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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大家李克紹:關於「學習《傷寒論》應注意的幾個問題」

這一章是《傷寒解惑論》的重點內容,先生的大部分學術觀點都是在這裡闡述的。

有意思的是,先生並不是直接表達自己的學術觀點,而是從學習方法、思維方法入手,從歷代爭論問題、疑難問題入手,進行闡述的。

所以讀《傷寒解惑論》自始至終都會啟發你思考問題。這正是我們現代的醫學教材所缺乏的。 先生在這一章分了9個部分:

①要正確理解當時醫學上的名詞術語;

②讀於無字處和語法上的一些問題;

③內容不同的條文要有不同的閱讀法;

④要有機地把有關條文聯繫在一起;

⑤解剖方劑注意方後注;

⑥要和《內經》《神農本草經》《金匱要略》結合起來;

⑦要與臨床相結合;

⑧對傳統的錯誤看法要敢破敢立;

⑨對原文要一分為二。

下面一一分析講解。 先生提出的9種學習方法,是歷史醫家研究《傷害論》的基本方法。

先生對其行了總結、提煉。想想看,從學習方法的角度入手分析《傷寒論》中的疑點爭論問題有什麼優點? 首先先生對為什麼寫這一章做了說明,

他在開篇寫到: 《傷寒論》是千餘年前用古漢語寫成的,醫學上的名詞術語和行文的語法習慣,都有其時代的特點,對於能否正確地理解《傷寒論》,有很大的關係。

另一方面,讀《傷寒論》不能不藉助於各家的註解,但是看註解,也要有分析、有批判。因為各家見仁見智,各不相同,甚至門戶水火,互相詆毀。如果不善於分析,就會「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暈頭轉向,如墮五里霧中,甚至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替錯誤做辯護。

本章對上述情況,指出學習《傷寒論》應用注意的一些問題,既可使學者少走彎路,也避免被錯誤的註解引入歧途。

一、關於「要正確理解當時醫學上的名詞術語」

《傷寒論》中的名詞術語,是極為樸素的,有的流傳到現在,還是大眾化、民間化語言(如「能食」「不能食」「大便硬」等)。但是這種語言用在醫學上,有特定的含義,也有一定的運用範圍。為此,先生選擇了部分有特定含義和特殊用法的名詞術語做了解釋。

這部分內容在本科教材的「詞解」中大都講解了,還有的涉及先生獨到的學術觀點,如「中風」「傷寒」「少氣」及「傳」「轉屬」等等,後面還要詳細講解,在此略而不談。 理解名詞術語是學習《傷寒論》的基礎。想想看,有哪些與傷寒研究有關的常用名詞術語並非出自《傷寒論》原文?

二、關於「讀於無字處和語法上的一些問題」

這與古人的寫作特點有關,張仲景寫《傷寒論》就是有詳有略。一般是前詳後略,當然也有前略後詳的。這就要求我們閱讀古醫書要善於讀於無字處。所謂讀於無字處,先生做了說明: 讀於無字處,就是說要從原文的簡略處下工夫、找問題。

因為古人的著作,有時略去人所共知的一面,而只寫人們所不知的一面;有時只寫突出的一面,而略去普通的一面;有時只寫其中的某一面,而另一面讓讀者自己去體會。

例如陽明篇三急下證和少陰篇三急下證,有幾條都略去了腹滿、腹痛等大承氣湯的主症,卻突出地描述了「目中不了了、睛不和」「下利清水」 「發熱汗多」 「口燥咽干」等癥狀,就是因為,既然說「大承氣湯主之」,那麼大承氣湯的主症便秘、腹滿、腹痛必然在內,這是人所共知的,所以略而不提。

毒;急就急在「發熱汗多」「下利清水色純青」「口燥咽干」,因為這將導致嚴重脫水,或已接近脫水;至於「發汗不解」更加「腹滿痛」,和「腹脹」極重而仍「不大便」,更是腸梗阻的危急癥狀,所以必須急下。

