改數據或是添加新內容

　　但《閃點行動》的成功卻成了一個轉折點。由於和發行商Codemasters存在嚴重分歧，雙方最終分道揚鑣；期間，波西米亞簽訂了一份不利的協議，並失去了《閃點行動》後續作品的知識產權，也失去了來自Codemasters的財務支援。

　　斯帕內爾後來回憶說：「當時我們只有雄心壯志，但忽略了一個基本問題：自己沒有足夠的資源獨立運營一家公司，這令我們措手不及——當時，我們一心只想著獲得自由，而沒有顧及其它的事情。」

　　一段時間，波西米亞工作室幾乎破產，當時，公司不僅無錢發薪，甚至連辦公電話都欠費停機。但此時，美國陸軍突然進入了工作室眾人的視野中——當時，他們贊助了一個名叫「DARWARS Ambush」的《閃點行動》mod，並將其當成了訓練士兵的工具。

DARWARS Ambush mod的截圖，美軍最初注意到了該mod的價值並和製作人建立了聯繫，但這引來了許多官司

　　波西米亞最初對此一無所知，但後來他們還是從銷售環節注意到了端倪。他們發現，有人正在大量購買遊戲拷貝，經過調查，原來是「DARWARS Ambush」mod的製作者正在用《閃點行動》為美軍開發訓練軟體。

用DARWARS訓練的美軍

　　由於mod製作人不能用作品營利，這種做法無疑違背了遊戲的許可條款。波西米亞立刻展開訴訟，並獲得了一筆賠償金；但另一方面，美軍已對這種軟體產生了依賴；於是，他們很快和波西米亞方面達成協議，要求開發一種《閃點行動》的軍用版，為此，美軍還將支付超過500萬美元。

　　這也是美軍「吃雞」遊戲的源頭。對波西米亞這種小企業，該訂單無異於雪中送炭。公司不僅憑著它度過了危機，還啟動了新項目——即後來頗有名氣的《武裝突襲》系列。

　　至於其成果則被命名為「虛擬戰鬥空間（Virtual Battle Space）」——即VBS。出於保密原因，製作該軟體的團隊後來被調往美國，並組建了一個子公司「波西米亞互動模擬工作室（Bohemia Interactive Simulations）」。在接下來的10多年裡，該公司始終在為美軍開發軍事模擬系統，其中最新的版本是VBS3，其藍本則從《閃點行動》和《武裝突襲1》逐漸演變到了《武裝突襲3》。

　　2015年9月30日，美國軍方更是與他們簽訂了一份長期合同，以便對VBS系統進行升級，在接下來的幾年，波西米亞互動模擬工作室為VBS引入了更多的功能、武器、地圖和任務，同時還優化了系統的運行表現，為此，美軍又支付了1230萬美元。

使用VBS進行訓練的美軍

　　美軍之所以出手慷慨，在於他們認為VBS物有所值，他們相信，通過這筆投入，他們省下的軍費將達到數億美元。不僅如此，VBS還填補了傳統訓練的空白。比如說，在虛擬環境中，演示可以瞬間切換到實踐，這會大幅提高訓練的效率。另外，部隊還可以反覆演練某些特定的環節——期間，他們也無需依賴車輛、燃料、道路和天氣等特定的外界條件。

　　不僅如此，VBS中的演練也不會受到國際法和安全規定的約束，這意味著，軍方可以模擬最極端和最棘手的情況。對預備役軍官，VBS也是一個福音：他們無需前往訓練場，就可以拾起之前掌握的專業技能。

VBS可以投入大量的裝備、模擬最極端的情況，但出動這些裝備不會消耗他們一分錢

VBS怎麼玩？

　　比起《戰地》、《使命召喚》這些大眾射擊類遊戲，《閃點行動》和《武裝突襲》系列操作難度大、上手門檻高也成了最大的爭議點，但比起VBS系列，它們的難度最多稱得上入門級。同時，其側重點也和商業遊戲完全不同，後者強調的是刺激感、娛樂性和畫面的藝術效果，而前者只關注一件事——這就是模擬的戰場是否真實。

