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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之後為什麼再無孔子|深讀

原標題:孔子之後為什麼再無孔子|深讀


哲學趣談




《孔子之後為什麼再無孔子》提要


中國的春秋戰國時期,被稱為「軸心時代」,與古希臘時期差不多並行。古希臘出現了三大著名哲學家: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他們既是偉大的思想家,又是偉大的教育家。而在中國,也出了一個」聖人「(注意,不是哲學家),也搞教育。然而,前者還是演講大師,而後者卻一生從未發表過公開演講,留下的也是教條式的隻言片語,差別很大。中西方哲學和教育可以說同時輸在這條起跑線上。後世有人問:為什麼自秦漢以後,中國再也出不了思想。其實,本文可以提供一些線索或答案。


學術演講是傳播學術思想的重要方式,一次好的學術演講不僅有助於學者擴大影響力,而且也能夠激發民眾思考的興趣,然而,自稱「述而不作」的孔子一生卻沒有發表過公開演講,這令人頗為好奇。


有人說,杏壇不就是孔子講學的地方嗎?


非也。杏壇的出處見於《莊子·漁父》:「孔子游於緇幃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依司馬彪的注釋,杏壇只是指「澤中高處也」。天聖二年(1024年)孔子45代孫孔道輔監修孔廟時,在正殿舊址「除地為壇,環植以杏,名曰杏壇」,是為紀念孔子而設,挪用了莊子寓言中的名字。



遙想當年,孔子在鄭國與弟子走散了,立於鄭之都城東門,「累累若喪家之狗」,然而,孔子卻沒有想過當場做一次公開演講,既宣講自己的思想主張,又方便弟子找到他呢?


孔子遊走列國,三過衛國,而衛靈公不用,以至於孔子喟然嘆曰:「茍有用我者,朞月而已,三年有成。」倘若他能做一回公開演講,說不定可以打動靈公而用他,然而他沒有。


一路上,孔子總怪人家不理解他,有一回葉公向子路打聽孔子,子路不語,孔子質問他:何不對曰『其為人也,學道不倦,誨人不厭,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呢。有一回孔子擊磬,有荷蕢而過門者,都聽出了他的心思:硜硜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與其自個兒擊磬解悶,為何不搞一場公開的學術演講,讓更多的人了解他呢?


不僅孔子在魯國當政期間,沒有發表過任何公開演講,就是出走魯國十四年,也從來沒有發表過任何公開學術演說。

孔子為什麼不發表公開的學術演說?在孔子之前,公開演說並不少見,《尚書》中基本是誓、命、訓、誥一類的演說,或者稱「講話體」,如《盤庚》3篇,是盤庚動員臣民遷殷的演說,語氣堅定、果斷,算是典型的「演說」。


這與《論語》完全不同。後人稱《論語》「語錄體」散文,也是很搞笑的,其實就是「講話體」。



後世將《論語》其作者置於孔子名下,不僅不嚴肅,而且也不恰當,如書中除了「子曰」外,還雜有大量的「有子曰」、曾子曰、子夏曰、子貢曰、子游曰、孔子曰、子張曰,這些都歸入孔子的思想,顯然是不妥的。其他如《鄉黨》篇等,基本不是語錄,而是記載孔子的容貌行為等生活規矩。


再說「子曰」,這種模式就很可疑,如果稱孔子為《論語》的作者,那麼就不會用「子曰」,就好比,市長寫的文章里出現「市長說」,這好像不大可能吧。如果將《論語》的作者歸為其他人,那麼,也只能是雜編。就好像一篇文章里出現「市長說」、「李市長說」「張市長說」,顯然「市長」是一把手,其他帶有姓氏的市長只不過是副市長的省略。《論語》這本書宋以後的很多人視若珍寶,其實很滑稽。


