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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蓮用鞋算卦:明清時期流行的相思卦!

原標題:潘金蓮用鞋算卦:明清時期流行的相思卦!


明清時期,幾乎所有的藝術形式都與方術有關,方術觀念通過通俗文學的形式得到了更為廣泛的傳播,它對小說創作、藝術批評、繪畫、書法等都產生了不容忽視的影響。


在明清小說中,方術內容與小說形式,不再是魏晉小說的忠實記錄,也不再是唐宋小說的簡單互動,而是體現為方術觀念對小說思想、藝術的全面滲透,小說家自覺或不自覺地消化了方術文化的審美養分,並把它變成文學的一種表現形式。



以相人術為例,多數情況下,小說家把命相判語變成了對特定人物外貌、性格、德行、命運的概括描寫,從而為人物形象塑造和小說情節建構服務。如《水滸傳》中描寫宋江的形象:

「眼如丹鳳,眉如卧蠶,滴溜溜兩耳懸珠,明皎皎雙睛點漆,唇方口正,昆須地閣輕盈;額闊頂平,皮肉天倉飽滿,坐定時渾如虎相,走初時有若狠形。」


這些辭彙不但從相術術語借來,而且重要的是它所含有的相術意義與作者所要塑造的人物性格相符。「眉」和「眼」表示其忠義性格,「睛」表示其智慧,「耳」、「口」、「額」、「地閣」表示其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的富貴特徵。「虎相」、「狼形」又暗示他將「反」的人生經歷。



又如《英烈傳》描寫少年時的李文忠:


「燕額虎頭,蛾眉鳳眼,丰儀秀爽。面如塗粉,口若凝朱,骨格清瑩。耳若垂珠,鼻如懸柱。光朗朗一個聲音,憂惚鶴鳴天表;端溶溶全身體度,儼然鳳舞高崗。不長不短,竟是觀音面前的善;半瘦半肥,真是張仙才包來的龍種。」


朱元璋投奔姊夫李禎時,盱眙已屢經旱荒,家業艱難,朱元璋的姊姊只得忍心把他支走。但在作者筆下,此時的李文忠,不是滿臉菜色,與其說象個窮人家的小孩,不如說更像個富人家的公子。作者之所以違反現實,無非是要暗示李文忠將來會大富大貴。


讀者只要懂得解碼,即可明了作者的創作意圖。實際上,這也是命相學世俗化的一個跡象之一。



方術典籍的大量出版和廣為傳播,使得人們對一些重要的術數著作耳熟能詳,作家創作時可隨手拈來,為藝術構思服務。如《金瓶梅》第二十九回寫吳神仙為西門慶及其妻妾們看相,吳神仙的判語就基本上抄襲自傳為陳傳所著的《神異賦》。


另外,《金瓶梅》第八回寫西門慶走後,為了表現潘金蓮的寂寞難耐,作者描寫了她「用只手向腳上脫下兩隻紅繡鞋兒來,試打一個相思卦」。這就是所謂的鞋卦。鞋與諧同音,象徵夫妻間兩情相諧。


洪邁《夷堅甲志》卷一《李邦直夢》中亦有「鞋者諧也」之語。張雲、王敖《四寸學》卷一云:「今俗新婚之夕,取新婦鞋,以帕包裹,夫婦交遞之,名曰『和諧』」。《中華古今注》卷中:「凡娶婦之家,先下絲麻鞋一兩,取和諧之義」。因此,鞋有好事成雙,夫婦和合之意。


唐王渙《惆悵詩》之六:「薄倖檀郎斷芳信,驚嗟猶夢合歡鞋。」白居易《感情》詩云:「中庭曬服玩,忽見故鄉履;昔贈我者誰,東鄰蟬娟子。因思贈時語,特用結終始;永願如履景,雙行復雙止。」李商隱《戲題樞言草閣》:「及今兩攜手,對若床上鞋。」陸龜蒙《風人詩》:「旦日思雙履,明時願早諧。」



唐傳奇《霍小玉傳》中寫霍小玉夜夢脫鞋,醒後自語道:「鞋者諧也,夫婦再合;脫者解也,既合而解,亦當永決。」她認為此夢是與情人李益分離的不祥之兆。《稽神錄》中《華陰店嫗》寫楊伯彥將行,失其所蓄鞋,諳責甚喧。嫗曰:「此即神告也,夫將行而失其鞋,是事皆不諧矣。」


明清時閨中女子流行用睡鞋占相思卦,又稱占鬼卦。《聊齋志異》卷二「鳳陽士人」敘一麗人為鳳陽士人度一曲,中有「手拿著紅繡鞋兒占鬼卦。」清呂湛思注「占鬼卦」云:「春閨秘戲。夫外出,以所著履卜之,仰則歸,俯則否,名占鬼卦。」清代俗曲集《白雪遺音》卷二有《手拿睡鞋》和《睡鞋占課》曲。



