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腰》：汪曾祺，我記錄的，就像是那個時代的清明上河圖

《水蛇腰》：汪曾祺，我記錄的，就像是那個時代的清明上河圖

汪曾祺先生在《水蛇腰》文後寫到「我的小說多寫故鄉往事，所反映的是一個已經消逝或正在消逝的時代」。誠如其言。《水蛇腰》三十八個故事大都發生在民國年代的蘇北地帶，故事獨立成篇，但彼此也偶有呼應。如《歲寒三友》里的三人最後在如意樓一醉方休，而靳彝甫的三塊田黃典當給了季匋民；再還如保全堂的藥房，幾乎各個遊走江湖的藝人、商販都會在此落腳、聊天，簡直比正經的茶館如意樓還熱鬧。

他筆下的人物，正面形象居多，有的風流倜儻、有的仙風道骨、有的勤儉持家，大都與人為善。典當家產救濟朋友的靳彝甫、救濟孤寡老人不具名的陳泥鰍、急公好義的釣魚醫生王淡人……難得的幾個負面人物，如殺陳小手的團長、惡性競爭的王伯韜、為連長說媒的宋保長、敲八千歲竹杠的八舅太爺等等，幾乎都是戰亂之中的人物。而還有些人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則是手藝驚人或者手藝慢慢消失，孵化小雞小鴨的余老五、趕鴨子的陸長庚、秦老吉的混沌、戴車匠的車床、連老大的茶干……當然主要還是許多許多平凡人的生活。

這本書既可以當短篇小說消遣，也不妨當列傳一看，看看那個年代各行各業人們的生活是怎樣的。有點清明上河圖的感覺，鄉土風情一覽無餘。讀的時候想到了歐亨利的短篇小說集，也是集中展示了紐約十九世紀的鄉土風情，不過更多的在於講這個地方的事，而《水蛇腰》則更多是講這個地方的人。個人也更喜歡汪老的這本小說集。可能是自己國家的生活更容易引起共鳴吧，而且結尾也很有韻味。不信可以看看八千歲再吃晚茶的神情「八千歲吧燒餅玩賬桌上一拍，大聲說："給我去叫一碗三鮮面!"」。

宋朝有個孟元撰寫了一本《東京夢華錄》，描寫了北宋後期汴京地理風物，人情風俗等。序文中孟老寫「暗想當年，節物風流，人情和美，但成悵恨。近與親戚會面，談及曩昔，後生往往妄生不然。仆恐浸久，論其風俗者，失於事實，誠為可惜。謹省記編次成集，庶幾開卷得睹當時之盛。」便取傳說夢遊華胥之國為這本書取名「東京夢華錄」，希望後人通過閱讀，能夠知道當年京都的空前盛況。

我一直覺得汪曾祺老先生和孟元是很像的，或者說中國傳統的文人都會有這樣共同的擔憂，擔憂傳統的風俗文化斷層失傳，便紛紛拿起筆記錄，就像林徽因梁思成夫婦保護古建築那樣勇敢，毅然決然。城市生活或許是便捷舒適的，但城市也是堅硬不變而且沒有生命的，當水鄉古鎮被柵欄圍起來售票參觀，它就已經不是真正的江南。幸而還有許多像汪老這樣的文人，用筆記錄下當年的風俗人情，江南草木，讓我們在鋼筋泥土世界得以感知中國傳統的至繁至簡，至美至雅。

「今天的人，對於今天的生活所過來的那箇舊的生活，就不需要記載認識認識嗎？舊社會的悲哀和苦趣。以及舊社會也不是沒有的歡樂，不能給今天的人一點什麼嗎？」顯然，答案是肯定的，幸虧，有這麼幾本書，讓我們不至於忘記。

前一段時間，看了一些劉亮程的書，也更加了解了現在的農村，如果說以前我們感嘆的只是農村的魂，農村的根，那麼一個更令人沮喪的事情已經到來，連農村的外在，農村的軀殼也在崩塌，一個個村子消失，合併，大量農村人湧入城市，筆者所在的小區三期四期人滿為患，房價也水漲船高，千千萬萬的專家教授房價預測成為笑話，他們坐井觀天，不明白，只要農村不斷進入城市，房價就沒有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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