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高山金翅雀，幕後的故事一籮筐

文： 羅平釗 西南山地

《高山金翅雀》

【中國國家地理】首屆「飛羽瞬間」鳥類攝影比賽-野鳥肖像組金獎

如上圖，便是拍攝於西藏自治區日喀則地區聶拉木縣樟木鎮附近的高山金翅雀。黑黃色的小鳥停落在綠色開滿白色小花的植物上取食，畫面顯得溫馨而素雅。一種雖然不算罕見的鳥類，但是卻因為在中國境內分布狹窄，又是相對較難前往的區域（喜馬拉雅山脈南麓）的緣故，加上本身畫面瞬間的美感，幸運地得到了野鳥肖像組別的金獎。這就是這幅作品的由來，當然在本身前往喜馬拉雅山脈南麓拍攝的故事更多，且聽下文細說。

2006年的夏天，三個有暑假的人（兩大學教師+一大學生）因為機緣巧合，為了蹭一個不存在暑假的給自己打工的老闆的順風車，相約踏上西藏這片熟悉的土地，去追逐那些心儀的鳥兒。

給自己打工的老闆雖然不存在暑假，但是卻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理，所以不能完全和我們的暑假無縫對接，因此我們三人便提早飛到拉薩先行開始這趟旅途。06年的西藏並沒有幾個鳥人去看過鳥，外國鳥人區西藏看鳥的主要目的也是欣賞高海拔區域的特有鳥類，號稱「西藏三寶」的藏馬雞、大草鶥、灰腹噪鶥。其實這三種鳥去對了地方，很容易就搞定了，沒有一點難度。然後就是從深圳鳥友麥茬處獲取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沿著青藏高原向南，翻過喜馬拉雅山脈，來到南麓的中低海拔地區，環境一改高原的荒涼單一，鳥類種類也變得紛繁起來。根據麥茬的建議，想找尋到一些少見珍稀的鳥種，就必須把重點放在這些區域。結合她的建議和我們的時間，我們決定先去東南方向的林芝地區，然後去南邊的亞東，最後搭上唐總的順風車去西南方向的樟木，然後再沿著國道318一路向東回程。

拉薩向東，沿著318國道便會到達「西藏江南」之稱的林芝，由於平均海拔較低，加上水熱條件更好，整個林芝地區的植被都不錯，四處蔥鬱。林芝繼續往東，翻過色季拉山，就會到達著名的魯朗鎮。林芝和魯朗海拔基本在3000米左右，色季拉山最高處4700多米，1700米的海拔落差，自然也是一處沿路觀鳥的好去處，順著公路就有機會看到血雉的增口亞種。

血雉增口亞種 Ithaginis cruentus kuseri

血雉雖然是一種西南區域廣布的高山雉類，但是我只想告訴你，色季拉山上鳥種比四川亞種要漂亮得多。同樣都是血雉，怎麼差異就這麼大呢？而且色季拉山上的血雉絕對有競爭最艷麗的血雉亞種這個實力，能夠看到他，收穫感爆棚。魯朗鎮附近的山上我們也偶遇了藏馬雞，比起著藏傳佛教寺院庇護的，顯然這裡的膽子小多了，我們和他相遇之時就是別離之時，大聲發出報警聲逃離現場而去。

林芝以南的米林縣，有一處加南依扎貢溝的神山，該處的針葉林可能是我見過最好的一片林子了。所有樹木都是需要幾人合圍的規格，林下的苔蘚猶如地毯一般厚實，但是鳥況就不好了。其實樹種單一，發育完好的原始林內，生物的多樣性並不怎麼樣。除了頭頂樹冠層中那些看不清楚的柳鶯山雀一類的小鳥，一整天的時間我們僅在一處廢棄建築形成的林窗區見到幾隻黃嘴藍鵲，這也印證了剛才說的話。但是這不是說原始森林不重要，相反是相當重要，原始的林子相當於種子，正是有了這些種子的存在，才有可能在周圍四處開花結果，發育出更多的森林。