孔子(公元前551年-前479年)所處的春秋戰國時期,與千里之外的古希臘時期相當,可是稍懂一點西方哲學的讀者都知道,二者的差別太大了。


公元前399年,有西方孔子之稱的蘇格拉底(公元前469年-前399年)發表了名篇《在雅典法庭上的演講》,洋洋萬言,給世上呈現出一個堅持真理的哲人形象。


其弟子柏拉圖(公元前427年-前347年)同樣也是教育家,與其師蘇格拉底等一起離開雅典到外地遊學12年,其著作《對話錄》迥異於《論語》,四十歲時創柏拉圖學院,存世900多年,重視邏輯哲學、理性訓練,在教育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四科」:算術、幾何、天文、辯證法,支配西方中高等教育1500多年。



巧合的是孔子這一派也有「孔門四科」:一是《論語·述而》中「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一般的理解是,文指文獻知識;行指道德實踐;忠是指處世,以忠待人;信是指言語,言而有信。二是《論語·先進》:「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是根據其學業特長分為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四科。

對比一下柏拉圖的「四科」,差距立見:文法和修辭(邏輯)是研究哲學的基礎;算術可以鍛煉人的分析與思考能力:幾何、天文,對於航海、行軍作戰、觀測氣候、探索宇宙意義重大;音樂可以培養人的勇敢和高尚的道德情操。


柏拉圖的弟子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前322),也於公元前335年在雅典辦了一所叫呂克昂的學校,形成逍遙學派。他被恩格斯稱為古代的黑格爾。


上述「希臘三賢」都以雄辯的演講大師著稱,柏拉圖很重視演講技巧,亞里士多德的演講理論還產生了重大影響,而中國古代歷史上辯士也不少,張儀、蘇秦憑三寸不爛之舌縱橫六國,諸葛亮於東吳舌戰群儒,大家印象深刻,但是幾乎沒有出現演說家,更少有學術演講。中西方哲學與教育,一開始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演說需要有辯才,但辯才不一定就是演說家。不僅戰國縱橫家中沒有出現演說和演說家,就是秦漢至清代幾千年間,也很難發現演說家,更難得一見公開的學術演講。是不是中國的土地上不喜歡學術演講呢?答案也是否定的。南宋時朱熹、張栻兩位大儒於嶽麓書院設壇講學,成為學術史上享有盛譽的「朱張會講」。期間有學術闡釋,有詰難辯論,有思想碰撞。深受歡迎,「三日夜而不能合」。朱張二人還稱不上是演說家,因此,二人演講的具體內容也沒有被記錄下來,若是雄辨之士,其講學肯定更為精彩。


縱觀《論語》,發現不出孔子的辨才,也不能據此斷定其無辨才。因為《論語》基本上是孔子斬釘截鐵的「斷語」,既少對話,更無演說,基本上是孔子對弟子高高在上的「教誨」,不容置疑的訓示或講話,或對權貴的答問。在孔子面前,對方根本沒有辯論的可能或權力。這些剝離了當時的語言環境的話語,就成為後世反覆引用的「名言聖諭」。而在西方,「蘇格拉底方法」(即問答法)至今還是重要的教學方法。



孔子為什麼不公開演講,與其自己的定位和處境關係重大。就定位而言,孔子從來沒有想過做思想家,他是一心想從政的,哪怕給他一個像中牟、費那樣小到不能再小的地盤,他都想一展其理想抱負。就處境而言,孔子是遭遇到一連串不被用的失敗後,才授徒講學的。這與古希臘三賢旨在傳播學術文化思想而辦學完全不同。


孔子自己並沒有想做教育家。就教育而言,孔子一開始是將其教育定位為培養從政的人才,「學而優則仕」,也即如何治天下,幫助他實現未竟之業。他所謂的君子小人之辨,也是就從政者這個範圍而言的。


因此,孔子需要的是「聽話」的弟子。舉個例子,《史記》中記載,孔子受困於蔡國之野,絕糧,隨從者大多生病。孔子也沒有給大家公開講學,而是「講誦弦歌不衰」。圍繞著詩經中一句詩「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孔子發出「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的感嘆,先後召子路、子貢、顏回三個弟子入室發問。