　　雖然和FPS一樣，你只需要鍵盤滑鼠就可以進入VBS的世界，但其內容和機制卻完全不同於商業遊戲。在畫質上，VBS還停留在幾年前的水平，但其中有些設定卻緊扣著行業發展的脈搏，比如光照、爆炸和碰撞的物理效果和軍事裝備的性能細節等；另外，VBS還支持體感模擬訓練——這在商業遊戲中相當罕見。

VBS3早期版本的畫面，經過最近的更新，整個系統的視覺效果提升了不少，但依然和AAA大作有很大差距

　　在商業FPS中，作品的中心往往是某個故事（如《使命召喚》系列），或是某些特定的遊戲模式（如《絕地求生》），但VBS不同，它是以現實挑戰為基本導向的，內容也比FPS宏大和開闊。

　　舉個例子，在2010年後，為針對反恐戰爭的新局面，VBS3中增加了許多新任務，比如掃蕩恐怖分子藏身的房間，護送車隊穿越危險的山區，或是駕駛潛航器滲透進危險地區，伏擊敵軍的頭目，如此等等。遊戲的模式總數超過了300種，與這些模式配套的還有宏大和真實的世界，僅「美國東海岸」一處地圖的面積就超過了4萬平方公里；而且和反映伊拉克和阿富汗熱點戰區的地圖一樣，其中的建築和地貌都完全參照了真實環境。

VBS中的任務大都取材自美軍在現實戰場要面對的情況

　　在遊戲開始後，教官會從後台進入上帝模式，以便為演練製造突發情況，或是提供相應的增援。同時，在遊戲中，每個玩家扮演的角色都和現實一致：比如班長扮演班長，機槍手扮演機槍手……如此等等。 

　　這裡，我們選取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9人的陸軍普通班進入了VBS。此時，其成員也會被編入同一個9人小隊，其中，班長負責指揮麾下的兩個火力組，這些火力組都各自擁有4名成員，

每個成員都有和現實中一樣裝備，並需要執行不同的戰場使命。

　　火力組長：裝備M4系列步槍，負責指揮其它三名成員，並從班長處領受任務；

　　榴彈發射手：裝備M4系列步槍，配備一把M203榴彈發射器，它負責摧毀有掩護的目標，或是投送曲射火力，如果訓練有素，他可以將榴彈射進敵軍密集區，並以此瓦解敵人；

　　機槍手：裝備M249機槍，他能壓制大批敵軍，並牽制他們，至於剩下的將交給步槍手解決；

　　步槍手：裝備M4系列步槍，其任務是配合其他人員，用相對準確的火力提升作戰效能。

　　在遊戲中，這些人員將領到和現實完全相同的裝備，甚至能精確到某些配件和子型號。

一個美軍普通班示意圖，在VBS中，小隊成員也要扮演和現實相同的角色

　　和商業FPS不同，子彈在VBS中是一種稀缺資源：每個步槍兵通常只會攜帶6個備用彈夾，即180發子彈，這也要求上級妥善選擇目標，每個士兵也需要嚴格遵守開火紀律。

　　為模擬真實的戰場環境，VBS拋棄了大量無關現實的元素，這裡沒有背景音樂、沒有賞心悅目的景觀，沒有劇情，只有簡單的任務交代。但你將置身於根據衛星圖100%還原的地圖中，比如阿富汗的群山、伊拉克的沙漠或是中歐的北約演習場。另外，許多為遊戲省略的環節也在VBS中得到了忠實體現。

　　其中一個例子是槍支的保險系統，在戰鬥中，你需要打開保險才能射擊，否則，槍械就有可能出現走火。

　　另一個例子是通訊和情報系統：在電子遊戲中，開發者會為玩家提供周到的任務提示；但在VBS中，如果你是前線士兵，你需要在步話機中獲得大部分情報和作戰指示。

　　VBS一共提供了4個交流頻道，其中排長、副排長和四位班長佔用一個，他們會在其中交換情報，溝通指揮事宜。另一個頻道用於班組內通訊，這一頻道主要用來通報敵情，傳達具體的命令。

