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宴：沒有皇帝當攪屎棍，東晉士族的戰鬥力能牛到什麼程度
文/劉煒
西晉的滅亡很多人喜歡把鍋甩給士族，殊不知西晉皇帝和他的親戚們才是王朝滅亡的罪魁禍首，他們不但自己折騰，而且還不允許士族拯救政局，並將敢於出頭的士族殺害。直到東晉，擺脫了皇權的門閥士族爆發了強大的戰鬥力，在與五胡政權交戰中上演了多次奇蹟，同是只有半壁江山，卻明顯勝於南宋、南明。
錯誤越嚴重，教訓就越深刻，個人是如此，國家亦然。
西晉武帝司馬炎名為開國實是覆宗，最終二世而亂，以浮華空談著稱的太尉王衍被俘後為苟活勸石勒稱帝，求生不得的他死前終於醒悟，道出了「吾曹雖不如古人, 向若不祖尚浮虛,戮力以匡天下，猶可不至今日」的悔悟之語。
對他個人來說，死前的清醒已然無用，但可警示立國江南後的東晉政權莫再重蹈覆轍。東晉政權依託半壁江山延續國祚百年，這便與深刻吸取亡國教訓後的最高統治層尤其是主政的王、庾、桓、謝四大士族的覺醒復振有很大關係。
四大士族中，琅琊王氏一族最先登場，功勛最大。東晉奠基人王導對當時形勢有著準確的判斷，他直接指出了西晉最大的弊病：
公卿世族，豪侈相高，政教陵遲，不遵法度，群公卿士，皆饜於安息，遂使人乘釁，有虧至道。——《晉書·王導傳》
挽救華夏文化的王導
西晉亡國後，奔至江東的殘餘皇族、士族還要面臨著「北寇遊魂，伺我之隙」的巨大威脅。王導深知，倘若再效仿王衍的屍餐素位，或是向強敵示弱繼續南奔，那麼必然是死路一條，所以其大力擁戴司馬睿創建東晉政權，對內提出「鎮之以靜」的政策，即籠絡各個階層, 最大化的滿足他們的要求，以此來換取對朝廷的支持。
這裡說的各個階層，其實主要就是指原孫吳舊屬的南方本地士族。
在西晉立國後，這些人曾被視為「亡國之餘」，原孫吳名將陸遜之孫、著作郎陸機向朝廷舉薦南方士人時就提到「今揚州無郎，而荊州江南乃無一人為京城職者，誠非聖朝待四方之本心」的不公平現象。
現如今，這些昔日的「亡國之餘」卻決定著整個東晉政權能否長治久安。鑒於此，王導自降身份請婚於素來不喜北人的陸遜侄孫陸玩，敦請原孫吳丞相顧雍之孫顧榮、後將軍賀齊曾孫賀循，優待原孫吳尚書令紀亮之孫紀瞻、鄱陽郡守周魴之孫周玘等人，讓這些江南名士均獲重用，利益得到保障，
南方士族的首領顧榮
顧雍之孫
其中陸玩在王導去世後還出任司空一職，周玘父子的兵變也被寬容對待低調處理。故而顧榮、紀瞻等江南士族投桃報李支持新生的東晉政權，打破司馬睿剛到江南時「吳人不附」的尷尬局面。
兩晉交替之時南方多叛亂，其中的陳敏想仿效孫策割據江東，錢璯之亂則以孫吳復國為名並立孫吳末帝孫皓之子孫充為吳王，顧榮、周玘等人同樣不受蠱惑，並為平叛效力。這些人能夠堅定的站在司馬氏一邊，全賴王導平衡南北士族、緩和南北矛盾之功。
王導輔佐司馬睿開創東晉基業，前後歷仕三朝, 成為蕭何一樣的名臣，甚至當初元帝司馬睿登基時邀其共坐御床接受百官朝拜，形成「王與馬，共夭下」的格局。日後雖有王敦之亂，但尚不足以影響王導的聲望與功勛。
最憋屈的開國之君司馬睿
王氏之後掌權的是潁川庾氏，庾亮志大才疏，逼反蘇峻、祖約釀成兵禍，但他不避艱險，敢於引咎自責，聯合溫嶠、陶侃共赴蘇峻之難。討伐蘇峻之戰中，庾亮身先士卒，親率二千人駐守白石壘，蘇峻步兵萬餘人四面來攻，眾將皆感到恐懼。庾亮「激勵將士，並殊死戰，峻軍乃退，追斬數百級」，為陶侃主力平叛贏取戰機。
庾亮雖才能有限，卻難得有自知之明。戰後，他又主動還政王導出鎮豫州，以謀取外部擴張的方式來避免內部紛爭。
值得一提的是，庾亮之弟庾冰、庾翼亦十分出名：王導去世後，庾冰被朝野寄予厚望，在任內提拔後進，處理政事日夜不停，「由是朝野注心，咸曰賢相」；庾翼與桓溫志向相同，均以克複神州為己任，他制定北伐計劃，遣使「東至遼東（前燕），西到涼州（前涼），要給二方，欲同大舉」，北伐雖無大功，可這份不甘作楚囚的進取心至少是可取的。
庾翼彎弓盤馬
待到桓溫主政時，其「內固社稷, 外恢經略」，使統治階層內部得以繼續鞏固。不考慮桓溫晚年如王敦一樣野心膨脹逼宮弄權，他的一生同樣志在克複神州，且有著不俗的戰果：西滅成漢將蜀地納入晉土，三次北伐收復京師洛陽，極大地鼓舞了士氣人心。
桓大司馬常被比作孫權、司馬懿
無論是威望、功勛，最後一個主政的陳郡謝氏幾乎可與琅琊王氏相媲美。謝安繼續秉持「鎮以和靖」的理念，結好桓溫之弟、荊州刺史桓沖，避免內部再生兵禍，朝廷內部出現前所未有的和睦氣象。其又命侄謝玄組建北府兵，淝水之戰摧破強敵，謝安、謝玄叔侄大放異彩，北府兵更成為震懾權臣、保衛政權的中流砥柱。
陳郡謝氏主導的淝水之戰
總的來說，在東晉「共天下」的特殊背景下，王、庾、桓、謝四大士族人才輩出勵精圖治, 朝廷上下充滿奮發向上的進取精神，於內於外都有著值得誇耀的成果。
趙翼曾評東晉一朝「猶能享國八九十年, 則猶賴大臣相輔之力」，而這種「大臣相輔之力」，與他們在西晉亡國後知恥而後勇，於內憂外患中所爆發出的強烈的責任感與使命感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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