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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姆納的保守主義:對「善意」的批評

授權轉自:保守主義評論

哲學園鳴謝

按:本文譯自傑里·馬勒《保守主義:從休謨到當前的社會政治思想文集》(Conservatism : An Anthology of Social and Political Thought from David Hume to the Present)第五章。該書有一個中譯本(譯林出版社,2010年版),不過,譯本存在不少硬傷和表述上的問題。本文根據英文原著做了重譯,譯文約2600字。稍作補充,此處所謂的「善意」並非人與人相處中的與鄰為善,而是指將一種「人道情感」變成強制性的政府政策,然而,這種政策往往事與願違、產生「預期之外的後果」(unintended consequences),所以,必須予以警惕。

…………………

在美國,如同在英國,為了應對平等主義(egalitarian)、干預主義傾向日益明顯的自由主義,以及崛起中的社會主義,保守主義完成了理論再造(recast)。19世紀晚期的美國,資本主義和資本家面臨與日俱增的敵意,這種現象催生出一種新型的保守主義,而威廉·格雷厄姆·薩姆納(William Graham Sumner)為這種保守主義做了最有力的闡釋。

內戰後的數十年,美國經濟突飛猛進,這一時期的發展主要得益於鐵路建設以及隨後的鋼鐵工業的發展。鐵路公司率先採用新式的股份制和公司管理形式,並將其傳播到其他經濟部門。內戰之前,美國在工業生產上尚落後於英國、法國和德國:到了1890年,美國的製造業總值幾乎是其他三個國家的總和。這些新工業巨頭,例如鐵路和鋼鐵企業家安德魯·卡內基、標準石油公司的約翰·D.洛克菲勒、金融家和鐵路巨頭約翰·皮爾龐特·摩根等積累了前所未有的財富。這些所謂的「強盜貴族」率先採納新技術和管理形式,而且很大程度上受惠於此,製造業的實際工資和收入在1860年至1890年增長了50%

受經濟機會的吸引,歐洲的非熟練工和半熟練工紛紛移民美國,這給勞動力市場帶來了壓力。隨工業化而來的還有工會的增加。第一個有勢力的工會組織——勞工騎士團——在1878年發展成一個全國性工會。這個新工會抨擊大公司和大財團,主張廢除國家銀行以及將鐵路公有化,並倡導建立生產者和消費者的合作社,以取代競爭性資本主義。1877年,美國經濟陷於蕭條,面對資方減薪,鐵路工人起來反抗,並發展為第一次全國性大罷工。期間,來自紐約和加利福尼亞的鐵路工人參與罷工。騷亂導致一百餘人喪生,以及數百萬美元的財產損失。

新興城市的相對貧困骯髒,以及所謂「鍍金時代」的巨大且日益明顯的財富不平等,導致知識分子呼籲進行社會和經濟改革。(譯註:參看米塞斯《官僚體制·反資本主義的心態》)1883年,Lester Ward——此人影響了美國社會科學家一代人——在《社會動力學》中暗示,在當前的社會進化階段,在社會科學專家的指導下,國家應該被賦予更廣泛的管制和計劃權力。Laurence Gronlund發表於1884年的《合作共和國》(The Cooperative Common-wealth),將馬克思主義觀念引入美國的辯論。他寫道,「工資制度、利潤制度以及剝削制度,與一個更高級的文明不相適應。」相比之下,在社會主義或他本人所謂的「合作共和國」,一切會繁榮興盛。愛德華·貝拉米廣為人知的烏托邦小說《回顧》(1887)告誡美國人,他們的國家正處於災難邊緣,「財富使一個(富人)階級身心懈怠並陷於頹廢。貧困則將群眾置於過度勞動、營養不良和傳染病肆虐的居所,活力因此受損。」貝拉米建議,應該用一套基於「種族團結和人類兄弟情誼」的經濟制度取代競爭性資本主義。還有人打算從《福音書》中尋找工業資本主義問題的化解之道。Washington Gladden——一位知名的公理會牧師——宣稱,「耶穌基督比大衛·李嘉圖更懂得如何組織社會。」