　　此外還有兩個特殊頻道：其中一個可以呼叫支援，另一個能召喚爆炸物處理小隊。在這些頻道中，扮演上級的教官會結合局勢，決定是否派出支援兵力——如無人機、救援直升機和炮火支援等，而現實的演習往往不會提供這種條件。

在VBS中，你將很難看到UI提示的目標指南，而是更多需要從上級處獲取口頭指示

　　VBS另一個與普通遊戲迥異的地方在於尋路系統，在這裡，你只能依靠戰場地圖，結合GPS、指南針和望遠鏡前往目標區域。

　　VBS的另一有趣之處是還原了真實的受傷情況：比如煙霧彈或者榴彈會導致眩暈和摔倒；腿部中彈將令玩家難以前進——如果被重武器擊中，你將被系統判定為喪生，至於能否「復活」則需要由負責後台操縱的教官決定。

　　雖然上述設定繁瑣和不近人情，但它們確實還原了戰場情況。同時，它們還帶來了常規訓練無法提供的體驗，並加快了士兵們的實戰上手時間。

VBS的模擬範圍並不止局限於班組作戰

　　另外，VBS不僅可以模擬班組作戰，還能支持排級以上的行動。

　　換句話說，VBS更大的價值在於能鍛煉軍官在複雜戰鬥中的指揮能力，另外，在模擬結束後，使用者可以對行動的細節進行復盤，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而在現實中，由於戰場報告總是存在扭曲，結論經常會背離實際情況。

　　同時，VBS也沒有把模擬的範圍局限於步兵戰，它也提供載具駕駛體驗：你能操縱美軍的大部分車輛，比如M1主戰坦克，「斯特瑞克」裝甲車、甚至是戰鬥機和無人機；其中也可以看到北約盟友的車輛以及假想敵的載具，比如「挑戰者」坦克、蘇-27戰鬥機和T-72坦克等。

　　這些載具可以用鍵盤和滑鼠操縱，也能和專業模擬設備匹配。

在VBS3中登場的M1系列主戰坦克

在VBS中操縱車輛的北約士兵

　　設計中，開發者的著眼點和普通遊戲截然不同：它們更注重還原真實的駕駛手感；同時，這些載具的性能細節，如炮彈威力、裝甲、炮塔轉速和加速時間也是接近真實的——只有如此，VBS才能營造逼真的模擬體驗。

　　這些內容的加入也讓VBS從「軍版遊戲」升格成了一個真正的虛擬戰場模擬平台：其中囊括了現代戰爭的方方面面，既涉及了簡單的小隊作戰，也涵蓋了多兵種的複雜協同，甚至是電子戰和空地一體戰——這在普通遊戲中並不多見。

各種載具的加入，讓用戶可以在VBS中展開複雜的多兵種協同作戰

　　從上述角度，VBS不僅是提升下級官兵素養的工具：在鍛煉指揮官、尤其是其組織協同作戰的能力時，它的作用也極為明顯。

　　雖然VBS不能滿足部隊的每項需求，但開發者也為用戶提供了餘地——遊戲提供了一套開發者工具，它類似於遊戲中的地圖/mod編輯器，用戶可以按照指南的引導添加新內容——其中一個例子是義大利海軍，他們便以此為基礎開發了一套系統，用於水兵操縱技術設備的培訓。

結語

　　儘管VRS是一種先進的教學工具，但它仍然具有局限性。比如，它不能替代傳統的武器操作和射擊訓練，對提高使用者的眼手協調能力和射擊精準度幫助有限。這意味著，雖然VRS價值重大，但與傳統訓練相比，它的地位仍然是輔助性的。

　　也正是因此，雖然在未來，VRS肯定會在北約軍隊內部發揮更重要的作用，但我們也需要記住一個事實，就像是模擬體育遊戲培養不出運動員一樣，VBS仍只是整個美軍訓練體系中的的從屬環節，它是戰鬥力的倍增器，但絕不是萬能鑰匙。至少在可預見的未來，美軍在訓練中仍將遵循三條鐵律——這就是拋灑汗水、保障後勤和培養士兵的榮譽感，它也是古往今來軍隊取得勝利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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