古代男人又有一種戀女人腳癖,因此穿在女人腳上的鞋被當作可以占驗夫妻關係的巫術靈物,由戀足而及鞋,戀鞋成了戀女足的一種畸情替代。用鞋占卦,就可以喚起遠在外面的男人的性記憶或衝動,從而回到女人身邊。


這就是弗雷澤所說的接觸巫術,又稱感染巫術,即認為兩種事物相接觸時,彼此都能給對方施加一種影響,即使雙方脫離了關係後,這種影響依然存在。基於這種思想,人們往往利用與某人接觸過的任何一種物品來對他施行巫術的影響。


西門慶在與潘金蓮私通併合謀害死武大後,接著把孟玉樓娶進家門,卻把潘金蓮冷在一邊,足足一個多月,不曾往潘金蓮家去。潘金蓮每日門兒倚遍,眼兒望穿。先是派王婆去找,接著又叫丫環上街去尋。丫環不見西門慶回來後,被潘金蓮哆罵在臉上,怪他沒用,叫她跪著,餓到晌午,仍不讓她吃飯。又做了一籠裹餡肉角兒,等西門慶來吃。盼不見西門慶到來,罵了幾句負心賊。


無情無緒,脫下兩隻紅繡鞋,試打一個相思卦。之後,又把怒氣發泄在丫環迎兒身上,將迎兒毒罵狠打了一頓。因此,潘金蓮打鞋卦的細節,再也不似明清以前的小說,著力描寫卦的神秘奇驗,而是藉以刻畫潘金蓮此時內心的寂寞、空虛和無聊。



方術故事成了一個反映社會現實,表現人情世態的載體,方術預言僅具有結構功能的作用,相對於以前,其職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如明陸容《菽園雜記》中有個故事:


「閩中一娼色且衰,求嫁以圖終身,人薄之,無委禽者。乃決之術士,雲年至六十當享富貴之養,娼不以為然。後數年,閩人子有奄入內廷者,既貴,聞其母尚存,遣人求得之,館於外第。翌日出拜之,遙見其貌陋,恥之,不拜而去。語左右云:此非吾母,當更求之。左右觀望其意,至閩求美儀觀者,乃得老娼以歸。至則相向慟哭,日隆奉養,閱十數年而段。」


寥寥數筆,就將權勢者的醜惡嘴臉暴露無遺。這個求嫁以圖終身的娼妓,人皆「薄之」,而太監卻奉之為母。相見時還假意「相向慟哭」,卻把自己真正的母親逐之門外。可見,這個太監尋找母親並非出於母子天性,而是藉以向世人表現自己的孝道,從而抬高自己的身價。



郎瑛《續巳編》「上樑日時」條:誠意伯嘗過吳門,中夜聞撞木聲。以問左右,曰:「某人上樑也。」又問其家貧富及屋之豐儉,曰:「貧者,數楹屋耳。」公嘆曰:「擇日人術精。」乃而又曰:「惜哉!其不久也。」左右問故,公曰:「此日此時上樑最吉,家當大發。然必巨室乃可,若貧家驟福,必復更置其屋,旺氣一去,其衰可待也。」其後,家生計日裕,不數歲藏銀百萬,果撤屋廣之,未久遂貧落如故。


陳大康先生說,自正德、嘉靖以來,隨著商品經濟的迅猛發展,商海中的弄潮兒,有的很快就成了暴發戶,有的又迅速敗落。「以往的經濟生活未曾有過如此複雜而急劇的變化,人們對此感到迷惑,同時又迫切希冀能得到解釋。上述故事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產生,它以『旺氣』來解釋發財或破產的原因: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主宰著各人的財運,『旺氣』的聚散來去則是神的意志的一種體現,至於請出明代的開國功臣劉基充任命運的解釋人,顯然是為了增強故事的權威性」。陳先生說得非常好,但這裡請出劉基主要不是因為他是開國功臣,而是因為他是在朝野具有巨大影響的術士。


清初小說家李漁可稱得上是這方面的典型代表。他的《連城璧》第二回《老星家戲改八字 窮皂隸陡發萬金》寫成化年間,福建汀州府理刑廳皂隸蔣成,事事不成,缺衣少食,人稱「蔣晦氣」。有一次請華陽山人算命,華陽山人謂命局極是不好,但見蔣成啼哭不過,只好給他戲改八字,「假設此法寬慰」他。刑廳從蔣成命紙上發現他的八字與自己一模一樣,但自己做官,蔣成卻做皂隸,不覺動了憐憫之心,給蔣成一些銀子,買幾件衣服。蔣成脫舊換新,人稱他為「官同年」。刑廳考選吏部,蔣成盡心扶持,後來選了縣主薄。


李漁認為,蔣成先前的不幸乃由於「被八字限住」,而八字是無法改變的。他後來的命運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只為他在衙門中,做了許多好事,感動天心」。我們知道,李漁小說的特點,就是喜歡說一些非真非假、亦真亦假的話。其實蔣成命運的轉折完全由於偶然的巧合。華陽山人為他改八字出自無心,而這改的八字又恰好與刑廳的完全一樣。