點斑林鴿 Columba hodgsonii

林芝回到拉薩，隨即轉南去亞東。亞東這個名字或許你比較陌生，但是但凡你對地圖上的西藏有些印象，就會發現南邊有一處向下延伸釘子狀版塊，對，那就是亞東，這也可能是目前西藏實際上緯度最低的區域了吧。雖然緯度低、靠南，不過亞東的整體海拔不算低，最低處可能也只能到2500-2600米。但是亞東已經算嚴格意義上的喜馬拉雅山脈南麓了，亞東左右的國界分別是印度和不丹，其實左邊的地區在我學的地理上叫做錫金，只是現在錫金早已是印度的一個邦了。從亞東縣城往中印交界的乃堆拉山口，路上有處嘎久寺，寺廟土質圍牆會吸引很多小鳥前來啄食幫助消化的沙石。其中不乏比較高光的紅頭灰雀，白點翅擬蠟嘴雀，點斑林鴿。

紅頭灰雀 Pyrrhula erythrocephala

白點翅擬蠟嘴雀（黑腰擬蠟嘴雀） Mycerobas melanozanthos

周圍也有黃嘴藍鵲、林雕一類的活動。在我們蹲守過程中，有人在背後推了推我。轉過身去，是一位寺廟裡的喇嘛，面帶善意地微笑，而且遞給我一罐可樂，我也只能以微笑表示謝謝。打開可樂，喝了一口，居然還是冰鎮的，這種感覺簡直太美好了，當然我不僅僅是說喝冰鎮可樂的感覺，而是人與人之間的感覺。拍攝結束離開前，我們進入寺廟準備感謝並且告別那位喇嘛。進入寺院，一群當地人正在聊天，所幸有位當地的村支書剛好去寺院拜訪，並且臨時充當了翻譯的角色。我們才知道送我們可樂的喇嘛，叫丹增歐珠，其實是這個寺院的活佛，寺院里就他一位僧侶和幾位當義工的婦女。臨走時，活佛把我叫入他的住處，再次贈送了一根寓意吉祥的紅手繩，還給我看了他用錄像機拍攝的國境對面的印度。一進門，才發現屋內各種電器一應俱全，這也是解釋了可樂的冰鎮來源。

2011年9月18日，亞東所鄰的錫金髮生了6.8級地震，據說亞東很多處房屋都受到影響。今年4月，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再次去了一周亞東。丹增活佛的寺廟被重建設了，土牆沒有了，鳥也沒看見什麼。活佛還在當地為信徒祈禱。但是很多東西都變了，變得很不好了。不過亞東地區任然是紅胸角雉最容易看見的區域，還有血雉的錫金亞種，恐怕也只能在這裡找到了。

玉帶海雕 Haliaeetus leucoryphus

終於等到唐總的車，一路前往中尼邊境的樟木口岸，這裡不僅是喜馬拉雅山的南麓，而且地處西南，最低海拔可以去到1800米左右，更大的落差自然造就了更好的一個鳥點。路上剛好遇見修路，繞道而行，居然在路邊看見一對玉帶海雕，真是難得的好運氣。

岩羊 Pseudois nayaur

剛過了聶拉木縣城，路邊出現一群岩羊，大公羊與我們相向而視。高海拔區域是棕尾虹雉的環境，可能時間不合適吧，我關注過但是沒有看到相鄰尼國國鳥的身影。

二十多公里的盤山下坡道路，海拔從4000米下降到2000米，一路飛瀑不絕，好一處天上人間、世外桃源！到達樟木鎮後，老闆把車留下去了尼泊爾。但是留在祖國母親懷抱的我們都木有駕照。所以只能徒步在附近活動。就算如此在樟木也收穫很好，種類不提，至少數量非常多。篇頭提到的得獎作品高山金翅雀也正是在樟木第一次看到並拍攝。當然隨著後面去樟木觀鳥的鳥人越來越多，很多高光鳥種在樟木被發現，而且是很容易見到的情況。近年來，樟木在觀鳥界的地位也不斷提升。

我又於2012年的冬季再次造訪樟木，並收穫了大部分目標鳥種。包括此前失之交臂的棕尾虹雉。不過有個不好的消息，2015年4月25日，尼泊爾又發生了8.1級地震。樟木口岸也因此關閉，所有居民外遷了。加上道路受損，再去樟木的難度就很大了。所以很多時候，人生也是如此，有什麼想法儘早去實現，免得以後後悔。比如今年在進行自己的觀鳥大年的廣東著名鳥人庭草先生，雖然擬定了近期進藏的計劃，但是這麼好的鳥點，他卻不一定能去得到了。上面寫的那些點滴，就是一幅照片拍攝後的一些故事，其實這些經歷也許遠比那張照片更有意思，更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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