如果不了解這一點,忽視了條文中所略去的便秘、腹滿、腹痛,而只從文字的表面上找問題,就會對於「發熱汗多」和「口燥咽干」這樣的癥狀竟用峻劑大承氣湯表示懷疑。陳修園著《傷寒論淺注》就曾懷疑過,並且強解為這是下的水谷之「悍氣」。

「悍氣」這一名詞,見於《靈樞·動輸》和《靈樞·邪客》,本來是用以形容衛氣性質的剽悍,以與榮氣的沖和相區別,並不是衛氣、榮氣之外,還另有一種什麼「悍氣」。陳氏由於不太明白大承氣湯的主症就在於無字處,所以不能正確地理解原文,而且為強使原文符合自己的意見,就又曲解了「悍氣」。 陽明急下「急」在何處?少陰病以心腎陰陽虛損為基本病機,為何會有少陰三急下證?

先生還指出:還有一些問題,也是由於不能正確理解《傷寒論》的語法而產生的,茲舉兩例如下:

(一)不注意句法的簡化所引起的錯誤 例如243條:「食谷欲嘔,屬陽明也,吳茱萸湯主之;得湯反劇者,屬上焦也。」

但是大承氣湯證的便秘、腹滿、腹痛等症,在一般情況下,並不構成急證。急在哪裡?急就急在「目中不了了、睛不和」,因為這已是自身中《醫宗金鑒》認為:得湯反劇,非中焦陽明之胃寒,乃上焦太陽之表熱。吳茱萸氣味俱熱,葯病不合,故反劇也。

程郊倩則認為:得湯反劇者,是上焦寒盛格陽,以致葯不能下達中焦之陽明。這樣,都把上焦和陽明分割開來。其實,陽明是指整個胃腸道而言,胃腸道本身就可以分為上、中、下三焦。譬如《難經》就說,上焦當胃上口,中焦當胃中脘,下焦當胃下口。

《金匱要略》所說「上焦有寒,其口多涎」,就是胃上口。《傷寒論》中也有「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餘糧湯主之」,就是指大腸。本條的「得湯反劇」,明明是寒涎聚在胃上口,未服藥之前食谷欲嘔,是寒涎得熱欲散的緣故。

服吳茱萸湯之後,辛燥之性使邪從上潰,所以反而吐劇。這也是葯已中病的好現象。如果寒涎不在上焦胃上口,而在中焦胃中脘,那麼服藥後寒涎就會溫散下降,不至於嘔吐,病也會好的。

所以屬上焦也好,屬中焦也好,都未離開陽明。可見六經不是三焦,而又離不開三焦。 「屬上焦也」,是「屬陽明之上焦也」的簡化語。

注者不知是簡去了「陽明」二字,強把陽明與三焦分家,就造成了上述錯誤。 臨床上見「得湯反劇」者,原因可能有哪些?多角度分析葯後反應有什麼意義? 吳茱萸湯主治的嘔吐具有什麼證侯特點? 省文法是古文最常見的文法特點。想想看,還有哪些條文使用了省文法?

二)分不清句法中的賓和主所引起的錯誤 例如131條:「病發於陽,而反下之,熱入,因作結胸,病發於陰,而反下之,因作痞也。」

舒馳遠認為,病發於陽,陽指風傷衛,病發於陰,陰指寒傷榮。柯韻伯謂:「陽者,指外而言,形軀是也;陰者,指內而言,胸中、心下是也。」

論中第七條,已經明白指出:「病有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注家們為什麼偏偏避開這一前提而卻另做猜測呢?