刑廳對蔣成的態度發生變化,反映了當時命相觀念對社會的深刻影響。孟琪開府荊襄時,曾發現一漁夫與自己的相貌和生辰八字相同,便欲提攜漁夫。就是蔣成這個所謂在衙門「做了許多好事」的皂隸,由於刑廳的照顧,「不上三年,也做了數千金家事」。後來做了一任主薄和經歷,「宦囊竟以萬計」,由此可以想見其他不做「好事」的官吏了!在這篇小說中,「八字」是關目,但小說結尾的說教是蒼白的,李漁的目的並不是要宣揚宿命論,而是要揭露官場的腐敗和黑暗。


小說家更常用的手法是運用方術觀念來構造小說的故事情節,我們仍以李漁的作品為例,他的《連城壁》第八回《妻妾敗綱常 梅香完節操》寫秀才馬麟如姿容秀美,那些善風鑒的,都說他「將來未必能享大年」。他自己「也曉得命理,常說我二十九歲,運艱難過,若跳得這個關去,就不妨了」。



到了二十九歲那年,果然生了一場大病,看看要絕命了,便把妻妾叫到床前,問她們自己死後,誰肯為他撫孤。妻妾羅氏、莫氏俱矢志守節,只有丫環碧蓮淡淡地說:「總來做丫環的人,沒有甚麼關係,失節也無損於己,守節也無益於人,只好聽其自然罷了。」後來馬麟如的病卻漸漸好了,自此與羅氏、莫氏,恩愛更甚於初,而丫環碧蓮,卻「眼睛也沒得相他」。


馬麟如由於旁學雜收,疏於舉業,前程考壞,便出外行醫賣卜。後誤傳馬麟如客死異鄉,羅氏、莫氏先後琵琶別抱,只有碧蓮留下撫孤。最後馬麟如中舉,與碧蓮結為夫妻。羅氏、莫氏相繼悲慘死去。由此可以看出,這篇小說也是以相術為關目的。



《連城璧》第六回《遭風遇盜致奇贏 讓本還財成巨富》也是一個以相術為關目而構建的故事。廣東南海縣財主楊百萬,「相法極高,遇著兩個面貌一樣的,一個該貧,一個該富,他卻能分別出來」。「他借銀子與人,也不問你為人信實不信實,也不估你家私還得起還不起,只要看人的相貌何如。若是相貌不濟,票上寫得多的,他要改少了;若是相貌生得齊整,票上寫一倍,他還借兩倍與你。」

他認定窮人秦世良有財主相,因此大膽放債給他,鼓勵他去經商。但秦世良由於宅心仁厚,三次外出經商都蝕本而歸。楊百萬不但不責怪他,反而安慰他。後來,竊去秦世良銀子的強盜,都百倍送還,秦世良終成巨富。


作者自稱做這回小說的目的,就是要「看官看完了,大家都把鏡子照一照,生得上相的不消說了,萬一尊容欠好,須要千方百計弄出些陰騭紋來,富貴自然不求而至了」。這篇小說完全是由楊百萬的相術判語結構而成。



又如《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二《王允授計誅董卓》,描寫董卓之死,運用了許多方術迷信大肆渲染死亡的悲劇氣氛。先是董卓夜夢一龍罩身,董母近日肉顫心驚;接著向長安行進時,不到三十里,車下忽折一輪,又行不到十餘里,馬咆哮嘶喊,掣斷髻頭。次日,忽然狂風驟起,昏霧蔽天。是夜於郊外聽到小兒唱「千里草,何青青!十口下,猶不生」之歌,聲調悲切。第三日清晨,車馬入城,見一道人,青袍白巾,執一長竿,上縛布一丈,大書一「呂」字。這些描寫都起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于少保萃忠全傳》的前幾傳也是如此。第一傳寫于謙生時,父母為他做湯餅會。僧蘭古春謂「此子骨格非凡,人莫能及。他日救時宰相也」。隨即袁忠徹又謂「此子兩目炯炯,倏忽有時朝上,名曰『望刀眼』。日後為國家必然犯刑」。第四傳寫鳥道人為于謙及其友人徐、唐兩人看相。蘭古春再次為于謙、石亨、石彪三人看相。第五傳寫少年于謙到外婆家聽「決一生之窮通」的「倩語」。作者之所以在小說開頭反覆描寫方術活動,就是要借用這些命相判語和「倩語」,暗示小說中主要人物的命運結局,作為人物的行狀之綱,同時也是小說結構的綱目。


當然,明末清初大量出現的色情小說,其中的性描寫幾乎都是在房中術指導下進行的,有些小說的結構模式也是房中術觀念的演繹,完全成了小說化了的古代房中術讀本。


來稿/潤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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