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美女與酒，才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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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與世俗成功為敵的男人。
他卻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許，他根本就沒在江湖。
在江湖的是，他的美人，朋友們，還有那瓶其貌不揚的好酒。
他要找的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和得不到回聲的寂寞。
翻開武俠小說，總有一個地方叫作江湖。
江湖是個什麼地方？
金庸說，江湖在家，在國，更在天下。金庸還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古龍說，江湖在酒，在女人，在自我的寂寞里。古龍還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讀金庸的人，求圓滿；而讀古龍的人，更愛自由。
01
1985年9月，古龍又一次因飲酒過度，住進醫院。
古龍的弟子丁情來醫院看望。
古龍望著丁情問：
小烏龜，你猜猜，我死了以後，會不會有人為我落淚？
丁情沉默著，不發一言。
在最後的那幾天里，古龍更加縱情飲酒。喝了醉，醉了喝，又醉，再喝……大量出血，食道破裂了，那又如何呢？
直到9月19號的那天，古龍問：
怎麼我的女朋友都沒有來看我呢？
說完這句話，他就昏迷了。到了9月21號下午6點，古龍再也沒有醒來……
葬禮在1985年10月8日下午一時舉行，遺體安葬在台北
。
02
說真的，古龍算不上什麼快樂的人。
而不快樂都源於他的童年。
古龍
，原名熊耀華
。
成名後
，古龍決口不提父親。身邊的朋友也一直以為，古龍是從香港到台灣的一個孤兒。
直到1985年，台灣的報紙刊登一則啟示：
尋找古龍
。
此時，人們才知道，原來古龍的父親就在台灣。
當時古龍的父親患上帕金森，已是垂暮老人，他迫切地想見到古龍，懇求他為自己料理後事。男人總是如此，常常會做錯事，比如拋妻棄子。到了晚年，又期盼子孫團圓。
上演一場歡喜尋親的大團圓？亦或不孝子含淚拒絕的戲碼？萬萬沒想到的是，古龍竟先他一步而去。
古龍，生於1938年，本名叫熊耀華。
他的父親叫熊飛，在未成年時，父親就為了別的女人，拋下家庭。
窮則變，變則通。古龍開始捉刀寫字，1955年，他發表的第一部作品《從北國到南國》，是一篇文藝小說。
我再也無法忍住那已存留在我眼眶中很久的淚水，為了不使他有更多的難受，我只得將頭轉了過去，低低的說：「今天的風真大呀！」
——《從北國到南國》
也是因為窮。年少輕狂的古龍加入四海幫
（台灣有名的黑社會）
，開始做古惑仔，砍打砍殺都是常事。
後來，林清玄和古龍兩個人在溫泉池子里泡澡，古龍全身脫光，嗬，滿身都是刀疤。
03
也正是因為不快樂，所以要常寫快樂事。
正如三毛愛寫曠達，而古龍也愛大團圓。
他最不喜歡的是，武俠前輩王度廬寫的《卧虎藏龍》里，李慕白和俞秀蓮，因為兩人愛而不得。多少次即將在一起，卻是分離。
誰說英雄寂寞？
我們的英雄就是歡樂的。
——《歡樂英雄》序言，古龍
古龍寫《孤星傳》，講的是一對少男少女青梅竹馬，卻因為生活艱辛各自被高手收養為徒。
故事的發展就很詭異了。這個男孩練一種陰柔的武功；這個女孩練一種健康的武功。過了青春期，這對少男少女的發育就很成問題。
男孩子成了侏儒，女孩子反而越發秀美。兩個人成年後見了面，當男孩站在朝思暮想的女孩面前，不由得要仰視她，才能看得她。
白雪公主和小矮人嗎？這該是多麼叫人絕望的結果。
在古龍的書里，他們就這樣相戀，成為江湖中恩愛夫妻。
外形組合詭異，內心卻不忘初心，溫柔依舊。
有人問：
那小李飛刀李尋歡，是個悲劇吧？
他曾是朝廷殿試第三名「探花」，卻遠走關外十年，沒有功名；
他曾擁有愛人，卻把摯愛讓給「好兄弟」龍嘯雲；
他曾擁有兄弟，卻因為讓妻，而使得兄弟怨恨；
最關鍵的是……他還天天咳血……
一個肺結核快要掛掉的病癆鬼。
沒辦法，有的時候，男人的一張臉能改變世俗的看法。
（我真的不是在說吳亦凡）
最後古龍給李尋歡安排的結局是：
與孫小紅結婚並歸隱。
孫小紅，那個長著長辮子的可愛姑娘，那個永遠對著李尋歡眼睛發光的姑娘……
真是個古龍愛的大團圓。
所以看李尋歡，女人們都不會掉眼淚。
因為她們都認為，自己有希望成為孫小紅。
所以說，這麼看，世界還是美好的。
只有《大話西遊》最不美好。
如果你想要救紫霞，就一定要打敗牛魔王變成孫悟空，變成孫悟空就需要忘記七情六慾。曾刻骨銘心的女人，就要在城牆頭上吻別人的嘴巴。
儘管這個人跟你長得一樣
。
——《大話西遊》
04
一個男人奮鬥的原因，無外乎酒色。說白了，就是
酒桌朋友和女人們
。
十三邀里有個對話。
許知遠坦率地說：我希望，能死在女人身上。
李誕在桌子對面嘿嘿嘿地笑：我也是……因為是這個女人把我給打死的。
李誕說：我這麼說……其實是對我們倆的保護。你懂吧？
恩，其實就是如此。古龍寫小說的初衷，就是這樣。
