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的詩意和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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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大宋朋友圈

一六七

公元1126年12月15日，金人攻進開封城，一個王朝正式開啟了噩運模式。趙佶和趙桓已在金人的控制之下，聽說金人羅列了接收清單包括金銀財寶和所有的女人，趙桓使勁綳著沒有說什麼，可是聽說他們要拿走博物館裡搜羅珍藏的歷代名人書畫，趙桓長長嘆一口氣：那可是我那藝術家爸爸的心肝啊。

趙桓給已經被偽皇帝張邦昌所用的大將王時雍、徐秉哲寫親筆信：社稷山河，皆為大臣所誤，今日使我父子離散，追念痛心，悔恨何及！

我們馬上就要啟程去鳥不拉屎的地方了，沒有鍋碗瓢盆，煩請給我們置買齊全，派人送過來。可是我不想走，可是我想留。張邦昌也是不得已，請好自為之，不要牽掛我們。

一六八

公元1127年3月28日，金人挑了個黃道吉日押著趙佶父子和他們的老婆孩子七姑八姨姐姐妹妹以及大臣，金銀財寶珍珠瑪瑙名家字畫等戰利品，組團北上。趙佶第一次參加長途戶外活動，以俘虜的身份。這趟戶外徹底治好了趙佶「選飯」也就是消化不良的胃病，焦渴難忍之際，他看見路邊樹上掛著紫紅的桑葚，如獲至寶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對身邊的曹勛說：我還是小王子的時候，奶媽摘了桑葚，我吃了幾個，好吃極了，卻被奶媽奪了過去怕吃壞腸胃，她擔當不起。沒想到今天在這條路上，又吃到桑葚，依然美味。

曹勛安慰他：願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王子。

一六九

一路向北，越走越遠，從大宋天子兼宮廷畫家趙佶變身為現實主義詩人：徹夜西風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

翻譯成唐詩就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昨夜小樓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翻譯成現代詩：你像一幅美麗畫，歲月改變不了它，我永遠永遠想念著我的家。

山一程，水一程，趙佶在燕山腳下曬心情：九葉鴻基一旦休，猖狂不聽直臣謀。甘心萬里為降虜，故國悲涼玉殿秋。

這首詩像罪己詔：很傻很天真。長江和黃河兩岸的人民看到這首詩，傷心不已，不忍猝讀。趙佶一行開始漂洋過海，他在船上念念有詞：孟婆孟婆，你做些方便，吹過船兒倒轉。額的神呀，你把我送回家鄉好不好？神說：出來混都是要還的，鵝愛莫能助。

趙佶在艱難困苦身心俱疲中繼續曬心情：國破山河在，人非殿宇空。中興何日是？搔首賦《車攻》。清明時節雨紛紛，趙佶心中血淚交流：茸母初生忍禁煙，無家對景倍凄然。帝京春色誰為主？遙指鄉關涕淚漣。

趙佶心中盼望著、盼望著春天的腳步近了，可是他離家越來越遠了。就連諸王問候平安也用律詩楷體對仗工整：方當月白風清夜，正是霜高木落時；落花滿地春光晚，芳草連雲暮色深。一上一下有來有往，其實通篇就一個字：苦。

行吟苦吟詩人趙佶一路向北的過程寫了近百首去國懷鄉的精品詩，有內容有高度有格調有境界，這些詩本來可以成為不朽的經典流傳下來，卻被他兩個大義滅親的親人最親人終結了。

公元1133年，趙佶十五子沂王和駙馬都尉劉文彥向金人誣告趙佶謀反，雖然在大臣斡旋之下，徽宗逃過一劫，但致自己於死命的是至親骨肉這個現實他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趙佶很絕望：我終於懂了，什麼是眾叛親離。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那麼多的江東父老還有他們的子弟都讓他這個老司機帶到河裡，有什麼顏面過江呢。比如我趙佶，想家想到夢裡頭，可是家鄉人指不定有多恨我呢。一念及此，趙佶用冬天裡的一把火把那些懷鄉詩付之一炬。剩下的都是題壁或者贈人流傳下來的。

即使在他客死五國城，他的詩魂依然在天地間飄飄蕩蕩，尋找依附。有一個從來不會寫詩的人中邪了，上躥下跳胡言亂語，非要家人拿來筆墨，然後寫了一首詩：猩袍玉帶落邊塵，幾見東風作好春，因過江南省宗廟，眼前誰是舊京人。劃一下重點，詩的字體是瘦金體。中邪的家人說此人是趙佶的魂附體了，看熱鬧的人做鳥獸散。怕鬼。

一七0

心中冷暖滄桑寂寞之後，趙佶患了重疾：想家。趁金人放鬆監管，趙佶讓一直追隨身邊的曹勛悄悄潛回朝廷，曹勛見到趙構拿住趙佶在燕山賜給趙構的絹，上書：救救我吧，救救你媽。趙構含淚將絹字展現給大臣們，大臣們哭作一團。曹勛又拿出趙佶沒有當皇帝時穿的的一件背心，刑後的一隻金耳環上面有之一只展翅欲飛的小蝴蝶。曹勛懷著沉重的心情說這是太上皇的信物，來的時候讓我千萬告訴皇上不忘階級苦牢記父母淚。曹勛又像大臣展示趙佶次給自己的白手絹，上面淚痕斑斑。這以後在杭州當皇帝的趙構不斷接到老爸的信物，他一次次化悲痛為力量勵精圖治，一路高喊還我河山，中興振邦的口號，營造了濃濃的輿論氛圍。

趙佶在北國真是行也思鄉，坐也思鄉。一天他要為大家做一頓家鄉飯，讓身邊的人去集市買調料大茴香，工作人員到集市上買回一包用黃紙包裝的大茴香，趙佶一看心裡剎那間雲開霧散，原來包裝紙是從杭州來的報紙，上面有趙構恢復舊神州的動員講話。趙佶和身邊人受了鼓舞，茴香，回鄉也。於是他們唱歌他們跳舞，朝著家鄉的方向。

參考資料：《宋人軼事彙編》丁傳靖 中華書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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