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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最烈的酒,握最利的劍,打最野的架,卻愛不到一個最美的人

《堂吉訶德》的開篇是這樣寫的:「他那樣的貴族,矛架上有一支長矛,還有一面古代皮盾、一匹瘦馬和一隻獵兔狗。」這是騎士的架勢。但這位貴族熟讀幾十部騎士小說,知道這架勢還未足夠,他缺一位戀人。看來看去,他選中了一位農村養豬的村姑,立誓要將自己的每一次勝利和每一項功績都獻給她。

這件事乍看之下有些荒唐,堂吉訶德早已結婚,這位女士也對他並無好感,怎麼看也不是黃海波、周立波、吳秀波的「一波三折」。一個自命不凡的騎士,為什麼非要這樣做,好像不這樣就夠不上一位紳士,就不配大戰巨人、勇闖險境、屠滅巨龍了。

堂吉訶德是學來的。在騎士文學的光榮傳統中,每位騎士都應該有且只有一位愛人——往往是婚姻之外的某個人,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但二人又時刻牢記柏拉圖的教誨,讓心靈摒絕肉體。在少子化的今天,這樣的關係不算難以理解,畢竟誰不是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肉體什麼的,也只能看看。

但騎士所屬意的女士往往是別人的夫人,這就很騷了。亞瑟王的王后名叫桂妮維亞,她俘獲了湖中騎士蘭斯洛特的心,後者日日思念著她,不放過在任何場合做出暗示的機會,終於被前者發覺了他的企圖,並開始有意識地疏遠他。但情之所至,金石為開,桂妮維亞終於接受了蘭斯洛特的愛,兩個人始終保持著純潔的關係,比賽博時代還要腦控,連亞瑟王本王都說不出什麼來,這就是《亞瑟王傳奇之太太好美》。

但是這樣純潔的感情背後還有這樣一段故事。亞瑟王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叫做摩根,摩根可能是位女性癮者,一開始勾引蘭斯洛特,但蘭斯洛特心裡已經有別人了,所以沒成功。摩根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哥哥,於是下了葯,和亞瑟王大戰三百回合,還被桂妮維亞看見了,這才下定決心接受蘭斯洛特。也不知道這種清水中有肉,肉中有清水的文應該叫什麼,白水汆丸子?

除了太太外,還另外流行兩種不可能的愛人。比如法蘭克人的王——查理曼大帝十二位帕拉丁(聖騎士)之一的羅蘭,英勇無畏、大義凜然,手持聖劍杜蘭德爾,殺的摩爾人、撒拉遜人潰不成軍。但這位聖騎士的感情生活非常不順,他愛上的是安傑麗嘉公主,而這位公主是來自中國北方的契丹人,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羅蘭和蕭峰可能認識。這兩個人如何能夠相愛呢,他們吃不到一起去的。羅蘭也是最早被抒情詩人們神化的騎士之一。

另外一種不可能,是拉海爾喜歡貞德。拉海爾是查理七世的侍從,百年戰爭中法蘭西王國的軍事指揮官,和聖女貞德在 1429 年一起打過仗,聯手解放了奧爾良。按照羅賓斯在《聖女貞德和她的野蠻兵團》中的說法,兩個人互生好感,但貞德無法完全接受拉海爾,因為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粗糙了,而且信仰並不堅定。

拉海爾很喜歡說髒話,這是老兵們的一大愛好,被貞德逼著改成了對著自己的權杖起誓。貞德還逼著拉海爾跟她一起祈禱,拉海爾因此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上帝,請替海拉爾做你希望海拉爾做的事,就像你是拉海爾,而拉海爾是你一樣。」敢這麼說的人,當然是沒法跟虔誠的聖女在一起了。而且即便在一起,我想他們之間也不會發生什麼,據貞德的另一位戰友——約翰二世所說,有的時候騎士們就和貞德一起睡在稻草垛上,但看著貞德完美的胸部,誰也沒有產生慾望。騎士們的內心很值得探究啊。

蘭斯洛特、羅蘭、拉海爾,分別是撲克牌中的梅花 J 、方塊 J 、紅桃 J ,三個人的感情生活就是這副德性。唯一略好的是黑桃 J 霍格爾,他是查理曼大帝的另一位帕拉丁,丹麥第一位基督教國王傑奧夫雷的兒子,被六仙女祝福過的戰鬥英雄。他不僅順利地結過婚,還生下了孩子,和太太控蘭斯洛特、異國戀羅蘭、日暮里暴躁老哥拉海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倒意外有了正常上班族的踏實感,唯一的問題是他的老婆是仙女。霍格爾和董永,都是傳說,都是娶仙女,一個得到了仙女的祝福,一個偷拿了仙女的衣服,你們品一品。