為了要吃飯、喝酒、坐車、交女友、看電影、住房子，只要能寫出一點東西來，就馬不停蹄地拿去換錢。
這種寫作態度當然不值得奪耀也不值得敬畏的，但是我一定要提起，因為那是真的。
——《一個作家的成長與轉變》
哪有什麼為愛發光的作家啊！有的只是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窮人。
所以說，當作家，一定要多交朋友。這樣在下一頓還沒著落的時候，可以蹭飯。
古龍的稿費是他的生活來源，
他本人也極為雞賊。
因為小說寫得極為精彩，寫到十幾萬字，先拿去給出版社看。然後古龍提要求：預支稿費，以便安心寫作。
出版社哪有不應的呢？拿到稿費的古龍，會安心寫作嗎？
很快，古龍變神龍，是那種不見首尾的神龍。
而且古龍寫作沒有規律，常常要出版社多次催促。
催，也沒有稿子？斷稿，這怎麼辦？
只好找人捉刀代筆，找的是古龍的朋友倪匡。
05
古龍書法
古龍很愛喝酒。
「我喝得最多的一次，是一夜裡喝了28瓶白蘭地，但不是我一個人喝，是五個人一起。」
愛喝酒，獨酌可以嗎？對古龍來說，獨酌不如不酌。
「其實，我愛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喝酒時的朋友，還有喝過了酒的氣氛和趣味，這種氣氛只有酒才能製造出來。」
在一次酒席中，在座的都是台灣作家：諸葛青雲，卧龍生……
古龍在角落，默不作聲。只是埋頭飲酒，喝酒時，斗大的頭一仰，便是一杯。看得叫人心驚。
林清玄問古龍：
喝酒後悔嗎？
古龍微微一笑。
古龍家裡收藏了很多酒瓶。有大炮形的，車馬形的，電話形的，小鳥形的……各種形態都有。可是古龍把最好喝的酒藏在最普通的酒瓶里，
他說：好看的酒不一定好喝。
他還說：
我不是聖賢豪士，我只是一腔熱血。
朋友，要與有熱血的人交；酒，要與有熱血的人喝；戀愛，要與有熱血的人談；死，要為有熱血的人死。
豪情古龍！
古龍嗜酒，可是寫文章時，卻滴酒未沾。
在寫作前，古龍先把衣服脫光，再點一支煙。一邊抽煙，一邊拿筆。煙一根接一根地抽，字一個接一個地寫。一個晚上，要消耗兩包香煙。文章自然也就寫好了。
古龍喝酒從來不愛惜身體。
到了醫院，醫生囑咐說：
少飲酒。
古龍依然不改狂飲的姿態，飲酒三番五次進了醫院。就在臨終的最後幾天，他依然喝了醉，醉了喝……
在古龍離世的第二天，也就是9月22日。《明報》第四版上，用了一個標題：
《罹患肝病昏迷三天 作家古龍病逝台北》
下面加了一個小標題：
《曾說如要戒酒 多活數年 寧可不活》
。
看，這就是古龍！沒酒還不如去死！
據說酒若加上女人，就能使各種人將各種痛苦全部忘記。
——《邊城浪子》
06
古龍生就頭大如斗，156公分，站在一眾美人身邊，堪稱大煞風景。
可是，古龍身邊從不缺美人。
因為他啊，是個浪子。
他可以為女人停留，可他絕不屬於任何女人。
1960年，古龍伴著鄭莉莉隱居在台灣瑞芳鎮。這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呢？寫稿，拿錢，買酒，購書……
鄭莉莉後來育有一子。而古龍也離開了她，從瑞芳鎮回到台北。
古龍又和美女葉雪在一起結婚，育有一子。兩人很快就分手。
後來，不斷有人在追問：
葉雪的結局如何？
這個「葉雪」只是古龍借了名字，用在《陸小鳳傳奇》中，而已。
1965年，古龍和梅寶珠在台北結婚。古龍專門買了一棟兩層樓——三福公寓。
作金屋藏嬌？
不！古龍在公寓寫稿，寫完把筆一丟，出去夜不歸宿。太太梅寶珠從不過問。他像一個孩子，把自己喜歡的珍寶藏在身邊，然後很快遺忘。
幾年後，古龍又遇到一個東洋美女——千代子……
無論是瑞芳鎮里的鄭莉莉，還是三福公寓里的梅寶珠。古龍也向來不缺美人。
當然，艷遇也不少。
他對女人是出手極為闊綽的。古龍曾看上一個娛樂場所的女子，揚言要追她。要美人折腰，且需萬金，古龍一夜之間花了半部書的版權費。
「我靠一支筆，得到了一切，連不該有的，我都有了，那就是寂寞。」
最後陪伴古龍走完人生最後一站的是於秀玲
（第二任妻子）
。在臨終時，古龍對於秀玲講：
阿秀，我對不起你，我們回……家……
隨後昏迷。
後來再醒，又問：怎麼我的女朋友都沒有來看我呢？
一個男人若為了一個女人而沉迷不能自拔，這人根本就不值得重視，所以你也不必去同情他。男人就應該像個男人，說男人的話，做男人的事。
——《流星.蝴蝶劍》
06
古龍葬禮上，三毛安慰倪匡。
古龍的葬禮上，朋友們把他的48瓶軒尼詩XO放進棺木，放在他身邊。
途中，倪匡叫停靈車，打開館木，取出一瓶酒，痛飲，扶棺前行。
在回魂日，三毛為他點了盞燈，但卻沒等到他的到來。
逝者如斯隨風去。
他離開後，江湖中還有他的很多弟子。他說：
要把我的經驗和一批新人結合在一起，一定可以創造出武俠世界的大局。
正如倪匡寫的那樣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
2018年5月，他的大弟子丁情也離開了人世……
一語成讖。
07
時人再提起古龍，總說：哦？那個寫武俠小說。
問：寫得如何？
答：有名。
說：有名？那，自然，就是好的。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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