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年前的考古紀實——讀《徐旭生陝西考古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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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上海大學的羅宏才教授把《徐旭生陝西考古日記》整理出版了，我便急不可耐找他要書。幾經周折，快遞小哥總算把書送來了。我於是在第一時間，排除一切雜務，用心地潛讀下來，歷史的畫面，回到了八十多年前的陝西省……

一

引起我關注這本《考古日記》出版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我上大學時與本書的注釋者羅宏才兄同是1978年考上的大學，所學的專業也都是一樣的考古專業，只不過他是西北大學，我在山東大學。而且我在大學三年級（1981）寒假回鄉搞考古調查時，專門買過徐旭生先生早年寫的一本書——《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這本書對我的幫助很大，對了解三代歷史和夷夏關係以及大禹治水很有啟發，剛好我做的課題，也是大禹治水、娶妻、會盟於塗山的歷史沿革地理考察。第二個原因是在此之前，宏才兄就已經在陝西出版了一本《陝西考古會史》，他在書中大量引用了徐老的這本日記手稿中的資源。我有一年到上海出差，他接我去上海大學小聚並送給我此書。我翻看一下，希望他能把徐的日記整理出版，這既是對老一代考古學家、歷史學家的紀念，同時又是一個特定階段野蠻與開知，啟蒙與科學的歷史見證。宏才兄當時忙於其他課題的研究，說以後有時間再說。我以為此事有可能告吹，誰曾想，宏才兄做學問的功力，時尚的與冷板凳並重，頗得語言學家王力先生的「龍蟲並雕」真味。在2013年5月啟動日記的整理、注釋工作，用了將近四年的時間，才終於在2017年8月由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總社出版了。

這本事關中國考古歷史真實一頁的科學著作，著實是一件功在當下、利澤學術的善德之舉！

二

徐旭生（1888-1976），河南唐河縣人，曾留學法國學習哲學。1924年加入北京大學考古學會；1926年為北大教務長；1927年與瑞典人成立中瑞西北科學考察團並任中方團長；1931年任北平師範大學校長；1932年任北平研究院史學研究會研究員；1933年至陝促成陝西考古會的成立，拓開了陝西考古新紀元；1936年任史學研究所所長；1933-1937在陝四年進行考古調查，並主持寶雞鬥雞台三次考古發掘，同時推進碑石、古建保護，發現一批史前遺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致力於夏文化探源工作，1959手在豫西、晉南開展田野調查，相繼發現偃師二里頭等文化遺址，是夏文化探索的開拓者與踐行者。他以勘察調查加文獻研究的專註精神與方法，推動古史研究，作出了卓越的學術貢獻。

徐旭生一生著述甚多，《禹治洪水考》《徐旭生西遊日記》《歐洲哲學史》《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等是其代表作。《徐旭生陝西考古日記》的出版，正反映了徐旭生1933年2月至1935年6月間至陝進行考古調查和發掘的工作經歷的實錄，內容涉及名勝風貌、古迹狀態、調查情趣、發掘經過、學術追求、省院爭鋒、政壇見聞、人事糾纏、財務拮据、工作艱難、險象環生、民生現象、鄉俗俚語、社會弊端、地方教育、宗教佛事、人文地理、民間藝術等，既有科學精神之堅持，又有社會生活之描述。正如注釋者精心歸納、高度概括的那樣：

「一部看似狹小的日記體量，已遠遠超過了一般敘事日記與專題日記所產生的功用與影響，儼然一部活生生的20世紀30年代陝西文物調查發掘記錄及關中社會文化史篇，它在準確關照特定時段日記記載主體訴求的前提下，更集中地反映了特定時代歷史語言學術範式規制下文物考古工作者的文化精神面貌與學術旨趣，給人以特殊的啟迪與鼓舞。」

三

《徐旭生陝西考古日記》計有三大部分：一是序文，徐旭生小傳，整理與注釋說明，後記等，這部分對了解作者生平與簡要學術貢獻、評價很有必要，尤其是說明一文，傾注了注釋者的感情與光陰，交代了始末與方法，短短的一萬多字，顯現出宏才兄的智慧、才情與筆觸，嚴謹考據下邏輯思維與跳躍性形象思維的恰當融合，才會有那樣沉重的思考與結論：

「因了特殊的時代背景，因了特殊的生平經歷與特殊的性格氣質，徐旭生其人在一些人的眼中，大概算是模糊、遙遠或者是平淡、普通的一位。」

第二部分是日記正文，計分十五章，所述內容詳實細微，具體到人、事、物、語、評議、感受，兩年多的生活、工作經歷，上及省府高官、學界名流、下及走販農人、蠻夫兵痞，兼及方言民俗、鄉風世情，一一記錄，纖細不疏。有社會調查之訓練，呈科學認真之態度，用民俗畫形容可以，以地方志名之無礙。洋洋洒洒，繁簡相宜。唯可惜與遺憾者，日記時斷時續，時記時塗，或因無暇，或與事關，總之已非全貌，也足以恢復彼時兩年多的陝西文物古迹之概要，是研究彼時文物史話之最重要文獻記錄檔案。

第三部分是注釋。本書注釋採用頁下注的方式，把日記中涉及到的人名、地名、事件以及特殊的方言俚語，以儘可能簡要的文字，加註說明，增加了日記的可讀性與對相關人物的了解。我其實是很欽佩宏才兄的文史功力的，要知道絕大多數的人名，只有名字而無姓，即便是你有人名大辭典或名人大辭典也無法查詢，更何況他接觸的陝西地方人氏，要查多少地方志才可能得到了一點信息，所以千萬別小看校正與注釋等屬於小學的工作。在注釋說明裡，宏才兄還專門設計了十個方面類似「凡例「的備要，說明自己的選擇取捨，倒也在全書的體例上彌補了相應的缺失。

除了上述文字表現出的本書內容的特質與作者、注釋者個人學術背景及專態度的優秀以外，本書的裝禎設計成線裝書的形式與附錄大量手跡照片，也是很有新意的，體現出注釋者與出版者深度交流的成果。正因為本書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和優秀出版物的特色，所以才會在2017年度全國文化遺產十佳圖書推介活動中，被評為「2017年度全國文化遺產優秀圖書」。

最後我還要認真謝謝宏才兄的辛勤艱苦努力，正是他的筆耕與堅持，《徐旭生陝西考古日記》才能得以出版。就這一點來說，用力擦去覆蓋於徐旭生身上厚厚的歷史沉埃，再現一代史學大家、考古先哲的英才卓行，要比英名登錄什麼《大百科全書、考古學家傳》欄目要有份量的、有意義的多。

（《徐旭生陝西考古日記（1933年2月11日—1935年6月14日）》，徐旭生著，羅宏才注釋，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總社2017年8月出版，定價80元）

編輯：陳 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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