先是子路入見。子路認為,人之不信,因為沒有達到仁的境界;人之不行,因為沒有達到知的境界。孔子不同意,假如仁者必信,哪裡會有伯夷叔齊?假如知者必行,哪裡會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貢入見。子貢認為,孔子之道太大了,天下容不下,不如稍微降低一些。


孔子不滿意,良農善於種莊稼,卻未必能保證有好收成,良工擅長技藝,卻未能必迎合所有人。你不修道卻只追求被人接納,志趣不高啊。


子貢出,顏回入見。顏回認為,思想不被採納有何問題,正是不被接納才見出君子本色,道不修,丑在我;道大修而不被用,是當政者之丑。


孔子對顏回的解釋非常滿意:好孩子,將來你發達了,我給你當管家。


從這裡可以看出,孔子喜歡顏回這種能夠理解他內心,並且幫他疏解心裡困惑的弟子,對質疑他的弟子不感冒。與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那樣三代師生都成為哲學家相比,孔門弟子中再也沒有出現能夠與之比肩的學者,也就不難想像了。孔子「做管家」的小目標與希臘哲人的「理想國」這一大目標相比,自不待言。



孔子反對「巧言令色」,柏拉圖也反對智者的巧辯。但二者懸隔也很大,前者不講邏輯,後者反對的恰恰是不講邏輯的辯論。《論語》中完全看不出什麼邏輯關係,連基本的辯證法都沒有。


離開了文法、修辭等基本的哲學思辨邏輯訓練,孔子自然也就沒有能力發表公開演講。與孔子同時並非沒有對手,如年長他的老子,齊國的晏子,魯國的少正卯等。老子,他向其拜師;孔子三十歲那年,晏子隨齊景公到魯國訪問過,五年後, 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景公問政於孔子後,「欲以尼溪田封孔子」,遭到晏子的反對,以「不可以為下」、「不可以為俗」、「不可以為國」這「三不可」將孔子批駁得一無是處,然而,奇怪的是孔子竟然沒有反駁,非不為也,是不能也。少正卯在做魯國大夫之前也和孔子一樣招徒授學,多次挖了孔子牆腳,很多弟子紛紛投奔他而去,應該算是孔子強勁的競爭對手。但是,孔子於魯定公十四年擔任大司寇(司法部長),代理宰相後,上任才七日,就將少正卯誅殺,並且曝屍三日。子貢等人質疑,孔子回答,少正卯是「小人之桀雄」,一身兼有五惡:「心達而險、行辟而堅、言偽而辯、記丑而博、順非而澤」,其實說起來,五惡並沒有違法的實行,不過是被孔子指認為品行不好,有著惑眾造反的能力而已,就是後世的「莫須有」。其中所謂「言偽而辯」(可以理解為講述道理透徹深刻,也可以理解為強辭奪理善於狡辯)恰恰是孔子所匱乏的能力。


孔子開了一個不好的頭,也給自己挖下了一個坑。儘管孟子、荀子好辯、善辨,但都沒有發表過公開演講。後來五種人被韓非子視為五蠹:學者(指戰國末期的儒家),言談者(指縱橫家),帶劍者(指遊俠),患御者(指依附貴族私門的人),工商之民,儒者被排在首位。


此後,《韓詩外傳》提醒君子要小心躲避三種鋒利的東西:武士的鋒端、文士的筆端、辯士的舌端。東漢王充說天下有四毒,除美酒、蜂蜜、美女外,辯士是其中之一。在這種強烈的反辯士的文化氛圍里,基本就沒有演講、對話、辯難的市場,古代中國絕少出現演說家,也就不難理解了。


後來,很多人有個疑問,為什麼在中國,孔子之後再無孔子?《史記》《論語》都記載有這樣一件事,久已被人所忽視:魯國司馬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仲尼不可毀也」。


是的,亞里士多德說:吾愛吾師,吾尤愛真理。


中國人說:吾愛吾師,吾師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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