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詩｜《中年登記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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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登記簿

琵琶舟

我無法描述的沉默是褐色的山巒

正好有大風襲來，正午過後

迷人的光線變幻著形狀

他們行走其間，一臉茫然

他們的身後緊跟著一大批逃難的白晝和黑夜

有時，他們堅強無比，宛如盤石

菊花的香氣又長又密

鳥兒的影子，受到上帝的垂憐

冰雪，霧氣，小溪，大河

——他們都是水做的精靈

兔死狐悲。中午走了，早晨走了

落日，炊煙，疾病，連綿起伏的山巒

將他們緊緊地抱住

放進布口袋裡，然後，紮緊

尊嚴已經死亡，日子模模糊糊

一個屬於中年人獨特的記憶

一桌荒唐的晚宴，一盤時間的悲歡

聚集在一起，在他們的體內

不斷敲響晨鐘和暮鼓

專家點評

這是一首生命的中年低唱。有點悲壯或悲涼的基調。詩人動用了已經不常見的處處可見的象徵手法，用密集的意象表達著對人到中年的景況。有時候我們必須認識到，詩歌創作不是隨大流，不是趕潮流，它永遠只是忠於內心的最合適的言說方式的展示，在詩壇遍布所謂口語化詩歌的時候，意象詩歌的堅持同樣具有特色。而來自生命體驗的意象詩歌，如果恰當也是對口語詩歌同質化的挑戰和糾偏。詩人藉助午後陽光中的景緻的描述，表達著人生的中年正如正午過後，一場大風洗劫了人生場面。你行走在陽光西斜的路上，臉上開始茫然，有時候會表現出堅強無所畏懼，有時候也能感受大自然美好的垂愛，人與大自然合一，但好景不長了。時光和流水一樣溜走，最美的清晨走了，美好的中午也走了，只有等待落日和炊煙，還有疾病纏繞。一些都恢復到了落寞和沉寂，喧囂和熱鬧是屬於別人的，你如果被放逐深山之中，需要走綿綿無期的山路，而且被這樣末日的場面緊緊包圍，你試圖掙扎卻發現，如同進了如來的如意袋子里，被包裹在黑暗、綿長、無助的境遇里，身體在下滑，精神狀態在下滑，一個人的尊嚴在自然的輪迴中陷入頹唐和不堪的境地了。這樣的中年時光是詩人本身特殊的生命體驗獲得的。也許並不代表所有人的中年。但中年人的焦慮和不敢老去的倔強呼之欲出。

詩人藉助場景的象徵意表現著中年人的內心的黃昏和末世感。

最後一段，詩人更是把這樣的頹喪和不情願和盤托出，表達了內心複雜的情愫，你無法道明其中的隱情，但能觸摸到一個靈魂的吶喊：一桌荒唐的晚宴，一盤時間的悲歡/聚集在一起，在他們的體內/不斷敲響晨鐘和暮鼓

只有意識到中年來臨後，才能體會到生命的黑暗感，才能感受到一生中那些荒唐和悲歡，才會反思時間的裁判，才能五味雜陳，感受到和鼓點一樣催逼的時間之手，它輕拍著我們每個人的鐘鼓，讓你清醒地回憶，讓你感受委屈、不滿、理想的缺失、壯志凌雲的失落；讓你感受成功的喜悅、美好的事件、淡淡的青春記憶等等。當這一天來臨時，坦然面對又如何？詩人沒有給我答案，卻在引而不發地發出一場預約的黃昏。

特邀點評：馬知遙

詩人簡介

琵琶舟，本名李春來，獨立作家。 山東淄博人。著有詩集《我的魯中丘陵》《大風》《琵琶舟的詩》，長篇小說《浮沉》，部分作品散見報刊雜誌、網路媒體，和多種選本。

專家簡介

馬知遙，詩人、評論家、民俗學者。天津大學教授、博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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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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