其原因就在於:如果把「發於陽」 「發於陰」指為「發熱惡寒」和「無熱惡寒」的話,那麼發於陽下之成結胸,是說得通的,但是發於陰下之因作痞,在他們看來就存在問題。

因為五瀉心湯證,都是在發熱的基礎上誤治而成,沒有一個是在無熱惡寒的情況下出現的。因此,只好把「發於陽」 「發於陰」另作解釋,以求與「作痞」相適應。 其實,本條的「成結胸」和「因作痞」二者,並不是相提並論的。其重點是闡明「病發於陽,而反下之,熱入,因作結胸」,突出的關鍵是「熱入」。

至於「病發於陰,而反下之,因作痞也」,只是陪襯句法。是說如果不是病發於陽,而是病發於陰的話,即使下之,也無熱可入,充其量只能作痞而已,是絕不能成結胸的。這在古代語法上,叫作「借賓定主」。

正由於上句是主,下句是賓,所以下文接著就說:「所以成結胸者,以下之太早故也。」接著又提出結胸的癥狀和治法是「結胸者,項亦強,如柔痙狀,下之則和,宜大陷胸丸」,而沒有再提痞的治法。

想想看,論中還有哪些條文運用了借賓定主法?

三、關於「內容不同的條文要有不同的閱讀法」

先生認為:《傷寒論》共有398段條文。這些條文,有屬於病理說明的,有屬於鑒別對比的,有屬於具體治療的,有屬於原則指導的,更有一些是臨床的病案記錄。

總而言之,有原則,有具體,有主題,有旁證,內容廣泛,各不相同。因此,讀起來其側重點也不能一致。因此,我們講解《傷寒論》要分出一二三類條文。讀《傷寒論》如此,讀其他古書也是如此。下面先生舉例說明之。

譬如第29條的「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就是一段很詳細的臨床記錄,其下一條就是這一條的病案討論。

所以讀這樣的條文,就應當像討論病案一樣,務求分析透徹,排除疑似,而不是要求背得熟、記得牢。 桂枝湯屬發汗緩劑,第29條為什麼說「攻其表」?「攻」字何義? 又如97條:「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結於脅下……」這是對於小柴胡湯證的病理解釋。讀這樣的條文,只要求理解柴胡諸症的發病機制,不是要求別的什麼。如果原文不易理解的話,也可以撇開原文,另找淺顯易懂的說明,只要弄明白道理就好。

第97條對理解小柴胡湯的組方有什麼幫助?方中應用人蔘、甘草、大棗的作用是什麼? 還有一些是屬於具體治療、臨床應用的。如「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者,桂枝湯主之」, 「若脈浮,發熱,渴欲飲水,小便不利者,豬苓湯主之」, 「發汗吐下後,虛煩不得眠,若劇者,必反覆顛倒,心中懊,梔子豉湯主之」等等。這些最好是能夠牢固地掌握起來。但是能夠牢固掌握起來的一個先決條件,仍要先理解其病理。 至於鑒別對比,是從相似的共同現象中,找出其本質上的差別,所以理解更重於記憶。

例如:「下之後,複發汗,必振寒,脈微細,所以然者,以內外俱虛故也。」這與表證未解都有惡寒的癥狀,但是對比一下,這是脈微細,並且惡寒出現在發汗熱退之後,所以是內外俱虛。這和表證未解,脈浮發熱的惡寒是不同的。又如:「嘔而發熱者,柴胡湯症具」,可是「本渴而飲水嘔者,柴胡不中與之也」。「傷寒脈浮而緩,手足自溫者,是為系在太陰」,可是「傷寒四五日,身熱惡風,頸項強,脅下滿,手足溫而渴者,小柴胡湯主之」。

通過這樣的鑒別對比,胃虛停水之嘔,和柴胡證之嘔,太陰手足自溫,和柴胡證的手足溫,似同實異。越辨越細,才是學習的目的。 為什麼六經病只有太陰病和少陽病提出「手足溫」?

又如148條:「傷寒五六日,頭汗出,微惡寒,手足冷,心下滿,口不欲食,大便硬,脈細者,此為陽微結,必有表,復有里也。脈沉,亦在里也。汗出,為陽微;假令純陰結,不得復有外證,悉入在里。此為半在里半在外也。脈雖沉緊,不得為少陰病,所以然者,陰不得有汗,今頭汗出,故知非少陰也,可與小柴胡湯。設不了了者,得屎而解。」 148條,為何「脈細者」可診斷為「此為陽微結」?