正是面對這種平等主義、人道主義的抨擊,威廉·格雷厄姆·薩姆納在以下文章中做出回應。1840年,薩姆納出生於新澤西的帕特森市,是一個相對晚近的英國移民的兒子。他的童年飽受物質和情感匱乏(譯註:母親在他八歲時去世)之苦,之後,他進入耶魯大學,後來又前往德國和(英國)牛津大學求學。他一開始是一位聖公會牧師,他那簡明而雋永的佈道才華,即便在他離開佈道壇之後,仍然清晰地體現在他的專著和文章中。在實證主義思潮——它將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結合在一起,並且強調事實的重要性——的深刻影響下,薩姆納成為那個時代最有影響力的知識人之一。1873年,薩姆納成為耶魯大學教員,直到1907年去世,他一直在那裡教授社會科學。他在通俗雜誌上發表了一系列文章,與此同時,他還撰寫了大量的政治經濟學、社會學和公共政策專著。

有人將貧困視為工業巨頭剝奪工人的結果,與此針鋒相對,薩姆納斷言貧困問題源於自然稀缺(natural scarcity)。他宣稱,問題的解決之道在於創造更大生產力的經濟制度的發展。現有物質福祉的真實增加,首要要歸功於那些更聰明、更勤勉的人,如果競爭性市場機製得以繼續運轉,這些福祉在未來還會繼續增加。按照這種理念,薩姆納堅決反對經濟保護主義和帝國主義。在1870年代投身共和黨政治期間,他為民主黨城市政黨機器的腐敗以及共和黨的關稅政策——在他看來,這種政策是向商人利益集團的投降——而震驚。

薩姆納的文章論證了經濟不平等的正當性和功效,同時,他對政府干預經濟抱有懷疑態度,在他看來,這要麼會產生反作用並引發腐敗,要麼就是在為特定利益集團服務打幌子。與此同時,他強調普通人的幸福是衡量一切社會政策的終極標準,這一認識被後來的政治經濟學傳統所承認,而它很大程度上要歸於薩姆納。民粹主義的修辭風格,再加上對政府的敵意,構成了「鍍金時代」以來美國保守主義的一大特色。早期的保守主義者有一種青睞「強政府」的傾向,相比之下,這種新保守主義傾向於懷疑政府的權威、蔑視政治家,並且歌頌個人。於是,有歷史學家將其稱為「自由放任的保守主義」,它頌揚一種堅毅的個人主義(rugged individualism),比起亞當·斯密的商業人文主義,這種個人主義更讓人聯想起邊疆情感。

經常有人把薩姆納稱為「社會達爾文主義者」,這個術語無助於人們理解他的思想淵源和驅動力。實際上,早在閱讀達爾文之前,薩姆納已經形成了自己的主要觀點,在1880年代,他短暫使用過達爾文式的「適者生存」術語,時人使用這一術語往往帶有政治色彩,而他關注的只是它的修辭意義。實際上,當薩姆納談到「自然選擇」時,往往是在用這個習語重申歷史功利主義(historical utilitarianism)。此處的「選擇」,他指的是制度選擇。那些經過歷史檢驗的制度——在這裡首先指的是競爭性市場——之所以能倖存下來,主要是因為它們在增進人類的生存(質量)和幸福上表現得更有效。此外,他聲稱,人們之所以進行這種制度「選擇」,主要是為了尋找那些能增進自身利益的品質(character qualities)。在漫長的職業生涯中,他短暫地使用過「適者生存」術語,而且,在使用的時候,他指的是人們的成功——這些人展示出能夠在資本主義社會取得成功的品性,諸如勤奮、審慎、節約以及節制。通過強調既有的、經歷史演化而來的市場制度的功效,薩姆納將反覆出現的歷史功利論,轉變成當時的一種術語。

在薩姆納看來,社會科學的一大特徵在於:它關注事實,排斥感傷主義。他多次批評人們常常把道德目標和真實後果混為一談,同時,他也強調指出,預期之外的負面後果普遍存在。這些反覆出現的論點使他的作品帶有「反人道主義」的特點。儘管他的作品運用了幾乎每一種主要的保守主義論據——諸如強調精英的必要性,習俗的重要性,以及隱性功能(latent functions)的重要性,不過,正是對善意的批評(the critique of good intentions)構成了他的著作的主旨。

https://archive.org/details/ForgottenManAndOtherEssaysTheWilliamGrahamSumner/page/n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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