堂吉訶德只有一支長矛、一匹瘦馬,和一個莫須有的「戀人」,真正的騎士——比如羅蘭,則擁有聖劍杜蘭達爾、戰馬韋蘭迪夫和象牙號角,以及獨一無二的異國公主。彷彿騎士就該是這樣,喝最烈的酒,握最利的劍,打最野的架,卻愛不到一個最美的人。

為什麼騎士的感情生活就一定要是這樣?因為騎士的愛情是且只能是一項精神活動。

最初,歐洲的重甲步兵團對阿拉伯人的輕騎兵毫無辦法。 8 世紀時,查理曼大帝編列出禁衛軍,讓他們騎馬出戰,成為最早的騎士。因為騎士們出身侍衛、有出色的戰鬥能力、訓練和維持費用頗為昂貴,他們逐漸與領主形成附庸關係,獲得土地和榮譽,成為職業軍人中的精銳。但最初,他們除了軍事才能之外一無是處。

這是一群粗野、無情、暴虐的男人。比如最受詬病的德國十字軍騎士團,團長烏里爾希是出了名的混蛋,卑鄙無恥到把聖物綁在自己身上,讓對手根本就不敢砍他,他的下屬還將他的鍍金銅像陳列在各大教堂里,強迫其他騎士團承認作為日耳曼人的正統後裔,這位烏里爾希是騎士界的先祖。

同時代的騎士文學也絲毫見不到愛情的痕迹,而是熱衷歌頌他們暴虐的男性氣質,比如十字軍騎士們攻打敘利亞的安條克時,將人頭當作炮彈轟擊敵人。獅心王查理在前線生病,想吃豬肉,他的總管只好殺了一個胖俘虜給他吃。從查理曼大帝組建禁衛軍的 8 世紀末,到最初的十字軍東征的 11 世紀末,詩人們樂於歌頌的是騎士的威力和對敵人的無情。

事情逐漸發生了變化。 11 世紀末到 13 世紀末,兩百年間,無數領主和騎士響應教廷號召,扛著大刀長矛,千里迢迢奔赴耶路撒冷,把家中的女主人獨自留在家鄉。女人們被迫連男主人的家庭責任也扛了起來,從生產、交租稅, 到承擔宗教和政治義務。

一開始的崩潰過後,他們發現男人果然是沒什麼用。女人們不僅承擔了越來越多的社會責任,還接受了更多的社會教育,一個個光鮮亮麗、舉止嫻靜典雅,男人們回家來一看,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聖母瑪利亞嗎?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說:「對救世主母親的迷信,提到了極高的程度,以至我們可以說上帝在 13 世紀變成了女人。」

這樣的迷信帶來了愛情。粗野的男人們從鄙視夏娃到讚美瑪麗亞,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如 14 世紀法國的騎士抒情詩所唱:「天上一個上帝,地下一個女神。」騎士們終於學會了歌頌女性。這很好理解,戰爭的間隙,龐大的軍功集團需要新的文化和制度建構來維繫他們的社會關係,這其中包括了新的道德觀念、宮廷禮儀和文學藝術,也包括已經固化的階層內部,用愛情來調節的男女關係。

一開始,愛情就不屬於婚姻,婚姻是資產,它太昂貴,以致於國王們要設立專門的女官來把性都從婚姻中剝除出去。沒人信仰資產,但愛情必須是一種信仰,這是著名的中世紀學學者劉易斯在《愛情之寓意———中世紀傳統研究》里所概括的騎士愛情的其中一個特點,另外三個特點則分別是謙卑、高雅風度和私通。既然是私通,只好是柏拉圖式的,而且這種柏拉圖式的愛情也最能誇示騎士精神。為了女神的一個願望,赴湯蹈火,卻無欲無求,在文學中,藉由這樣的自虐完成了騎士形象的無限拔高。

為了信仰去解救耶路撒冷,和為了塵世中的「聖母瑪利亞」去斬殺巨人,不過是同一套意識形態的兩種形式,教會也樂得見到一群野蠻的戰士被調教成了這副模樣。宮廷詩人們也樂於寫作這樣的題材,這比寫單純的讚美詩要有趣多了。領主們也樂於他的騎士們對自己的女主人表示愛情,這意味著加倍的忠誠。不能懲罰騎士們對領主夫人的精神戀愛成為一種慣例,亞瑟王知道蘭斯洛特愛慕桂妮維亞,沒有對他做什麼,依照的就是這條慣例。

如果我們承認騎士的典雅愛情是最早的愛情,那麼我們就必須承認恩格斯說的對,他說:「現代意義上的愛情關係在古代只是在社會以外才有中世紀是從具有性愛萌芽的古代世界停止的時候開始的。」同時我們也會發現,這句概括一千年前愛情關係的話語,放在當下依然有幾分道理:「雖然性和婚姻屬於所有人,但愛情……只屬於上等階級。」

文:喪無 / 編輯:紅先森 / *部分圖片來自於網路

「打賞才是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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