這一段,既有病理說明,也有鑒別對比,有具體癥狀,也有治療原則,同時也是份完整的病歷和病理討論。這樣的條文,論中也是不少的,不要忽略過去。 以上這幾類條文,除了有關某一湯證的具體癥狀需要重點掌握外,其餘的只求理解,不必強記。

只有屬於治療原則那樣的條文,才既要理解,又要強記。因為這類條文,是從有關治療的條文中綜合、歸納而得出來的結論,反過來又能指導臨床,並能幫助理解與之有關的原文。

現舉幾條這樣的原文如下:

1.太陽病,外證未解,脈浮弱者,當以汗解,宜桂枝湯。(42條) 這是從論中所有用桂枝湯解外的條文中歸納出來的一條重要原則。是說,凡是太陽病,要採用桂枝湯的依據,就是外證未解。無論已未汗下,只要還有一兩個太陽癥狀,如身痛、脈浮等,說明是外證未解,同時又脈象浮弱,不能峻汗,就是桂枝湯所主。根據這一原則,就可以推知,下後脈促(指脈象上壅兩寸,仍屬浮脈的範疇)、胸滿者、微喘者、氣上沖者,都是外證未解,脈象都應浮弱。有的注家認為,本條也應當有「汗出」一症。這不但把本條從指導意義上降低為一般的具體方法,而且還把桂枝湯的應用,局限在狹小的圈子裡。 「脈浮弱」為什麼是辨證使用桂枝湯的重要指征?

2.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屬少陽。(265條) 這已把少陽傷寒的主要脈症簡單扼要地點了出來。根據這一原則來運用小柴胡湯,就不必口苦、咽干、目眩,不必寒熱往來,不必具有所謂柴胡四大主症,只要發熱卻脈不浮緊、浮緩而弦細,就屬於少陽的範疇,就應以小柴胡湯主治。根據這一原則,那麼讀《傷寒論》傷寒陽脈澀、陰脈弦,法當腹中急痛者」,「服小建中湯後不差,脈已不澀而仍弦者」,就當然會想到用小柴胡湯了。讀「傷寒五六日,頭汗出,微惡寒、手足冷,心下滿,口不欲食,大便硬」,而同時又「脈細者」,也當然會想到用小柴胡湯了。 少陽「脈弦細」,脈細是提示血虛嗎? 3.渴欲飲水,口乾舌燥者,白虎加人蔘湯主之。(222條) 這說明了白虎湯所以要加人蔘的重要原則。口乾舌燥,是包括裂紋起刺在內。渴欲飲水到了口乾舌燥的程度,這表示熱熾津傷,非加人蔘以救氣陰不可。

從這點也可以推知,五苓散之渴,豬苓湯之渴,以及加花粉、烏梅、文蛤之渴,都只是口乾,而舌不會燥,不會裂紋,不會起刺。也可知白虎湯證,雖然表裡俱熱,但只是口不仁,還不渴,或雖渴而尚未到口乾舌燥的程度。還有,熱盛津傷的渴欲飲水、口乾舌燥,既然是白虎加人蔘湯的主症,那麼只要具備了這一主症,其餘的癥狀就都是次要的了。什麼大熱、大汗、脈洪大等都可能不典型。

因此,讀到「傷寒無大熱」 「背微惡寒」 「時時惡風」等,白虎湯證俱不典型,但卻「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自然就會想到是白虎湯加人蔘湯證了。 後世有白虎湯證「四大證」之說。

從《傷寒論》原文來看,這種說法有什麼問題?

4.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 (351條) 這就是運用當歸四逆湯的原則。只要肢寒脈細是由於陽虛血少,就不管是「腹濡脈虛復厥者」,「小腹滿、按之痛,冷結在膀胱關元」者,都可以用當歸四逆湯為主,隨症加減治療。 當歸四逆湯證的「脈細欲絕者」與通脈四逆湯證的「脈微欲絕」有什麼區別?說明了兩者病機上有何不同? 除了上述各類條文以外,還有一些價值不大,甚至落後錯誤的東西,則以略而不讀為是。

本文摘自《傷寒解惑論》,版權所有歸原著作者所有,如有使用不妥請聯繫小編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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