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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4650米:騎行勇闖玻利維亞死亡之路

米格爾·安赫爾·文森特·德·貝拉

本文原刊載於 VICE 西班牙。

連接拉巴斯市(La Paz)和永加斯山地(Los Yungas,玻利維亞的熱帶雨林區)的那條路,是全世界最危險的路段之一,它被稱作 el Camino de la Muerte,也就是 「死亡之路」。這條羊腸小道不僅崎嶇不平,還是一段綿延兩英里多的下坡山路,而在深達800米的懸崖邊也沒有設置任何防護欄,因此很多人在這裡被奪去了性命:在2006年新公路開建前,平均每年都會有200人在這裡殞命。

我叫米格爾·安赫爾·文森特·德·貝拉(Miguel ángel Vicente de Vera),是一名西班牙旅遊記者和探險家。一想到能在全世界最危險的路段騎越野山地車,我就興奮不已。上次隻身獨闖南美的時候我就打定主意,去玻利維亞的話,一定要去這個地方。下面就是我 「死亡之路」 旅程的流水帳。在這場跟死神的競速中,我遭遇了爆胎、碰上了怒氣沖沖的當地人,還見識了各種讓人眼暈的懸崖峭壁。

***

早上8:00

有輛卡車來旅館門口接我。車裡坐著四個睡眼惺忪的人,我們拘謹地互相打了下招呼。然後車開到一家小自行車行,我們在那裡挑了車,試了裝備,打包了補給。我們這個團由六個人組成,包括我,兩個阿根廷人:費爾南多(Fernando)和拉斐爾(Rafael),一個名叫雪莉(Shirley)的加拿大女孩兒,還有一對巴西夫婦。我們得坐一個半小時的車,才能從玻利維亞首都拉巴斯抵達海拔4650米的拉昆布雷(La Cumbre),那裡是我們這次騎行的起點。

早上9:30

放眼望去,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片灰暗的冷酷冰川景象。大家有說有笑地調整著自己的衣服和裝備,想盡量掩飾內心對即將面對的挑戰的緊張情緒。陪我們同行的是三位來自 El Solario 旅行社的導遊:雷內·胡安卡(RenéHuanca)和馬里奧·塔皮亞(Mario Tapia)跟我們一起騎車,還有一個人開著後援車跟在後面。他們大致講解了一下安全須知和玻利維亞的交通規則,提醒我們說這並不是一場自行車賽。可既然有來自不同國家的車手,目標也很明確,那麼就不可避免地會形成競爭。

我們全都穿了好多件衣服在身上,但隨著海拔降低,會一件件地把它們脫掉。出發前,兩名導遊手劃十字,以示祈禱。就在即將往山下衝去的那一刻,我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在開玩笑。第一段路是現代化的柏油路,車來車往,我們在這段路上騎了一個多小時。一進入環山彎道,路旁就出現了十字架,那是兩個在這裡送命的人的葬身之地。這種十字架一路上多次出現,把沿途變成了一座臨時墓地。

騎行開始後,我們立即就分成了兩個陣營;費爾南多和拉斐爾在前面打頭陣,我緊隨其後,再後面幾米是雪莉和那對巴西夫婦。我們騎得相當快,甚至超過了比我們早30分鐘出發的另一群人。我的速度快得有點兒讓自己害怕,但我不想落在後面。

早上10:30

結束第一路段的騎行之後,我們抵達 Unduavi 村稍作停留,補充能量。周圍的地形地貌已經從層巒疊嶂的安第斯山,變成了植被豐富的熱帶叢林。而那種跟海報里的美國西部如出一轍的樣貌,則預示著我們來到了 Camino de la Muerte,也就是 「死亡之路」 的起點。我們的面前是一幅出奇寧靜的景象:綿延不斷的寬闊峽谷兩旁叢林密布,一條赭石色的高速公路,蜿蜒曲折伸向遠方,直至在地平線上消失。

我們重新戴上頭盔和手套。現在的海拔是3600米。這條近65公里長的公路跟之前的那條路截然不同:它崎嶇不平,沒有安裝任何可以防止我們墜落山澗(最深的地方有800米)的防護欄。它非常狹窄(有的地方的大約只有4米寬),裸露的碎石隨處可見。由於這裡冬天經常會下雨下雪,很多地方都被山洪和附近的溪水沖毀了。除此之外,這條路只能像英國人那樣靠左行進,以便駕駛車輛在雙車道上往來的司機有更好的視野,看清楚懸崖的位置。

我們沒人再說笑了。此時此刻,我開始想自己到底應不應該來全世界死亡記錄最高的公路之一騎車。我下意識地小聲嘟囔了一句老天保佑,但轉念一想我是個無神論者,於是趕緊改口。

出發前,導遊再次對我們進行了關照。「記住這條基本原則:你們的眼睛往哪兒看,車就會往哪兒溜,所以千萬別看旁邊的風景。我知道這很難,但集中注意力看準你們的行進路線真的非常重要,這不是一場比賽。」 就在他們解釋這一點的時候,我想起了關於奧菲斯(Orpheus)的那個神話,他只要做到一條就能離開地府:決不能回頭看。當然他最後還是看了。

雷內解釋說,由於跑這條路線的絕大多數是外國人,玻利維亞人不喜歡這個地方,這裡死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淚。

這條路似乎從一開始就被該隱(Cain,《聖經》中的殺親者,是世界上所有惡人的祖先)詛咒了。上世紀三十年代,玻利維亞和巴拉圭為了爭奪北查科地區(Chaco Boreal region)的控制權,進行了一場查科戰爭(Chaco War),這條路就是由巴拉圭的犯人們在戰爭期間修建的。從那之後,這條路上每年都會死人。最令人震驚的事故發生在1983年7月24日,一輛大巴墜入山谷,造成100名乘客遇難,那是玻利維亞歷史上最嚴重的一起交通事故。直到2006年新高速公路開工建設前,官方每年公布的死亡人數都在200人左右。沒人知道這條路上究竟死了多少人,但總數估計有幾千人。這個讓人難過的事實促使美洲開發銀行(Inter-American Development Bank)在1995年宣布,這條路是全世界最危險的公路

早上11:00

我們互相擁抱,拍了張必不可少的集體照,真正的冒險之旅就此開始。我騎了一輩子車,車輛這麼難控制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弄得我有點兒狼狽。路面上的大量石子導致車身抖個不停,哪怕車上已經裝了前懸掛和最新型號的剎車片,我必須得用力壓住車把才能繼續往前騎。幾分鐘後,路邊出現了第一個瀑布,雖然不是很大但繞不過去。導遊讓我們小心點,因為路非常滑。有人下車步行,有人選擇騎車穿過去。

我們來到一處能夠俯瞰群山的絕佳拍照地,那裡的景色非常壯觀:四周叢林密布,植被茂盛,還點綴著大大小小的瀑布。我坐在山邊,雙腿懸空在近千米深的絕壁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休整完畢後我們繼續上路。在一處新的彎道,我們發現一塊銘牌上寫著:A los Mártires de la Democracia,也就是「向民主烈士致敬」 的意思。那是一段可怕的歷史:1944年,玻利維亞軍事獨裁政權就是在這個地方,把五名反對派政治家扔下了懸崖。

雷內宣布我們抵達了 「死亡彎道」,膽小鬼可不敢走這個180度的回頭彎。「最後死在這兒的人里有個義大利人,他過彎的時候速度太快所以摔倒了,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2011年,就在不遠處,一名日本遊客邊騎車邊用手機給男朋友拍照,結果摔下了懸崖。「她當場就摔死了」,雷內說,狂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

下山路上,我們迎面遇上三卡車當地農民。我本能地避讓到更安全一點的彎道內側,但鳴響的汽車喇叭告訴我應該靠左行進。司機一臉麻木的表情 —— 對他來說這肯定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中午12:00

前面的路上出現了三個玻利維亞人,兩男一女。他們臉色陰沉,手拿一條粗繩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有人跟我說過,玻利維亞當地村民常常會阻斷道路以示抗議。這三個人其實想讓我們付給他們每人50玻利維亞幣(約合7美元),作為穿過他們私人土地的報酬。導遊們說這幫人也想靠這個旅遊景點撈一筆,我們很痛快地就掏了錢。我們這一行人里,剛還有人覺得村民的做法荒謬可笑,但往前騎了200多米,迎面又碰上三個新的 「海關工作人員」。他們手裡除了繩子以外,還拿著可以扎破輪胎的鐵釘,以防我們誰覺得可以不給錢就溜之大吉。

下午1:00

我們又停了下來,這次是為了補充水分和重整隊伍。雖然我們全都口乾舌燥筋疲力盡,但前面還有一段路要趕。有個大媽過來向我們推銷桔子、水和古柯葉。我試著吸了一下古柯葉,那種苦味兒果然名不虛傳。導遊給他父親買了一大袋,他說這裡出產的古柯葉是全玻利維亞最好的。

下午2:00

我們終於來到了最後一個路段,眼前是一片全新的風景,樹木不再那麼茂密,取而代之的是草地和緩坡。氣溫顯著上升,現在我們全都穿著 T 恤衫在騎車。就在這時,費爾南多開始提速,把包括導遊在內的所有人都遠遠地拋在了身後。我想儘力跟上但沒有成功 —— 他騎得太快了。回見吧,奧運冠軍。

下坡路段還在延續,我竭盡全力向終點衝刺。突然,我聽到一聲獵槍般的巨響。低頭一看,爆了一個輪胎。完蛋!我只能停在路邊等後援車。拉斐爾超了過去,然後是加拿大姑娘雪莉,最後是那對巴西夫婦,他們完全是在悠哉悠哉地騎山地車。為了不浪費時間,後援車上的司機直接給我換了輛車。

我跨上新車,儘管騎起來不太順,但還是拚命地往前蹬,哪怕是揮汗如雨、雙腿酸痛也在所不惜,因為我一門心思只想追回進度。後援車駕駛員跟我說,距離終點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我不想當最後一名。

我再次加速,不久就超過了那對巴西夫婦,然後是雪莉,她現在似乎更自信了,蹬車的力度也比之前大了很多。高溫、疲勞,以及為了扶穩車把導致的雙手疼痛,都讓我迫不及待地想趕緊結束這次冒險旅程。

領先我的是那兩個阿根廷人,我覺得自己很難趕上他們。但人算不如天算,當我們騎行到最後一段路的時候,我看到拉斐爾站在他的自行車旁邊。他也遭遇了爆胎。我向他揮揮手,笑容里隱藏著些不該有的得意。我沒有下車幫忙,因為這場比賽可不是展示我風度的地方。

下午2:30

五個小時緊張刺激的下坡騎行過後,我們終於擺脫了石頭路面,在海拔1180米的地方,抵達一條距離 Yolosa 鎮很近的公路,那裡也是我們此次旅程的終點。我在費爾南多之後排名第二,然後是他的同胞拉斐爾,之後是雪莉和那對巴西夫妻。我們彼此擁抱,互相慶祝,為自己能夠安然無恙地抵達終點而感到欣慰。

下午3:00

慶功宴擺在一家有游泳池並供應午餐的旅館裡。我們實打實地把免費的自助餐一掃而空,一星半點吃的都沒剩下。然後我們跳進游泳池,為自己又一次死裡逃生而舉杯痛飲。

//編輯:林聰明

//翻譯:威廉老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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